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葉莞與尚良的流言,在美容館出現了無數的版本。有說葉莞是狐狸精,破壞我和尚良的感情;有說我是第三者插足,因爲葉莞和尚良很久就認識,嗯,這倒是八卦對了一點邊。還有,還有,指責我插足不要臉的,罵葉莞聒不知恥勾引的,或者是同情我被拋棄的一系列話語。當然,最令我覺得刺耳的要算是說我兩次都嫁不出,命硬!最後的最後,就是說尚良和葉莞快要結婚了,孩子都有了云云。
我的腦子每天都像打仗一般,無數次轟炸後,終於呈現出我最想要的麻木狀態。
看吧,人,天生就有自虐的天資。
我拿着尚良遞給我的結婚請柬,看了又看,紅色的柬封,嘲笑着我的又一次失敗。
其實對於我和尚良來說,彼此情感都沒什麼基礎,僅僅是兩人都累了,想找個倚靠和慰藉才走在一起,爲此分開時也沒有多大的難過,頂多只是不好意思。但這種情緒隨着時間的推移也會淡掉,甚至有可能越來越陌生,然後斷了聯繫,成爲陌生人。這種情況並不少見,曾經的同學,一起工作的同事,都是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沒了聯繫,變成了自己人生旅途上的一個過客。
我輕嘆,情這東西,是最經不起時間摧磨的。
公園的休息椅上,我和尚良一邊看風景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
尚良雙手交叉相握,視線看着遠方,他說:“緋緋,不能和你結婚……其實是我的原因,所以你不要覺得受到傷害。”
我將二郎腿調換了一下,“尚良,事情都這樣了,就順其自然吧。”
尚良嘆了口氣,煩躁地掏出煙點燃,語氣很悶:“緋緋,我是多麼的討厭葉雯,如果不是因爲生育問題,我是不會娶她的。”
“就算孩子是你的,也不娶?”我隨口而問。
“當然,哪個男人會爲了孩子或者性去娶一個不願意娶的女人?如果是這樣,那些情婦豈不是懷孕就萬事ok?”
“很無情,但是很現實。”我點點頭。
所以女人還是要自重得好,一旦要玩,就要有輸得起的準備!否則,只有自己去承受心靈和身體負擔上的雙重痛苦,沒人同情。就如同我在山頂上醉酒的那一晚,自找的!
還好,林世奇也算是一個優品!
想到這,我突然笑起來。
失守得那麼不甘心,居然還慶幸這個男人並不是一隻青蛙。女人天生的虛榮心,真是諷刺!
我笑得肆無忌憚。
尚良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收住笑聲,也點燃了一支菸,繞回他先前說的話題,“你對葉莞有責任?”
“是的。”尚良有些愧疚的嘆口氣,“我們曾經同居過。”
我挑挑眉,“你不是高中時就很討厭她嗎?”
“的確,現在也不喜歡。高中時,是她老纏着我。”
“呵,別一付大義凜然的口氣,不喜歡又怎麼會和她同居?”我輕哼。
尚良沒有說話,只是拼命地抽着煙,我睨了他一眼,也抽了幾口煙,忽然腦子一閃,手就僵在了嘴邊,我瞪着尚良,無法置信地問:“別說你和葉莞同居,是因爲怨恨,所以想報復吧?”
尚良擡頭看我,那雙淺褐色的眼裡寫盡懊惱。
忽然,他丟掉手中的煙,用腳踩了幾下,將煙火熄了,然後站起來,走了幾步。
“緋緋,如果當年我不是一時衝動爲了報復和她同居,那麼也不會沾上她這個瘟神!也不會有現在的事情發生!”尚良的語氣帶着憤懣。
這種情緒上的轉變,讓我有些適應不了,十分不解。
“你說她是瘟神?害她這樣的似乎是你吧?”我說。
“是!但你相信嗎?一切都是她故意設計的!”
“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誰知道她爲什麼這麼做!”尚良恨恨地說:“我只知道她千方百計要嫁進我們家!”
