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恐怖效果不錯,他應該不會再對那排冷凍抽屜感興趣了。沒想到他繼續指着冷凍抽屜道:“那裡面不會有東西吧?”
我一愣,道:“怎麼,想打開看看?”
“別別別!”他忙不迭地擺手,帶着祈求的眼神。
我暗自得意。
快到午飯時間了,老k在外面大叫:“科長,我們在哪吃飯呀?”
我這才發現,整個上午老k等人竟沒邁進過停屍房一步,就好像我和科長得了不治的傳染病。
“當然是出去吃!”科長沒好氣地回答道。
在我們走出停屍房的時候,我故意磨蹭了一下,我要確定一下田嶺是不是在。科長等人已經走向了地下室的樓梯出口,我故意裝作要關停屍房的門,下意識地回頭看。果然不出我所料,冷凍室裡的那個抽屜慢慢地打開了,田嶺從裡面探出頭,衝我扮了個鬼臉,然後伸出大拇指算是對我的感謝。見此情景我的笑容突然在臉上僵住了,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陣恐懼。
躺在宿舍的牀上,我翻來覆去地睡不着,便開始回憶近來發生的一切,把一些沉澱到記憶深處的東西翻出來晾曬一下。在漸漸理清了思路以後,我突然發現,看似靜悄悄的醫院,其實是很熱鬧的。
在4號門診樓,總會不定時地出現樑希鬆,他在爲尋找妻子自殺之謎不停地忙碌着,樂此不疲;而在空蕩蕩的地下室停屍房裡,躲着一個田嶺,他在爲揭開“停屍房屍體失蹤之謎”而苦苦守候着,要等待一個人的出現;另外,那個傳說中的“孤墳魅影”似乎總會不定時不定點地隨時出現。真不知道,這裡還隱藏着多少秘密,躲藏着多少神秘人物。
我想到了小溪,我還沒有她的一點消息,她至今生死未卜。我又想到了現在我手頭上關於何小溪的唯一線索,於是我打開電腦,滿懷希望地再一次給她發送電子郵件,可結果還是被立刻退信,唉!我手足無措地愣在那裡。
突然手機響了,是樑希鬆打來的。
“你那頭有小溪的消息了嗎?”
“沒有,你呢?”
“也沒有,這幾天你給她的郵箱發郵件了嗎?”
“嗯,不過還是那樣,系統立刻退信!”
“哎!”對方輕輕地嘆了口氣,“不過我有個想法,我們能不能想辦法打開她的郵箱……”
“不合適吧?”我有些遲疑。
“那怎麼辦?我是擔心她真會出事!”
我無話可說,沉默良久道:“要實在沒辦法就試試吧!對了,這幾天那個神秘電話還來嗎?”
“不來了,我正納悶呢,自從你那天走後就再也沒響起過……”
我的心裡掠過一絲不安!我有些坐不住了,於是便催促他:“你說的打開她的郵箱是個辦法,不過,不太好辦吧!”
“我專門問過了,我一個朋友是搞這個的,他說破解郵箱密碼他就能搞定。你等着吧,我一定會辦妥的!”
下午,我正在工作,樑希鬆打來電話,不過語氣顯得非常焦急:“已經搞定了,可裡面什麼都沒有,所有文件都被清空了!”
“怎麼會這樣?”我心中的不安突然加重了,“看來小溪一定是出事了!”
對方長長地嘆了口氣,萬分擔心地道:“我感覺也是,恐怕是凶多吉少呀!”
最後一線希望斷了,我的心空到了極點!那感覺,就好像站在一條錯過了戀人約會的空蕩蕩的街道上,失望至極,後悔至極,傷心至極!
晚上回到宿舍,我立刻打開了電腦。在此之前我問過樑希鬆小溪郵箱的密碼,輸入後進入她的郵箱,果然空空如也!
關掉她的郵箱,我又漫不經心地打開自己的郵箱。每次打開電腦,我都會先去自己的郵箱看看,我怕錯過重要的信息,造成不必要的麻煩。當然,我以前所收到的信息十有八九是小溪發來的,不過這種美好的經歷在兩年前隨着小溪的離開就成爲了過去,只留下了無盡的充滿酸楚的回憶!
郵箱打開了,“你有新郵件”幾個大字在我的眼前閃爍,我的心一陣狂喜,我多麼希望信件會是小溪發來的呀!
事實證明了我的猜測是正確的,郵件正是小溪的郵箱發來的。在郵件打開的一瞬間,我的心簡直要跳出來了!
可結果令我大失所望,郵件內容全部是清一色的亂碼,真實的內容根本沒法看到。但我並沒有失望到底,這最起碼給我吃了顆定心丸,說明小溪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不過這個推斷又立刻被我推翻了,因爲我無法肯定“鬼魅”不會發電子郵件!
