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51.戰團時代見聞錄(十二,反攻的號角)
在考斯,太陽是有毒的,空氣是有毒的,大地被輻射炙烤,如此一萬年,循環往復,永不停止。它們的威力讓所有在考斯上存活下來的生物都變成了另一幅模樣,哪怕是無生命的灰塵本身都成了毒藥般的東西。
現如今,這顆曾經璀璨的奧特拉瑪王冠上的明珠只能算是一個頂在國王腦門上的巨大傷疤,但生活在上面的人們仍然頑強。
在考斯的地表尚未成爲如今這幅模樣以前,它的工程師們就爲它設計了一個完全能夠做到自給自足的地下洞穴系統。
在考斯戰爭初期和中期,這個系統遭受到了嚴苛的考驗,它挺了過來,並得到了更多改進。考斯人開始養殖地下生物以獲取它們的肉,培育蕨類植物和蘑菇,從地下河內建造循環系統.
他們甚至不缺少礦產,整整一萬年,無數代人始終未曾停止向下挖掘。
時至今日,考斯人已經在地下發展出了另一個璀璨的文明,卻極少有外人親眼見到。
哪怕是羅伯特·基裡曼本人也已經有六個世紀沒有造訪過考斯了,而且,在他有限的造訪次數中,他也沒能好好遊覽地下城。
不僅如此,籠罩在這個星系內的風暴和地表的威脅讓正常航行到近地軌道也成了一種奢望。因此,哪怕是在五百世界內部,考斯也成了一個沒有人願意來的地方。
但考斯人沒有放棄自救,從來沒有。
他們一直在嘗試反攻地面,時至今日,他們已經在地表上建造起了十三座要塞堡壘。有關羣星和航天方面的珍貴科學技術從地底被運送而出,在這些堡壘內被一一驗證。
已經有三座堡壘在此方面取得了成效,根據推算,他們僅需另外三分之一個世紀就能再次離開考斯地表,前往近地軌道,並探詢那停滯了萬年的無人空間站。
考斯的地面武器平臺已經被徹底摧毀,甚至就連遺蹟都未能留存,軌道武器平臺卻不同,伺服師們經過了多次驗證,他們用了十七個世紀的數據推算證明了軌道武器平臺仍然存在。
不僅如此,它甚至還在運行。
最直觀的證據,就是第五號堡壘自建成以來不斷接收到的一個數據包。其內的數據都是損壞狀態,是不可被解密或運算的垃圾代碼。
但是,每一個數據包內都留有考斯的印記,這是最底層的運行邏輯,就算負責發送的沉思者早已無法識別和運算自己發送出去的數據,這個印記也仍然留存。
伺服師們將它稱作堅守之印。
“.不過,地表目前的情況仍然不算樂觀,第六號堡壘和第七號堡壘在十一年前被相繼攻破,失去了聯繫。”
“這兩座堡壘負責向第三號堡壘直接運送製造穿梭機試錯的原材料,由於礦產缺失和製造線方面的問題,我們甚至不能沿用以前的設計,必須從頭開始設計或改進出新的穿梭機。”
“它要足夠堅固,能承受得住天空上的風暴。它的通訊系統還必須經過改良,可以抵禦電磁風暴帶來的信號紊亂。我們已經造出了五架原型機的設計圖,現在只差原材料即可開始製造。”
考斯之子的戰團長說着說着,卻無奈地搖了搖頭,將那未說出口的轉折嚥進了肚子裡,也表現在了臉上。
房間內的其他六人都能看出他的未盡之語:但我們就差原材料了。
“不能直接要求馬庫拉格之耀方面增援你們幾架雷鷹嗎?”賽維塔問道。
“一兩架炮艇只能解燃眉之急,考斯人的問題終究還是要考斯人自己解決。更何況,也不是每一架雷鷹或穿梭機都能突破風暴的封鎖,成功和我們會面。”
“考斯的太陽每況愈下,它已經在毒素中挺過了一萬年,誰也不知道它到底還能堅持多久。或許在明年或下一秒,它就要熄滅。”
“這對我們雖然沒有太大影響,但若是少了太陽,地表的情況恐怕會更加糟糕。沒了白天的存在,黑夜就會一直籠罩大地。”
“那些東西會爲此發狂的,它們懼怕陽光,卻在基因深處還留存着人類的一些本能,它們同樣不喜黑夜”
“到了那時,我們的堡壘可能會面臨比從前大上好幾倍的壓力。這些野蠻的變種人形成的部落會源源不絕地衝擊防線,直到它們攻破堡壘。”
卡爾吉奧嘆息一聲,槍灰色的盔甲在照明燈的慘白光線下反射着沉寂的光點。
考斯之子們的塗裝和他們出生的大地一樣具備某種獨特的死寂氣質,縱觀整副動力甲,也只有深藍色的左肩依稀可見母團的些許風采。