“可是你家並不是豪門世家。”我對他的說法表示懷疑。
“的確,所以我才弄不懂她的目的。”尚良倦怠地揉揉眉心,“就因爲總感覺到她在算計着什麼,纔不喜歡她,纔不由自主的厭惡她,人都有自我保護本能,不是嗎?”
我不置可否,畢竟不是當事人,體會不了其中的奧妙。
走在回家的路上猶豫着要不要去參加這個婚禮,雖然我並不是太計較或者覺得丟臉,但還是有些傷感。這些日子和尚良相處,多多少少還是有了些感情,不然我也不會與他接吻。女人的心,在接受一個男人時,會從嘴脣開始,否則既使身體相合,也未必願意獻上自己的吻。
結婚請柬在我的手裡開了又合,合了又開,我失落地注視着前方。
手機響了,國際長途,是楚辭。
“喂,緋緋嗎?”楚辭好聽的聲音傳來。
“嗯,什麼事?”我問。
“你不是要去西班牙嗎?下星期的機票如何?”
呀,我拍拍額頭,居然忘了!但是……現在精神疲憊,懶得去了。
“楚辭,不好意思,我不想去了,這幾天有些累,想休息。”我抱歉地說。
“哦,沒事,那麼你好好休息吧。”他說。
我想再道歉幾句,他卻很快的說了句bye,就將電話掛了。那種淡淡地語氣和迫不及待掛電話的行爲,讓我又想起去年分手前的感覺。不由再次輕嘆口氣。
拐進巷口,兩個糾纏的身影出現在眼前。畢竟是大白天,又是在下午陽光充沛的時刻,所以我很清楚的分辨出這兩個人,一個是林世奇,另一個則是那天來找他的法國男人。
爲什麼說是糾纏?因爲我看到林世奇被壓在巷壁上,法國男人一手壓住他的肩膀,整個身體都貼在了他的身上。我腦子裡很不純潔的想到了耽美,於是目瞪口呆。
兩人似乎都感覺到有人,同時扭頭看到了我。我尷尬地站在巷口,不知該退還是該進。
法國男人低咒了幾句,用法語對林世奇說:“你最好考慮清楚,我沒有多大的耐心去等!”
“沒什麼好考慮的,要說的我早就說得很清楚。”林世奇冷哼。
“今天就到此爲止。”法國男人退後二步,整了整衣服,然後瀟灑的從我身旁走過。
林世奇並不動,依然靠着巷壁,他站的地方,陽光照射不到,陰影中雙拳緊握。
“林世奇,你沒事吧?”我有些擔心,走上前。
“不好意思,每次你碰上我都留下不好的印象。”他走出陰影,背對着我,向前走。
“你也知道?的確是鬱悶,爲什麼每次都這樣!”我跟在他身後。
因爲回家必須經過這條巷道,不得不跟着他。
“我們八字犯衝吧!”他忽然笑起來。
我翻翻白眼,走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問:“你……是gay?”
他停下腳步,眼神像要吃了我一樣,“不是!”
我無語,想到先前他的情況,幾秒後,我爆笑!於是打趣地說:“如果不是,剛纔你和那個法國男人的姿勢可夠曖昧的。”
“喂,小心說話!”他不爽。
“好啦,是我誤會你,對不起!”我賠禮道歉。
“以後不要動不動就以自己的想法去猜測任何事情,容易引起矛盾。”
“不好意思。”我再次抱歉,“也許最近煩心事比較多,纔會這麼神經兮兮。”
“哦?這些日子你都對身邊的人如此妄加評論嗎?”林世奇扭頭看我。
“沒有啊。”我想了想,還好,不然館裡豈不豎起許多敵人。
“這麼說,這種情況只對我如此?”
“好像……是。”我怔了怔,似乎總是對他有偏見。
“哼,以後請用你的正常思維來看待我!”林世奇語氣不佳。
我這時情緒也被挑了起來,“大少爺,別老是指責我,這種誤會的產生又不是我的錯,誰讓我每次碰上你都沒好事!”