於是我開始研究起這封電子郵件來,希望能從有限的信息當中發掘出更多的信息來。
郵件發送的時間是昨天夜裡兩點,也就是說昨天夜裡她還在上網。於是我的眼前浮現出她坐在電腦前聚精會神的樣子,這是我最熟悉不過的了。但突然,似乎她的樣子又發生了改變:在漆黑的夜裡,她獨自一人坐在昏暗的電腦屏幕前,凌亂的頭髮,蒼白的面孔,驚恐的眼睛……想到這個情景我差點叫出聲來。
對郵件研究了半天,也只找到郵件發送的時間這一條信息,對眼前的那一通亂碼我還是手足無措。我想到了樑希鬆,可以讓他問問他那位電腦高手朋友,可能他能幫着想想辦法,於是我撥通了樑希鬆的手機。
他迫不及待地接了。
“喂,你收到小溪的郵件了嗎?”
“什麼?”他表現得極爲吃驚。
這時我突然想到了一點,那就是小溪發送郵件的時間——半夜兩點,那正好是我與樑希鬆通電話結束之後,在樑希鬆找人破解密碼之前。她應該是故意選擇這個時間的,莫非她已覺察到了什麼,然後將郵件轉移了?儘管這只是我的猜測,但我不得不提高了警惕。那封郵件未必是她想對我說的話,但很有可能,那是一封特別重要的信,裡面包含着許多重要的信息,可能不方便給我看,於是她把內容轉變了爲無法識別的格式,然後轉移給我,希望我能幫她保存。
這促使我突然改變了決定,不準備對樑希鬆說出實情。
“我的意思是,你有沒有小溪的消息,比如收到她的郵件什麼的?”
“沒有,怎麼,你收到了?”他的警惕性很高。
“也沒有!”我立刻將這話說得斬釘截鐵,以防止拖泥帶水的話他會抓着不放。
“唉!”他嘆了口氣。
我們又寒暄了幾句便掛了,我拿不準樑希鬆對我的話是不是產生了懷疑。爲了以防萬一,我將小溪發來的郵件拷貝下來,轉移了位置,然後將我的收件箱清空了。
在“郵件”事件以後,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我在醫院所遇見的“魅影”一定與小溪有着不可脫離的關係。
中午散工後,我們回到地面吃飯。當然我們還是將吃飯地點定在原來的辦公室,這段時間一直風平浪靜,所以我們幾個人之間的氣氛一直是輕鬆和諧的。吃過飯後,我決定出去走走。這次我打算返回地下室,自從那次與田嶺談話後,我一直還沒去找過他,我要看看他的調查有沒有進展。
“田嶺!”病房樓的地下室裡靜悄悄的,我叫了一聲沒有迴應,應該是不在!我心裡邊嘀咕着邊走進停屍房,突然,抽屜門打開,田嶺一個跟頭從裡面翻了出來,嚇得我差點暈過去。
“你想嚇死我呀?”我嗔怪道。
“呵呵,有什麼害怕的,你不是叫蘇大膽嗎?”他取笑我。
“早就不是了!遇見你們我就成蘇小膽了!”我笑。
“呵呵,這麼謙虛。”
“怎麼樣?有收穫嗎?”我切入正題。
“沒有!”他無奈地搖搖頭道,“看來時機還不太成熟!”
“你還挺自信的!”我懷疑地看着他,“你說能等到就能等到?”
“我相信自己的猜測!”他肯定地道。
說句實話,我真的挺佩服他,他的膽量和自信都是我比不上的。
我指指打開的抽屜,道:“大白天的在裡面躺着你不覺得憋得慌呀?”
“沒關係,習慣了,再說了,這裡面最安全!”
“不會吧?你也知道怕?”我取笑他。
“我也是人呀!”說完他“哈哈”笑了兩聲,我有點毛骨悚然,我還真的有些懷疑他是不是人!
“幹嗎呀,那種眼神?你不會以爲我不是人吧?”他一眼把我的內心看透。
“對了,求你幫個忙!”
“什麼?”
“晚上你敢來嗎?”他盯着我問。
“幹嗎?”我的心猛地收縮了一下。
“我找到規律了,那個‘魅影’應該在這幾天出現。你來吧,我們一起去看看!”他一臉的真誠,看來是發自內心地不想我拒絕。
“可我見過她!”對於這個要求我是真不敢恭維。
“我說的是晚上,在墳場,這你一定沒見過。我想過了,這種膽量我都未必有!”言外之意,我的膽量更是不值一提。
我被他猜中了心事,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猶豫不決。
“你應該來的,這會對你有所幫助,或許會給你的調查帶來轉機!”
“我的調查?”我搖搖頭,表示對他的話不理解。
“你騙不了我的,看得出來,你對這裡發生的一切也很感興趣,樑希鬆的調查你也參與了,並且,你自己也在暗中調查!”
我不置可否。
他說得對,我是有必要親眼看看夜裡出現的那個“孤墳魅影”,我的調查已經進入了死衚衕,這樣做可能真的會使我有意想不到的收穫。於是我答應了:“好吧,我答應你,什麼時候?”
“後天吧!”
“後天?這麼肯定?”
“嗯!”他很自信。
我重新打量着眼前這個似乎臉上還殘留着稚氣的年輕人,他對自己所做的一切總能夠充滿足夠的自信,這的確讓人很佩服!
