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中的木炭燒得通紅,灼熱的火星好似盛放的煙花,竄升在燭火昏黃的微光裡,空氣都是暖融融的橘黃色。象牙色的肌膚被籠在這樣柔和的光暈中,泛起不同以往的嫵媚。她低頭,垂在肩上的髮絲滑落至胸前,掉落在桃瓣般鮮豔的絲綢緞面上,白色的小碎花追着那一縷烏黑髮絲,開散在襟前。
加厚了的牀褥上堆疊着男人的衣褲,她一件件細心折好,猶豫着要不要再多整理一套皮襖,想這春暖花開的時日,必定是要愈發暖和,帶着似乎沒有必要,又怕遇上了倒春寒,穿得不厚實會如她一樣害了風寒。踟躇半晌,皮襖最終落在了整理好的一疊衣服裡,即將追隨主人去那苦寒之地。
似乎是覺得差不多了,她直起身子,白色的棉絨下襬落在鹿皮地毯上,隨着她不斷移動的步子,與皮毛來回磨擦。
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在案几上,她伸手捂着自己酡紅的雙腮,不正常的紅暈灼熱了微涼的手指,她輕咳一聲,想着完顏煦訓她的樣子,脣角顯現出淡淡的笑意。戌時日落,溫度驟然下降,她站在如夢幻般絢爛的夕陽下,長久凝望。
少年青澀稚嫩的蒙古彎刀在初顯青光的土地上劃出一道道醜陋的疤痕,狂亂的叫喊聲迴盪在凹地裡,久久不能散去。抖落的汗水中興許融合着鹹鹹澀澀的淚,隨着他毫無章法的動作滴落在結霜的土壤中,爲即將破土的小草增添一分衝力。
大約是刀舞得累了,他癱坐在地上,仰頭對着暗紫色蒼穹一聲淒涼的怒號,彷彿這樣嘶啞的吼叫消耗盡了身體裡殘存的一點點力量,他閉上眼,身子重重地落在並不柔軟的草地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搓了搓凍得麻木的雙手,她悄然轉身,錯過夕陽落盡時的慘淡。
似乎有壓抑的哭聲遠遠傳來,只有草原聽見。
帳門外傳來沉穩的腳步聲,多半是個男人。莫寒回頭,瞧見合剌傻笑着站在門口,手上還舉着帳簾,好奇地問道:“怎麼門口半個人都沒有?六叔居然沒安排守衛?”
“把簾子放了。”快步趕上去,將門簾從合剌手中取下,莫寒轉身進屋,招呼道,“今天着了涼,吹不得冷風,帳裡還燃着炭火,有點熱,你多半呆不長。”
“唉,六叔在安排去巴彥庫仁的路線行程,還有些戰術佈局什麼的,忒沒意思,閒着無聊我就來尋你了,阿九,你這有東西吃麼?我餓了。”合剌抱着肚子,討好地笑着。
“還有些小點心,做得不好,怪難咬的。”將食盒送到他手上,她隨口問道,“你六叔除了來這收租,還要跑去巴彥庫仁打仗麼?我看他倒是輕輕鬆鬆,沒有一點行軍打仗的樣子。”
“就……就是……水……”喝了莫寒遞過來的水,稍緩片刻,合剌才勉強開口說道,“也就是斡勒部首領收不齊貢賦,上面又催得急,那首領上告說實在交不出牛羊來,並要求減輕貢賦,父皇聽了一生氣,便令人去了他首領的職位,那人被逼急了,自然是要反的。”合剌無所謂地說着,一口接一口地吞嚥下粗陋的吃食,“一年多沒打仗了,兵部沒油水可撈,苦哈哈的一羣人在朝堂上攛掇着要打,父皇也想借着機會練練兵,這不,就調六叔來了。阿九你別擔心,就是個兩萬人不到的部族,能上戰場的不超過六千,六叔收拾他們,就跟捏死螞蟻似的。”
完顏擅,是合剌的漢名,如果按照正常的歷史來算,他會是歷史上有名的金熙宗,但在這混亂未知的時空,她看不見尋不着他命運的軌跡。而眼前喉結凸顯的少年,已然有了不同尋常的氣質。
“明日,你也一起去嗎?”
“不了,我留下來陪你。省的你一個人孤單寂寞,做壞事都沒個幫手。”合剌眨了眨小而狹長的單眼皮,回到小男生的可愛模樣,“而且啊,六叔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裡哦!”
“切,你少來了。”屈指給他一記響亮的爆慄,看他齜牙咧嘴地捂着頭大聲呼痛,時光彷彿倒回去很久很久以前,那些熟識的畫面瞬間涌上心頭,一時竟分不出誰是誰。“你還不是懶,不想跟着你六叔去受苦。”
“嘿嘿,還是六嬸你瞭解我!”