猛然的,我發現自己兩手空空,想起尚良的結婚請柬不知何時弄掉了。
“天,請柬掉了,我得回頭去找!”我懊惱,轉身再次往巷道走。
“什麼請柬?”林世奇在背後問。
“結婚請柬。”我說。
“你的?”他語調有點怪。
“我倒希望是我的,可惜沒這麼好命。”我沒好氣。
“咦?結婚就是命好?”
“當然,我這把年紀,結婚就是命好,不結婚反而是命衰。”
“不會吧,說得這麼悽慘。”
“事實如此。”
我們都沒再說話,很快走到了原來的地方,那張紅色的請柬安安靜靜地躺在地上。
林世奇走過去撿了起來,打開來看。
“是歐陽尚良和葉莞的?”他輕笑,“還真是速配!看來歐陽尚良並沒有傳說中那麼愛你!”
“傳說?”我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輕嘆,山頂那晚程芳芳的大嘴巴真是功不可抹。
我伸手拿回請柬,“這事說來話長,總之山頂那晚開始,我和歐陽尚良就完了。”
“嗯?”
林世奇望了望天,想着什麼,我不管他的發呆,擡腳就走。
“緋,你和歐陽尚良告吹是不是因爲我們的事?”他走到我身旁。
“一半是這個原因吧。”我說。
“一半?另一半原因是什麼?”
我不想回頭提那些事情,但是面對他不得不解釋,“因爲那晚,尚良是和葉莞在一起,而我和他都誤會是彼此在一起,所以……”
林世奇打了個響指,“難怪那天早上,你如此對我!”
我不吱聲,悶悶的往前走。
“哎,我能夠理解歐陽尚良的大男子主義的想法,大多數中國男人就是這樣,國外可不,畢竟雙方都沒結婚。何況這種事情只是一個意外,女的又不是濫交,一個男人如果肯寬容的原諒,那麼女的今後定會加倍愛他!嘖,多幸福的事!”
我停下腳步看林世奇,不可否認,他說出了一個重點,女人的確會如此心存感激。因爲很多中國男人做不到這一點。
“怎麼這樣看我?是不是很感動?正在考慮要不要與我發展戀情?”他笑。
我輕哼一聲,不想讓他太得意,說:“你分析得很透徹,定是情場老手。”
“你又開始以主觀意識去猜測我的言論。”他說。
“誰讓你總給我如此猜測的機會!”
這時我們已經走到了樓下,我不想再和他聊這件事情,不然腦子裡老是想起醉酒的不堪,令人煩躁。
我先他一步上樓,拋下一句:“我到家了,話題就此結束。”
“呵,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就到家了。”林世奇跟着上樓。
我被他那句“我們到家”而雷到了,感到忒彆扭,嘴張了張,卻找不出反駁的詞,只好閉嘴。
當我上到三樓正要轉上四樓時,林世奇卻從後面拉住我的手。
“做什麼?”我回頭,瞪他。
“緋,歐陽尚良的婚禮你打算去?”他問。
“這是我的事。”我說。
“最好別去,精神上不好受,還得打紅包,可謂‘勞民又傷財’,抑鬱!”
“不去也要打紅包的。婚柬都親自送到我手上了。”我甩開他的手上樓。
“但是打得少嘛。”他在背後嬉笑。
我回頭,“瞧你那小氣樣,打多打少還不是一樣要打,而且不去還給人誤會,館裡的八婆又要說我什麼了。”
“嘖,無聊!管別人說什麼?去參加婚禮,會有多少雙眼睛津津有味的看着你們,比語言八卦還兇險!”
林世奇掏出鑰匙開門,進去時,側過身子注視着我。
“緋,你不是要去西班牙嗎?”
“取消了。”我說。
他挑眉,“不打算脫逃了?”
“不是逃,是散心。”
“不都一樣!”他笑,隨手將門關上,飄出一句:“別去當戲子讓人看。”
我愣住,許久深深一嘆。
生活中,誰不是戲子?
不過,的確可以選擇少做一次戲子。
微笑,上樓。
謝謝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