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賓玉將在座之人寫完姓名,鮑大乾道:“還有一位忠義之人餘大叔同行,不書名簡上麼?”衆人道:“正是。”駱賓玉又寫上了餘忠義,一共是十九位英雄了。
寫完之後,鮑大乾道:“凡是書名於紙上,皆是忠義之人也。逢有患難,俱要同心解救。勿要畏縮而不前。”衆人道:“那個自然。”鮑大乾又道:“剛纔言報,皇榜於八月二十日考試,我們月初即到,纔不至於慌迫。今天已經是七月二十五,各自回家,將細軟物件打成包裹椅條臺並不值錢的粗物,仍然封鎖家中,連家眷一起進京,各寨的嘍囉,願意隨去而慕想功名者,叫他跟隨前去,不願意去的,每人與他一百金,各去務農爲商,也是跟隨一場。”又道:“廬陵王信房州,必須過潼關方可。”衆人道:“老師,潼關防備甚惡,須得一英雄先取,望老師量才點用,差哪個哪個就前去。”鮑大乾想了想,說道:“此大任非胡二弟不可。我等也不都赴長安,女眷中有武藝者進京,無武藝者不可前去,都交給胡二弟帶赴潼關等候。包裹行李連寨內願隨嘍羅,亦先赴潼關。胡大弟亦在潼關等候。俟我進京得手反出來時,你可向前抵擋一陣,我們庶得稍歇。”胡璉兄弟二人一一領命。鮑大乾又道:“再麻煩駱大爺,將進京並留守潼關的女將,也要開名單出來。”駱賓玉又提筆書名,寫道:
花奶奶、胡大娘、巴大娘、巴二孃、巴三娘、巴四娘、巴五娘、巴六娘、巴七娘、巴八娘、巴九娘、鮑姑娘、花姑娘、胡姑娘,進京者共一十四位。
又舉筆寫了留守潼關者四人:
駱太太、徐大娘、修素娘、桂小姐。
商議完畢,衆人各自回家收拾物件,開發寨內嘍兵。這時,最着急的是駱賓玉,他要與哥哥駱賓王送信,原想讓胡理飛毛腿走一遭。現在,胡理被鮑大乾派遣奪潼關,急得一時沒有了主意。就與岳父商量。花振坤覺得事關重大,只好私下找胡理商議。胡理說,“這個容易,派我的徒弟王飛去走一趟。他辦事精明,腿上速度不比我差。”駱賓玉只好與哥哥修書一封,託付給王飛面交。
且說徐敬業揚州起兵,起初形勢很好,不僅很快集結軍隊十多萬人,而且楚州率先響應,兵不血刃就擁有揚、楚兩州之地。不久又攻下潤州,連朝廷內部也產生動搖。宰相裴炎就要求武則天退出政治舞臺,還政於皇帝。看到這一有利形勢,駱賓王建議徐敬業揮兵西進,說:“明公以匡復爲辭,應該率領大軍大張旗鼓前進,直向東都洛陽,這樣,天下人知道明公志在勤王,四面八方都會響應。”然而,這時,另一個謀士薛仲璋卻進讒言道:“金陵有王氣,又有長江天險,足以固守。不如先奪取常州、潤州,作爲奠定霸業的基礎,然後北向圖中原,進可以取勝,退有所歸。這是最好的策略。”徐敬業聽了竟然動心,就派唐之奇守江都,自己率領大軍渡長江攻打常州。駱賓王看其並非反武,而是反唐,就對杜求仁說道:“兵勢合則強,分則弱,敬業不併力渡淮,收山東之衆以取洛陽,敗在眼中矣!”遂灰心喪氣。這時,又接到了堂弟駱賓玉的急信,深知狄公規勸之意,便以探嬸母病情爲名,告別徐敬業,返回長安了。
鮑大乾吩咐了衆人事情,着人自濟南碼頭,將所帶水軍百十人喚來,公用調遣。七五日內,各寨人馬聚齊,共計嘍兵三千四百人。定於八月三日起身。鮑大乾說道:“我們許多人口,許多車輛,不可一時起身。嘍兵中揀選幹辦者數人,跟我們進京趕車餵馬,餘者各把盤纏,令他們分開行走,於潼關聚齊,莫要路上令人犯疑。”衆人深服其言。便各自前後不等起身,奔京的奔京,趕潼關的趕潼關,一行衆人,紛亂不一。正是:各路英雄離虎穴,一羣好漢出龍潭。
那一日,到了長安,進了城。只見長安城內人煙湊集,好不熱鬧,天下也不知道來了多少男女。衆人行到皇城,纔要進城,門兵攔住問道:“什麼人亂往裡走?”鮑大乾道:“我們是送女兒來考試的,要尋找歇店。”門兵道:“尋找歇店去城外,此地乃皇城,豈有歇店麼?你們既然來應試,現成的公會房屋,又有米食免費供應,省了你多少盤費,現在竟自尋找歇店,真是個癡子。”鮑大乾道:“我們是京外人不曉得,望乞指教。”門兵用手一指道:“那兩頭兩個過街牌樓,當中那個大門,不是公會麼?你到門前,就說是來考試的,自然有人照應。”
