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好的這幾年,最愛的人一直不在身邊。”
《東成西就》裡,張曼玉一臉落寞。
我夾着煙,半天沒有動,被這句話深深的刺中,彷彿說話的人是我。
就這樣呆呆地盯着屏幕,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手機響起,我才發覺屏幕上一排排的宋體字緩緩出現。落幕了……
拿起手機看了看,國際長途,是巴黎。
“麥芽糖,什麼事?”我問。
“最近沒見你上網,悶死我了。”葛雅語氣埋怨。
“最近煩事較多,沒心思上網。”我將光盤從電腦裡退出來。
“你又煩什麼?”
“煩心碎!”
“去死,失業比失戀要命得多!”
“的確!”我嘆。
“找到工作了嗎?”
“正在找。”
“緋緋,我有一個朋友是搞培植的,他有許多花種。”
“嗯?”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緋緋,你不是學園藝的嗎?你可以開個花店。”
“花店?麥芽糖,現在通貨膨脹,生意普遍不好做,花店虧的更多,而且鮮花都是在一些特定的節日才能撈一筆,平時呢?各種稅收和支出可以與利潤扯平就不錯了。”
“緋緋,花店只是一種附帶的價值,我是建議賣花種。”她說。
我一愣。
“賣花種?”我腦子有點轉過來了,“可是你知道,我不是培植的那塊料,不然早進研究所了。”
“嘖,誰讓你去搞物種開發了?的確我們大學四年學得並不如何,但是農學學士可是屬於技術類人員呢,實用性很強的,別把大學的知識想得一錢不值,至少六十分萬歲的我們做個園丁是綽綽有餘。”
我啞然失笑,當年的確是六十分就萬歲,但是也像葛雅說的那樣,園藝的確也屬於一門技術。
“好吧,繼續說說你的提議。”我微笑。
她笑,“你可以先栽培花種,搞盆栽,這點對於你應該是小意思吧,你家陽臺的花不都是你弄的麼?開得可好了,而且盆景也弄得很漂亮,非常有藝術性。喏,等到開花了就出售。如果花款好看,不只花種,盆栽也能賣出好價。”
“你是讓我種盆栽,然後以銷售花種爲目的吧?建議不錯。”我點點頭,“現在很多居民都喜歡在陽臺種花種草,鮮花一個星期就會枯萎,盆栽實惠得多。但是麥芽糖,種花不是馬上就會開花的……”
“是的,所以我的朋友可以免費提供你一些帶花苞的盆栽,你只需買他的花種就好。”
我瞭然地說:“那些盆栽可以作爲樣品賣花種,同時一邊大量種植花款,等到花開,就可以既得花種又賣盆栽。”
“對!而且可以附帶賣鮮花!”
“天,那得多大的規模才行。”我微笑。
“慢慢來。最主要的是,花一定要易種又好看,這樣顧客纔會有興致購買,花店也不會因爲花難種而耗資過大,運營起來也快捷。”
我心動了,笑着說:“值得一試。”
“緋,你只需選花店的場地,花種方面不需要操心,我會幫你收集各樣新奇好看又好種的花寄給你。”她說。
“謝謝你,麥芽糖。”
我輕籲一口氣,這下好了,解決了無所事事的煩惱。
“我倆還客氣什麼!對了,我可以託朋友幫你找一處黃金地。”葛雅很積極。
“何樂而不爲?真是感激涕零!”我毫不推辭。
說實話,這輩子其實我還算走運,認識葛雅這個家庭出生都不凡的女人,且有幸成爲知已,使得我總能適時的左右逢源。人生,靠自己之外,多少還是講究運氣。畢竟不是每個朋友都會如此幫你。
我的家庭頂多是知識分子,和商界政界都沾不上邊,葛雅就不一樣,父親是商界名人,母親是高幹家庭出生,可以說,如果葛雅想走後門,讓我進什麼植物研究所完全是可能,只是我有自知之明,不是那塊料,何必浪費指標,還被別人在背後戳脊梁骨。
人要知足,白得的東西可以拿,但一定要適當;蛇吞象,雖死不了卻會撐壞肚子,那是活着受罪,比死還可怕。
“麥芽糖,這些年,謝謝你。”我真心地說。
她嘖了一聲,“聽得直起雞皮疙瘩。”
我笑。
葛雅是真正的關心我,如果她一貧如洗,我相信,她也一樣會竭盡所能。
人們都說她是狐狸,風騷,**,但有時候越是這種女人越講究義氣,因爲在她們眼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人生短短几十年就是要享受,不必太計較,樂知天命,得過且過。倒是許多標榜爲淑女的人,處處小心,生怕自己一伸手,也賠了進去。
“說真的,你和楚辭真的完了?”葛雅突然問。
我心一痛,吸了一口煙,“當然,難道藕斷絲連?”
“真像這麼回事!”
“哧,欠抽!”
“他回國沒對你有什麼表示嗎?”
“能有什麼表示?見了兩三次,聊了些有的沒的,彼此祝福然後拜拜。”
“真惡俗。”
“你才知道?”
“可是——緋緋,他也太夠朋友了吧?還記得你想去西班牙的事嗎?”
