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老農”也怕擔責,這件事學校若追究起來,畢竟算是個“事故”。
第二天,男生們回到施工現場,只看到了“老農”和被他從區裡緊急招回的老焦兩個人。防空洞的的電閘已經合上,照明恢復。
顯然“老農”內心的疑惑並未解除,他首先質問報告“塌方”的王寶珠,是不是在謊報,故意製造混亂。
王寶珠早有準備,比劃着洞上方的一處土層說:當時一大塊土掉下來,差點砸在自己腦袋上。他是班長向同學們發出警報,有什麼錯?
“老農”的疑點還是很準確的落在了電閘上。他指着電閘說:“我和老焦進洞,電閘是掉下來的,我看是你們當中有人故意搞破壞,你們今天解釋不了,一個都跑不掉。”
“我知道,我看見了。”海濤這句話讓“老農”又驚又喜。
“好,海濤!揭發壞人壞事就要立場鮮明。你說,誰幹的。”
“我看見電閘先冒了火花,然後就沒電了,沒人碰。”
聽了海濤的回答,“老農”剛露出一絲笑意的神情,瞬間回到了原本的憤怒相。他轉過頭向老焦求證,“塌方”和“跳閘”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
海濤和男生們都把目光投向老焦,每個人心中都沒底,不知道他會給出什麼答案。
老焦頗爲認真地查看了王寶珠指出的“塌方”處,又拉下電閘用手電筒照了照,合上後對“老農”說:“這個地方土質鬆動不是一天兩天了,沒大面積冒頂算是萬幸。班長安全意識很強,發出警告做的完全正確。至於電閘跳閘,電壓不穩我也經常碰到。昨天可能完全是湊巧,湊巧。”
男生們被老焦不緊不慢地回答,逗得強忍住笑,心中也一塊石頭落了地。儘管將信將疑,畢竟老焦在防空洞摸爬滾打多年,最熟悉情況,他的解釋“老農”也無法反駁。
“別耽誤時間了,趕緊開工吧。”“老農”心有不甘地很無奈的走了出去。
老焦第一個拿起了鎬頭,邊刨土邊自言自語:“防空洞裡可不能開玩笑,真出了事可不得了啊。”男生們聽得懂這話是說給他們聽的。
從那天起,一班的所有人見到老焦,都很自然地改了口,無不親熱地叫他“焦老師”。
結束了防空洞“戰備”任務回到課堂,同學們放飛了半個月的心,一會兒半會兒收不回來。
可“老農”的農業課,不知是因爲大半學期沒上過,要趕進度,還是“老農”自己爭取的,幾乎每天都要有一,兩節。
“老農”上課有兩大特點,一是自己很享受站在講臺授課的感覺,很喜歡在黑板上邊講邊寫,比別的老師所耗粉筆要多得多,只是他的板書不敢恭維,同學們公認,還不如鄒志純每天寫的課程表看着順眼。
最讓海濤受不了的是,“老農”整堂課完全照着教材,一字不拉的讀講,除了標點符號。
所以只要到了農業課,海濤乾脆拿出英語書本,要麼抄寫幾篇課文,要麼默記幾個單詞,每到這會兒,同桌鄒志純都會給他一個燦爛的笑臉。
海濤一直沒忘記那天電影散場後,鄒志純要求他的作業,一天寫上三篇英文,儘管真正能完成的時候並不多。
幾堂課後,“老農”發覺到他在上面盡情的投入,又是讀,又是寫,下面的學生並沒幾個人捧他的場。
“小瘋子”睡覺的鼾聲,曾讓他震怒,一把給“小瘋子”推出了教室門外。靠窗邊的譚麗華望着操場,不知看到了什麼可笑的事,竟浪笑出了聲,也被“老農”罰站了半節課。
這堂課,坐在前排的海濤也被他盯住了。海濤正側着臉小聲向鄒志純請教一個單詞時,“老農”一步跨下講臺,抓起他的英語本大喝一聲:“海濤,你站起來!”
“現在上的什麼課?你告訴我。”
“農業課”
“我盯你很久了,上我的課不認真聽,總跟女同學交頭接耳,這是什麼行爲?”
“不是我不聽,是我沒必要聽。”海濤對視着“老農”,又回頭掃了一眼正注視着他的全班同學說“你上課都是照着教材念,我在家都看了八遍了。比你讀得還熟。”
這一番話戳到了“老農”的痛處,他揪着海濤的衣領,像提一隻小雞似的把海濤推出了教室外。湊巧,已經替代劉老師上化學課的喬老師正抱着試管,試劑從一班教室路過。
喬老師見此情景收住腳,不解的問:“桑老師,我的課代表犯什麼錯誤,給他轟出來了?”
‘老農’漲紅着臉有些吞吞吐吐,他可能不想讓喬老師知道更多的內情,只是敷衍道:“上課不聽講,和女生瞎聊些沒用的。不是一天兩天了。”
“沒有啊,海濤上我的課一直表現不錯,是個挺負責任的課代表。”喬老師對“老農”說“你是班主任,你的課我管不着。但下節我的課,海濤必須得上,學生拉下新課可不是小事。”
聽了喬老師的話,“老農”有些下不來臺,他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說:“也就是喬老師幫你說話,便宜你了。你先回去吧。”
海濤拉開教室門,一屁股坐回到座位上。剩下的課,他始終低着頭,不看“老農”一眼,師生倆心裡都清楚,這其實是無聲地對抗。
沒過幾天,“老農”按自己的想法,開始了一連串的“改造”。這些行動,無不劍指他心目中的“搗亂分子”。
先是重新選舉班幹部,除了鄒志純留任外,王寶珠的班長被竇世成取代。在一班的男生中,這個叫竇世成的男孩,是一個讓人哭笑不得的角色。
竇世成有些運動天賦,運動會可以包攬短跑所有項目;不過從沒有拿過第一名。
他起跑時,發令槍響過,別的選手都竄出去三五米了,他這才反應過來,靠着後程發力優勢,總是遺憾的得個二,三名的名次。
平時做事說話,總是慢人半拍。學習成績和“小瘋子”有一比,屬最差之列。
不過,竇世成有一過人之處。每天是最早守候在教室門外的那個人,這給也特別能趕早的“老農”留下了極深的印象。只要老師把門打開,他又總是不聲不響的拿起掃帚,拖布清掃起教室來。
從“老農”接任班主任起,在他口中得到表揚最多的就是這位竇世成。班長大任交給他,更說明“老農”對他的認可。
不過這回,不似劉老師當時採用民主選舉的方式,而是“老農”直接拍板宣佈的。
讓海濤無法接受的是“老農”第二個動作,把他和鄒志純同桌拆散,座位安排到了最後一排。用“老農”的話講,這是杜絕個別同學上課不聽講,還影響到別人。
海濤當然不捨離開同桌鄒志純,但又不能不接受。沒想到鄒志純爲他調換座位,替他發了聲,她站起來對“老農”說:“海濤沒影響我學習,再說他個頭不高,讓他坐在後面,黑板字他都看不見。”
“老農”對鄒志純的反對,倒是沒有發作,他搖晃着腦袋示意鄒志純坐下,說:“鄒志純,鄒志純,你太單純。老師教學這麼多年,什麼苗頭看不出來。”
接着,怒目圓睜遍掃了一眼座位上的學生,提高了聲量:“從現在開始,我要把咱們班所有壞苗頭,全部掐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