他們沒有旗艦,也是個基本從不在其他地方活動的戰團,按道理來說戰鬥力應當不太強悍。但是,就卡里爾讀過的那些戰報來看,考斯之子們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問題。
他們相當擅長在極端環境下一對多作戰,尤其是針對邪教徒或惡魔,往往能打出不太講道理的戰損比而且出人意料的相當喜歡在衝鋒前進行炮火洗地。
這點或許和考斯如今的武器工廠脫不開關係。
萬年以來,那些飛翔的科技無法再進步,於是武器工程師們便將他們的才華用在了其他方面,從加強版本的鉕素噴火器,到口徑大到必須安在重型載具上使用的加速式電磁炮,幾乎是無所不包。
考斯人甚至給他們的輔助軍額外設計了一套能夠在地表的極端環境下作戰的特殊護甲,就連光槍都做了足足十五個版本的改進型號.
可能這就是昔日王冠上明珠的底蘊,哪怕差點被戰爭毀滅,也依舊能重新站起,甚至是站得更高。
又或者,這是人類本身的一種特質。
“我大致明白了。”賽維塔說。“所以你們需要的不僅僅只是簡單的支援,你們真正需要的,是重新來一次脫離搖籃.我很欽佩,卡爾吉奧戰團長,你們居然要重演一次人類離開泰拉。”
“您這種說法未免也太擡高我們了。”卡爾吉奧苦笑着回答。“這麼多人,做了一萬年也沒能成功,哪裡有什麼值得欽佩的地方?”
“你們堅持了一萬年也沒有放棄,難道這件事不值得欽佩嗎?”賽維塔反問道。
他從那張舒適的待客沙發上緩緩站起身,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變了副模樣。
根據推算,馬庫拉格之耀至少還需兩個月才能抵達考斯,而且這是建立在路途上沒有接收到其他星球發出的警告訊號的前提上。就像卡里爾所說的那樣,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可以用來.
浪費。
或者,做其他事。
做一些有益於人類的事情。
賽維塔微笑起來。“是這樣,卡爾吉奧.”他走近對方,熟稔且親暱地伸出手,再次摟住了他的肩膀。
“你看,我們有足足五百零一個人。這麼多人的到來,一定會爲你們增添一些不必要的壓力。而我們向來不喜歡虧欠他人,所以不如我們也幫你們做點事吧,如何?”
——
揹着手,卡里爾站在了五百名夜之子之間。
他看上去很不起眼,身形也被這五百名整齊地穿着終結者甲的阿斯塔特完全遮蔽。若是不細看,恐怕沒人會發現,這五百人其實使用的是近似於保護的站位,將他牢牢地護在中央。
他們腳下轟隆作響,冷空氣自下而上呼嘯而過,應急燈的光芒從兩側正在不斷搖晃的鋼鐵長柱上悄悄灑落,然後被塗裝不同的各色盔甲吞噬殆盡。
考斯人雖然生活在地底,但自然有向上的法子。
他們的機械教仍然擅於建造巨大的工程機械,於是許許多多個豎井和隧道便在地下被悄然挖掘而出,然後被分割空間,安裝上不同用途的各類升降臺。
從專供阿斯塔特出擊,再到重型載具和火炮們的運送平臺,幾乎是無所不包現在,再也沒人會對工程隊們指手畫腳了,他們可以盡情挖坑,想挖多大挖多大。
只是,問題在於,升降上去的過程似乎有點慢。自踏上升降平臺以來,已經過去足足二十五分鐘了,升降臺上的指示表卻纔將將走完三分之一。
“任務目標是大開殺戒。”賽維塔在通訊頻道內輕言細語。“沒有禁忌,沒有具體的戰術目的,我們只需要在那座堡壘內大開殺戒就行。”
“它已經被敵人奪取,所以,我的兄弟們,伱們可以盡情地潑灑自己基因深處對於暴力的渴望。”
“你們可以將他們的腦袋連帶着脊椎骨一起扯出來,也可以從天而降把他們全都砍成渣,我不在乎,我只要求你們殺光能看見的一切敵人,然後幹我們的老本行,清除混沌污染。”
“一切都必須要快,明白嗎?我最喜歡閃電戰了”
他愉快地輕笑起來,笑聲裡充滿了迫不及待。
卡里爾從中聽出了一種無法按捺的愉悅與期待,這讓他擡起頭瞥了一眼就站在自己身側的亞戈·賽維塔里昂。後者也心有所感地低頭看了過來,目鏡一片猩紅。
“怎麼樣,教官?”他隱帶笑意地問。“我的演講如何?”