“好了,那就拜拜吧!我看你們也快開工了!”說完他又身體輕巧地翻身進了抽屜,還未等我反應過來,抽屜就合上了。
接着科長帶領一行人走了進來,我不禁暗暗驚訝田嶺那非同一般的敏感。
“小蘇,在幹嗎呢?”
“沒……”
科長上前來好奇地道:“不會吧?我感覺你剛纔應該和誰在談話!”
“沒呀!”我故意裝作一臉茫然。
科長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難道是我聽錯了?”
“可能是吧!”我立刻對他的猜測加以肯定。
沒想到這句話對他打擊挺大的,他傷感地搖搖頭,嘆道:“唉!看來是老了,耳朵都不好使了!”
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裡有種負罪感。
今天是我與田嶺約定一起去看“孤墳魅影”的日子。
這兩天我一直未與樑希鬆聯繫,我真擔心他這時候會突然給我打電話或者突然來找我。我算了算,今天離上次樑希鬆約我去看“孤墳魅影”的日子恰好是一個月,在我的眼裡,田嶺與樑希鬆的水平應該不相上下,如果有可能的話,樑希鬆也可能會來約我。果然不出我所料,下午我正在工作,樑希鬆來電話了。
“喂,小蘇,今天有空嗎?”
“幹什麼?”
“今晚我們再去墳場吧!”
“別去了!”我忙阻止道,“我們不會有什麼收穫的!”
“這可不一定,我們得有耐心……”他循循善誘道。
“我不想去了!”我打斷他。
電話那頭傳來他異常驚訝的問話:“爲什麼呀?是不是怕了?”
“有點!”
“沒關係,有我呢!”
“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是因爲我沒興趣了!”
“是這樣呀!”他若有所思地沉思了片刻,然後掛斷了電話。
散工以後,爲了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懷疑,我先跟着集體回了城裡,然後再乘出租車返回。
一聽說我的目的地,出租車司機馬上陷入了矛盾當中。我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等待着他的決策,幸運的是,最後他還是無法阻擋金錢的誘惑,答應送我去,不過要求是在離醫院大約三裡地以外的路上便與我“訣別”。一路上,司機不停地通過反光鏡打量我,似乎我就是從墳場跑出來的“孤魂野鬼”。
我一下車司機就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然後加大油門,“撒腿就跑”。這可苦了我,這裡離醫院少說也有半個小時的路程,天也快要完全黑了,我真的要打退堂鼓了。但一想到田嶺還在那等着我,以及自己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的“我們都是君子”那句話,我還是毅然決然地邁動了雙腳。
一段路走得我心驚膽戰,遠處城市裡的燈火成了我心裡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樓”。今晚夜色黑得出奇,竟然連月光也沒有,我的身體被濃得不透風的夜色包圍着,周圍應該是空空如也,但我總感覺似乎有很多雙眼睛看着我,我的汗毛根根直豎,後背“嗖嗖”地冒着涼氣。
我就這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到底走了多遠也不記得了,但有一點我還是清楚的,那就是去往醫院的方向沒錯。
突然,前面出現了一個影子,我渾身抽動了一下。
前面的影子晃動了一下,似乎要向我證明它的存在,然後朝我的方向走過來。
“誰!”我驚恐的叫聲撕開了夜色。
“我!”我聽出來了,是田嶺的聲音,我提着的心放了下來,但還沒完全放下,因爲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裡我不敢肯定他是不是鬼變的。
“你怎麼在這裡?”我需要驗證他的身份。
“在等你呀。我擔心你一個人走夜路會害怕,所以前來迎你。”
我的心放下了,恐懼感減輕了不少。
“醫院快到了嗎?”
“就在前面!”
我憑着感覺向前望去,才發現醫院近在咫尺,高大的建築物在夜色裡若隱若現,剛纔由於緊張愣沒發現。
“跟我來!”他的語氣很輕鬆,似乎是一個導遊在帶領我到處觀光。我可沒那麼輕鬆,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角不敢放手,生怕我一鬆手他會變成一股青煙飛走了——這是我對他一貫的感覺。
我們一前一後走進4號門診樓的逼仄的樓道,憑着感覺搜索着樓梯的臺階,然後步履蹣跚地拾級而上。他倒是沒有忘記自己“導遊”的身份,不住地將沿途若隱若現的“風景”描繪給我聽。他的聲音不大,但在這空蕩蕩的樓道里卻讓我產生一種如雷貫耳的感覺,我想打斷他,但又實在不敢開口——我連開口說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這裡有一行血字……那裡是電梯間……”他說的每一處“景點”都恰好觸動我的敏感神經,使得我的身體不由得顫抖一下。最後我實在忍無可忍了,打斷他:“我來過!”
“咳!我忘了!”他的恍然大悟使他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分貝,加大了我鼓膜的振動幅度,使我叫苦不迭。
二樓,三樓,四樓,五樓……
到了!
我將他的衣角攥得更緊了,手心裡冒着汗,異常溼滑。
我們走過最後一級樓梯,翻身上了樓頂,迎面一陣風吹來,我的身體隨之顫動起來。
“我們來得早了點,不過這樣也好,可以看見她出現的全過程!”
“噢!”我在心裡暗暗佩服他的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