“嗯哼,那時我剛與尚良取消婚禮。”
“對,你知道楚辭爲你做了些什麼嗎?”
“上刀山下油鍋?”
“差不多!——爲了能讓你以最短的時間去散心,他跟朋友們排行程、打通簽證方面的關係,等等,還幫你買好了往返機票,結果你居然說‘不去了’,天啊,你知道麼,他幫你弄妥的那後三天,他一直沒睡。”葛雅語調透着不可思議。
我有些震驚,卻不敢相信,“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三天三夜沒睡你都懂!”
“因爲你不去,他掛掉電話後,馬上累昏過去,他的室友以爲他與你又發生了什麼事,居然打電話責問我,好笑吧?”
我深吸口氣。
“後來,他醒來後,又一個個打電話跟那些朋友道歉,哎——”葛雅輕嘆,“你突然的心血來潮,卻將國外的一幫人弄得人仰馬翻。”
我說不出一句話,原來他當時語氣那麼厭倦,是因爲太累,那麼快掛掉電話是因爲快要累昏了!
可他後來一直都不提,連罵我一句都沒有。
這段小插曲,如果葛雅不提,我根本就忘了。
但是——
“麥芽糖,你別瞎想了,我們只是朋友,如果他對我有留戀,當初就不會提出分手。”我分析性的指出。
“的確……對了,楚辭從來不抽菸的不是嗎?”
“嗯,不過,好像學會抽菸了。”我想起機場那一幕。
“如果我說他學會抽菸是因爲你,你信嗎?”
“哈?”我被煙嗆了一下,當然不信!
“新年到來時,國外的朋友一起聚會過一次,當時他和幾個朋友學抽菸,被嗆得死去活來。”
才學會抽菸嗎?難怪他抽菸的姿勢並不老練。我想。
“緋,我問他爲什麼抽菸,你知道他說什麼嗎?”電話那頭有流水聲,估計是葛雅在倒水。
“說什麼?”我突然覺得有些悶。
“他說緋緋抽菸了,我想體會一下抽菸的感覺。”
我手一抖,菸灰掉了下來,微燙的感覺死死地貼着手背。
葛雅在那邊喝水,問:“他是怎麼知道你抽菸的?”
我愣了。
按理說,他回國這幾次,我都沒在他面前抽過煙,而且他是過年前學抽的煙,怎麼可能知道我抽菸?
腦子裡忽然一閃,想起了寫在他草稿箱裡的日記,裡面我有提到過因爲失去他而學抽菸。
心在顫抖,原來,他真的看到了那些草稿信件。
“不管楚辭是怎麼知道你抽菸的,他的這種行爲可是超出了‘朋友’的表現形式。”葛雅又喝了一口水,“我覺得他還愛着你。”
我惶惑。會嗎?他回來後,那種平淡無波的表情,並不像。
定了定神,我說:“麥芽糖,不要亂猜測,我和他從小一塊長大,友誼的行爲表現自然會不平常些。”
是的,要將不切實際的奢望丟掉。如果他真的捨不得,何苦與我分手?如果他對我仍心存愛戀,爲什麼回國幾次他都不表態?
“緋緋,根據我對男人的瞭解,再加上我的直覺,我敢斷定,他——依然愛你。”葛雅語氣肯定。
我自嘲一笑:“那又怎樣,他回國時,有很多次再牽手的機會,卻沒做。我爲什麼要爲這些假設的東西而心存幻想?”
“爲什麼這麼說?”葛雅語氣疑惑。
我嘆了口氣,把與楚辭見面的種種全數了出來,不過不知爲什麼,我略掉了與林世奇各種有關的小插曲。
葛雅聽完語氣不爽的大吼:“暈倒,楚辭他就整一個悶騷嘛!”
我被煙嗆了一下,“悶騷?這詞似乎不太符合他……”
“難道不是!他明明就是放不下你啊,不然爲什麼回來後想着各種理由見你,見了你又不表態,切!委首委尾,婆婆媽媽,沒出息!也不知道他在顧慮什麼。當然,過年時你因爲和尚良談戀愛,所以他不可能橫插一角,爲此嚥下了心裡的話,這可以理解,可是機場那會兒呢?他爲什麼又把想說的話吞下了?整一個皮癢欠抽的!”
“麥芽糖,你知道他想說什麼話啊?”我奇怪。
“哧,男人我比你懂,那種情況下還會說什麼?莫非是重修舊好囉,但是他卻沒有把握機會,真是有病!”
我默然,也許吧……但是誰又知道呢?葛雅畢竟不是他本人。
“緋緋我告訴你,楚辭這種悶騷男就得狠狠的虐他,我可以肯定他絕對沒有放下你,你聽着,以後不管他做什麼,你給我狠下心來,甭理他,讓他自個在一邊跳腳去!虐心虐死他!否則你這段時間所受的心痛怎麼補回來?哼!”
我黯然。楚辭還會爲我做什麼嗎?他都說會和那位華裔結婚……
“麥雅糖,”我說:“對於他,我不會再去期盼,我已經不能再傷害自己一次了,否則……”
我沒再說下去,我想她一定能體會。
葛雅卻不依:“我不管,反正你聽着,以後如果有機會虐楚辭,你可別心軟放過他!”
我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