“比我強。”卡里爾不置可否地說。“但依舊聽上去像是巢都裡的暴徒。”
“啊,這你可就錯怪我了,教官,我也是沒辦法。我生在諾斯特拉莫的棚戶區,從小就在幫派們中間長大,早就習慣這麼說話了。更別說你們後面給我找的老師了,西亞尼不就是最標準的泰拉黑幫出身嗎?”
“他是囚犯之子,而非黑幫之子。”
“地下監牢裡的囚犯之子恐怕比黑幫之子還兇狠哩。”賽維塔輕聲說道。“你又不是沒見過他上陣殺敵,有幾個人能比那時的他還要暴躁?”
卡里爾側過頭,不再回答他的話了。於是賽維塔便換了個人折磨,他找到站在一邊默不作聲的凱烏爾·薩霍拉,開口便是一句問詢。
“說起來,凱烏爾,你讀過我們在軍團時期的歷史嗎?”
“我當然讀過。”暗影騎士說。“但我不明白您問這些是要做什麼,尊敬的、偉大的亞戈·賽維塔里昂.”
“我只是沒事做,你倒也不必這樣對我懷抱敵意。”
“您每次沒事做的時候,都會做出一些讓我們不太能夠接受的事情。因此,如果我先入爲主地弄錯了您的目的,那我道歉,實在對不起,賽維塔大人,我應該將您想象的更善良一些。”
“又來了”
另一位戰團長,審判之刃的至高大團長忍不住在自己的頭盔裡嘆了口氣,併發出了如下抱怨。
“說真的,兄弟們,難道我們之間打發時間的消遣就只剩下互相挖苦了嗎?還是說你們非得把彼此刺激到進決鬥籠才舒服?”
“噢,謝赫爾大人忽然就在教官迴歸後變成典範楷模了!”賽維塔看向他,忽然大喊起來。
“真是帝皇的奇蹟,康拉德·科茲的恩寵啊!最喜歡和他的兄弟在決鬥籠裡互相折磨,一路打上來成爲至高大團長的謝赫爾·冷魂大人轉性啦!”
“.不是我說,賽維塔大人,您能否講究一點形象?”猩紅之爪的大君面無表情地如是詢問。
他暫時還沒戴上頭盔,一頭白色的長髮正安穩地束於腦後,野性兇狠但也高貴陰鬱的臉上充滿了無奈,時不時還會瞟一眼站在一旁的卡里爾。
“你扛着斧頭用斧面把敵人敲碎的時候怎麼不和我說這個?”賽維塔盯着他反脣相譏。“還有,明明是我在和你說話,你老看他幹什麼?”
“.”
“說話啊?”
大君扭過頭去,不再講話了。獵手就此接替他的位置,加入了戰局。他的聲音低沉而輕柔,卻能恰到好處地被送至賽維塔耳邊。
當然了.他沒在和賽維塔說話。
“教官,等到了地面上之後,你要和我們一起行動嗎?”
他的問題讓其他四人默不作聲地看了過來,準確來說,所有人都在這一刻悄無聲息地投來了視線。五百名夜之子的目光安靜且灼人,牢牢地鎖住了一個不是太想講話的人。
此人捂住額頭,轉過頭來,忽然稍有惱怒地瞪了亞戈·賽維塔里昂一眼,隨後才恢復他一貫的面無表情。
“我單獨行動。”他說。“順帶考覈你們的反潛行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