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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盧納在自家豪宅的附近給了哈根一套大公寓,他搬出了我們住的園子,儼然成了盧納的左膀右臂,每天奔走逢迎,不遺餘力。
奧爾圖德也離開了特里斯坦,她沒使什麼手段,便成爲盧納的新寵。
他倆走後,特里斯坦變得愈加頹廢,他甚至拒絕起牀,把所有的時間都消磨在勞蕾塔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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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好不容易在客廳撞見他。
“你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下去!”我強迫他坐下聽我說。“去找盧納!等那些控意器搞成了,你也受益啊!”
“受什麼益?”他無精打采地睨着我。“你覺得那些玩意兒有意思嗎?且不說是否可能!”
“當然有意思!連我都動心!”
“你?你都是神了,還在乎這些凡夫俗子的事?”特里斯坦顯出興趣。
“當然......”但我迅速打住不語,因爲我對自己的身份依舊存疑,即便是神,也只是個百歲出頭的,歲月方永,我是否永恆,難說啊!
我正在琢磨該如何回答,特里斯坦倒開口了:“我纔不想成爲蟑螂呢!即便盧納吹的天花亂墜,但我一想到會變成蟑螂......”
“盧納不是這個意思......”我糾正他。
“怎麼不是這個意思?他自己說的!”
“不,他是說樣子像而已......”
“樣子像,那就是蟑螂!”特里斯坦咬定。
我懶得和他爭。
“看看這副容貌,看看這個身材,”他走近客廳南牆,打量着落地鏡中的自己,“就算比不上阿波羅,也不會差到哪兒去!哼,蟑螂!”他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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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這樣慢慢地流逝着。
哈根和奧爾圖德幾乎不再過來,特里斯坦還是我行我素,依舊昏沉。
盧納不時讓我去看他,一則聊聊我那個時代的故事,二來向我展示他在控意器、腦神經元方面的進步–神速,我必須說!盧納將聲、味、嗅和觸覺的四個獨立控制器合爲一體 –‘四核’– 他這樣稱呼它,此外還增加了預警功能:通過對聲音和氣味的分析,四核可以察覺直徑一百公里內的潛在危險。“現在只能覆蓋這個面積,”盧納自己對四核的這項功能並不滿意,“因爲缺視覺。一旦有了視覺數據,我相信能把直徑擴展一千倍!到那時,如果有人來進攻,我在十萬公里外就能知道!”
盧納只給自己裝了四核,其他人則努力表現自己,期望能早日得此殊榮。
至於視覺,盧納接受了哈根的建議,決定等待將來和納布科合作,因此放棄對它的研究。
一天晚上,我在自己的小院裡坐着,百無聊賴 – 忘記提了,自從哈根走後,我搬進他原來的別墅,這樣可以不用再聽特里斯坦和勞蕾塔從臥室裡發出的吟呻 –幾道亮光突然從盧納基地上空滑過!我到創神星六年,從來未曾見過類似的光;隨後,我側過頭,把手卷在左耳上,成喇叭狀,朝着亮光處聽去:有人在喊,隨後是另一個聲音,像是很痛苦。
“出事了!”不知何故,我腦海裡第一時間閃過這個念頭。我馬上起來,沒多想便跳上停在廊檐旁的飛毯,騰空而去,直奔盧納的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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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基地最外面的大門以及中間幾道安全門竟然全部大開,而且還沒有任何衛兵 – 通常這段路上會有十幾個機器人把守!
我拼命向裡衝去。
就在要穿過通向最後一道門 – 就是隻有盧納才能進去的那扇–的長廊時,“咣嘰”一聲,我跌了個狗啃泥! 原來地上橫着個人,周圍全是血!我爬起來,上前一看,是奧爾圖德!
“奧爾圖德!奧爾圖德!”我試着拉她,“天哪!”我嚇得驚呼,因爲我拉得猛,她的身體起來了,但頭卻栽向左肩,像個秤砣:她的脖頸幾乎斷裂,唯有腦後還連着皮!
我來不及想,連忙扔掉她,繼續向前跑。
當我到了最後那道門,一眼就看到癱倚在門邊的哈根,他頭靠着牆,身上全是血!
“怎麼回事?!”我對着他大喊。
“噢,乓,大神......”他艱難地嚅着嘴,指指旁邊,“快去救......”
我定睛一看:血泊裡還倒着一個,盧納!
我撲過去,扶起他的頭,一股血腥的味道撲鼻而來。“醒醒!醒醒!”我搖着他。
在喘息了半晌後,盧納才勉強睜開他的左眼 – 其實我只是看到些眼白才知道他睜開了眼,因爲他臉上全是血,泥漿似的,這是合成血的顏色 –“乓......”
“你得馬上輸血吧?”我問;因爲前不久,他和我說過有合成器官和合成體液,他基本上是死不了的,前提是一旦出現問題,譬如失血 – 他當時就是以失血爲例,一語成讖!– 必須及時更換和修補。
“是......”他的聲音之低,我幾乎得把耳朵貼到他嘴上才能聽到,“但......都在裡面......”他試着朝門的方向扭頭,這次,我看到他眼中的絕望。
“我扶你進去......”我知道,只有他自己才能開啓那道門。
“不......”
他不讓我進去!
“特......”
“特里斯坦?”我大聲問。
“叫......”
我懂了。
“但你還能堅持嗎?”我想讓他明白,在當前情形下,救命要緊!
“快......”他弱弱地說,然後就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