到了牌樓中間舉目一看,大門上果真懸了個金字大匾,上寫“公會”二字。鮑大乾道:“你們門外站立,待我進去。”將入大門,只見裡邊立一張大條桌,上放着一本號薄,桌裡在站了兩個人。見鮑大乾走進,忙問道:“尋誰?”鮑大乾道:“借問一聲,這是公會麼?我們是送女兒來應試的。”那二人道:“你就是送考人麼?還有同伴來的否?”鮑大乾道:“還有人,系直至戚,只算在一起。”那人道:“報名上來。”鮑大乾想到:“我兩人這名無人不曉得,若是說真名不大方便,須要混他孃的頭。”乃回答道:“我姓包,名裹。字萬象,金陵建康人氏。那個是我妻弟,姓化,名善,字動惡,山東濟南府人氏,那個系我的一同相隨至此。”那兩個人聽說後,寫了個孔曹嚴華的“華”字。鮑大乾道:“不是這個華,中化三千的‘化’字。”那個人連忙改過來。又問道:“幾位應試的姑娘?”鮑大乾道:“三個。”那個人又問:“多少送考的男女?”鮑大乾道:“男連車伕共二十三個,女除應試三個外,還有十一個。”那個人不由地問道:“三個應試的姑兒,怎麼來了這麼多送考的男女?”鮑大乾道:“長安是建都盛京,外省人多有未至者,今日乘考試,親戚們一則送考,二則看看風景,就多來幾個。”那個人說道:“不是嫌你們人多,只是堂食米糧供應多了,恐怕別人犯嫌疑。三人應試,就打三人的口糧。豈能打三四十人的口糧?難於報帳。”鮑大乾道:“只要有了下榻之所,米糧俺們自己辦吧。”那個人說道:“且將人口點進,再商議吧!”鮑大乾向衆人道:“你們都進來,大叔要點名哩。”上號的人一看三位應試的姑娘,皆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三位之中,頭一個更爲出色。上號人道:“這三位姑娘,芳名亦要上號。”鮑大乾道:“頭一個是小女鮑金花,第二個是花碧蓮,第三個是胡賽花。”上號之人歡天喜地上了號簿,將衆男女點進,揀了一處大大房屋,叫他們住下來。
那個上號的人,爲什麼一看見三個姑娘就歡天喜地呢?是因爲奸臣張天佐兄弟二人,只生了一個兒子張三聘,定了武三思的女兒爲妻。今年本來打算完娶,不料武三思女兒暴病而亡。那武小姐生得十分俊俏,張三聘已經見過面,故而得了相思之病。張天佐想:“我身居相位,豈不能代子尋一佳婦?”故啓奏武后,花花設場,引誘天下女子進京,又專門建了一所公會,凡是應試上號者皆可入內居住,要揀選與武三思女兒一樣的人品,與兒子爲妻。差了兩個心腹之人:一名張得,一名張興,專門負責上號。“倘若得美女,束來稟告,重重有賞。”所以,兩個上號人一看鮑金花相貌與武小姐相仿,故此大喜。
將衆人點名進入房屋之後,張得急於表功,對張興說道:“你在此照應,我請公子親自前來觀看。”笑嘻嘻地儘自去了。正是:欲獲娟娟醫子病,誰知佳人喪兒身。
張得來到相府,正值張天佐勸慰相思病兒子:“你將心情放開,莫要思慮。難道天下應試之女,就無一個似武小姐相貌者?”張三聘卻道:“即使有其相貌,假若人家已經有了丈夫,奈何?”張天佐竟笑道:“既然來受聘,今日到了這兒,說我與他做親,還管她什麼丈夫不丈夫?”這種缺德話,就連田間農夫也說不出口,而堂堂宰相,竟堂而皇之說出來,可見其無禮無法到了何等地步!
見張得走進門,張天佐問道:“你不在公會上號,來府做什麼?”張得上前稟告:“今日午間來一應試之人,雖然居兩處,皆是親戚。算在一起,有三位姑娘應考,俱生得面貌妖嬈樣子,體態弱輕盈。那個建康之女包金花,更覺得出色。小的是往武皇親來往過,見過武小姐的面。此女體態相貌,恍如武小姐復生,特來通稟,請公子觀驗。”張天佐大喜道:“我說萬中揀選,必不無人,今日果然矣!”不知張三聘聽此話後如何反應,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