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部隊有任務，直到海濤出院那天才匆匆趕回了家。母親把學校，派出所瞭解到事情經過和處理意見，合盤告訴了父親。
長這麼大，父母很少體罰過海濤，但他對父親依然心存敬畏。看過海濤的傷勢，父親向他問了一個問題：爲什麼要參與這場羣架？
海濤沉默了一會兒，情緒一下子變得激動起來。
他從大頭對邱珍荷的惡行說起，也說了自己和二寶在冰場上的遭遇；還把自己從小受過的欺負，現在對那些以大欺小的人，總有一種憤憤不平的心情，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
如果不是這回受傷，海濤不會把這麼多心裡的話向父親傾吐，父親也感覺到了，兒子已不是一個懵懂的幼童，有了自己的見解，認知；他沒有打斷海濤的話，一直很認真地聽着。
海濤唯一不知道怎麼表達，也很難向父親說出口的是，這幾年和“小瘋子”在一個班級裡薰陶出來的那種“義氣”。
父親沒有跟他多講大道理，只是告訴海濤：你長大了，遇到事情不可以衝動行事，莽撞的行爲，解決不了不平的事，到頭來害人害己。
“這兩天手還不能寫字，在家裡自己看看書，功課不能放鬆。”父親說“學校方面有批評，有處分你都要接受，好好吸取這次的教訓。”
“您放心吧，我懂。”雖然傷口還隱隱作痛，海濤感覺這次父子間的交流，從未有過的痛快，舒暢。這是他第一回像個大人一樣，和父親聊着自己的心裡話。
海濤在家休養，王寶珠，譚麗華放學就會來探望，並帶來學校方面的新消息。
這天，王寶珠一個人來到海濤家，告訴他了學校一個重要變化：“咱們打架的事，學校的處分下來了，‘小瘋子’留校察看，你和我都是通報批評。”
“‘小瘋子’怎麼樣了？大頭那兒有什麼信？”海濤最關心的是這倆人。
“大頭抓進去了，派出所說他犯的事挺多，估計得判。‘小瘋子’傷的挺重，三兩個月返不了校。”
處分的事，海濤有心理準備。但王寶珠下面的話卻讓他吃驚不小：“咱們又分班了。”
“爲什麼？怎麼回事兒？”
王寶珠說，學校爲了保證升學率，將平時成績優秀，有把握考上重點，留在八中的學生編成了快一班，希望不大，又想繼續讀高中的編爲快二班；像我，譚麗華這些不想繼續唸的，都混成了幾個慢班。
“我？”海濤想說的下半句是“我和鄒志純分在了幾班”，但又沒好意思說出口。
“‘老農’真的挺夠意思，受處分的只有把你，給安排到了快二班。”
學校如此之大的變故，讓海濤心情變得焦慮起來，他不想在家再待下去了，決意明天就返校。
第二天，腦袋上還纏着繃帶的海濤，先來到了原來班級的教室門口。他發現進進出出的學生，很多都是生面孔，教室門上的掛牌換成了快一班。
再往前走一個教室，就是王寶珠告訴他被分配到的快二班了。他感覺很彆扭，站在門口，不知該不該走進去。
“海濤，你來了。”海濤順聲看去，竟是小學的班長方芳“巧不巧，咱們又一個班了。”
沒等海濤說話，“老鐘山”金老師露着他的大金牙，夾着備課本走到了海濤面前。
“哈哈，我們師生還是有緣，又到了我的班級。還不快進去。”
海濤隨着方芳走進教室，“老鐘山”指了指給他留出的座位，示意他坐下。海濤四周掃視了一圈，除了方芳，竟沒有一個熟悉的同學。班級的人數也比原來班級少了許多。
前兩節課是“老鐘山”的語文課連上。“老鐘山”一邊講課，一邊鼓勵在座的同學。他說，現在的分班只是暫時的，如果以後的考試成績排名靠前，快二班的你，完全可能晉升到快一班去。
他激勵大家要有股拼勁兒，將來如果班裡升到快一班的人越多，他這個班主任臉上越有光。說完又朝着窗外，像海濤剛入學時見到他的樣子，凸起的雙眼眺望着遠方。
下課了，方芳走過來，依然是小班長的勁兒。她撇着嘴說：“金老師就是安慰咱們，快一班學校全部安排的是最好的老師，再看咱們二班，哼！”
海濤沒心思跟方芳聊這些，他推說上廁所，快步來到了那幾個慢班的教室門口。這裡和快班的氣氛，完全是天上地下。走廊裡男生們瘋打瘋鬧着，女生扎着堆兒嬉笑聊天。
正在和幾個女生，展示自己新潮衣服的譚麗華先看到了海濤。她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老友，一下子撲了過來，搭着海濤肩膀說：“傷好了？”
好多同學的目光投向他倆，譚麗華熱情的舉動，讓海濤有些不好意思，他推開譚麗華，指着自己的右手：“這還使不上勁兒。”
原來一班的男生也看到了海濤，把他圍在當中，都很關心他的傷勢。王寶珠指着教室跟海濤說：“歡迎快班生到我們慢班參觀指導。”
一羣人前呼後擁地把海濤帶到了他們的教室裡。
慢班的教室比正規教室大好多，看起來可以裝下正常兩個班級的學生。進到教室後，正在講臺一旁聚着的幾個人，見到海濤，眼神明顯在刻意躲避着他，馬上散了，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海濤也看清楚了這幾個躲躲閃閃的人，正是小學“仇人”李應傑，路軍幾個。可能是還沒忘交手的記憶，加上海濤腦袋上扎眼的繃帶，他的突然出現，讓他們難免有些心虛。
“怎麼樣？沒人管，還是這裡舒服吧？”王寶珠亮着大嗓門，頗爲驕傲地說。
“我們這些人就是等着混個畢業證，只要不過分，學校也懶着管我們。”譚麗華笑着告訴海濤“你猜，誰是我們的班主任？嘻嘻，還是‘老農’。”
幾個人正說的熱鬧，誰也沒發現“老農”已經站在了身後。他依然操着洪鐘般的聲音，說：“上課鈴響了半天，沒聽見啊。”
海濤連忙上前恭恭敬敬地叫了聲“桑老師”。
“老農”這纔看到海濤也在其中，他剛想伸手拍打一下，可能意識到海濤綁着繃帶的傷，忙把手又縮了回來：“海濤啊海濤，快班不去上課，跑着來和這些人瞎聊，是不是想讓我跟學校說一聲，給你調回來啊。”
“快回去上課！”
離開慢班，路過快一班教室，海濤有種想推門而入的衝動。鄒志純正在這裡上課，而他從那天受傷到現在，還沒有見過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