冰冷的空氣拂過面頰,合剌神情一斂,幾欲起身,手臂被莫寒往下一按,合剌瞭然,安心回坐,繼續沒完沒了地吃着。
來人雙目通紅,瞠目而視,凌亂的髮絲沾溼在額頭,濃密的眉毛刀鋒般挺立,嘴脣抿得尋不出一絲血色,粗布衣衫裹着尚未發育完全的身體,比合剌更高些。夕陽下痛苦掙扎的英俊少年就這樣挺立在帳門邊,握着刀柄的手因爲過度緊張而不住地發顫。
那把刀她認得,在晚霞的渲染中,跳着狂亂的舞蹈。
“來找王爺?”她聲音平靜出奇,含笑看着侷促不安的少年。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頓了許久才用生硬的漢語答道:“不,來找你。”說着上前一步,抽刀架在莫寒眼前,極力控制着自己緊張的情緒。
示意合剌稍安勿燥,她擡頭,對上少年深褐色的眼眸,輕輕說:“你準備用我來要挾六王爺麼?你以爲,這樣就能救你的妹妹和族人了麼?”她語氣極淡,彷彿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而這樣的淡然,令少年越發焦躁難耐。“你來的時候外頭沒人吧,我一直在等着你。”
“等我做什麼?”
“等你做一筆交易。”搶在少年反駁之前,莫寒接口道,“哈丹□□,堅強而剛毅的英雄,你名字的寓意很好,但現在的你,配不上這樣名字。你的莽撞不但救不了妹妹,還會害死你的族人。你只需回答我幾個簡單的問題,我便救你的妹妹,如此,你可滿意?”
“你可以?”她如此堅定,少年開始動搖。
莫寒點頭,沉聲道:“你應該知道,六王爺有個漢人王妃吧,我便是。你若不信,可以問他——”她擡手指着合剌,“金國三皇子殿下,你總識得。”
合剌忙不迭點頭稱是,她轉回頭,看着哈丹□□,“這些於我,只是舉手之勞罷了,但對你,卻是唯一的選擇。他快要回來了,你必須快些做決斷。”
“你問。”
“那夜的刺客,確實與你們有所接洽吧?他們,究竟是什麼人?”留意到哈丹□□的猶疑,她安撫着繼續說,“你大可放心,我既然答應要救,便不會將你們置於險境。”
“他們從燕京來,主子是京裡的大官,具體的我不知道。只說讓我們透露一點六王爺的行蹤好方便他們討好六王爺,即可免去男人們在修築會寧行宮的徭役和三年的貢賦。”
“京裡的?還有什麼?說些細節。”
“有一張白紙上面有他們的印鑑,在父親那裡。父親說那是京城裡很大的官,咱們得罪不起。”
“我要那張紙。”頓了頓,復又補充道,“你先去吧,在他們出發之前,必然會有好消息傳出,到時你再去拿了給我也不遲。但切記,不要毀約,我若將你前來夜襲的事告知六王爺,他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你比我清楚。”
帳簾輕微晃動,悄然無聲。
她看看裝傻衝愣的完顏合剌,無所謂地聳聳肩。“不許說出去,不然有你好看!”
“不說就不說。”合剌不屑地哼唧,不多時又正經問道,“你打算怎麼救那個裡桑啊?”
“這個嘛…………嘿嘿…………”
合剌被她笑得發寒,抓點心的手不住地顫抖,灑落了一地的餅乾屑。“你不會是………………你這個恐怖的女人,我,我走了!”說完一丟點心,連滾帶爬地往外衝。
“一會我就告訴王爺,該帶你去巴彥庫仁歷練歷練,當個火頭兵也不錯。”外逃的腳步被陡然定住,合剌轉過臉來,苦哈哈地喚道:“六嬸,我的好六嬸,你就饒了我吧,我六叔一人還不夠你折騰的啊?我可真不能去巴彥庫仁,能把人無聊死。”
她雙手環胸,彷彿看着落網的獵物。“那你幫不幫忙啊?”
“幫,六嬸都發話了我能不幫嘛!好六嬸,你下手輕點兒,我還小着,經不起折騰。”
“放心放心,就是個小事。吶,一會我去跟你六叔說,你呢,喜歡上了裡桑,想帶回去藏着,既然是你開口要,那你六叔也沒什麼好說的,對你那六十高齡的風流七叔公也有個交代。”莫寒喝茶潤嗓,自動忽略掉眼前那張畫滿黑線的臉。
震驚過後,他反到平靜下來,小大人似的反駁道:“這辦法行不通,六叔到時肯定說我還小,未定性,隨便什麼女人都行,不一定非要裡桑,到時不但辦不成事,還順帶塞個麻煩給我,不行,肯定不行。”
“那有什麼?”她笑得奸詐,如同宰人無數的大奸商,“你死皮賴臉地求你六叔就成,他那麼疼你,有什麼不能給的?再說了,這也是你第一個吧,王爺會體諒的。”
“你…………”合剌被堵得半晌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醞釀出,“之後呢?把裡桑帶去燕京?那不都是一樣,在做無用功。”
“哎喲,走的時候你就說自己還小,要等過兩年建功立業什麼的纔來接裡桑,再以後的就隨便你嘍,反正她被你三皇子完顏合剌蓋了戳,再沒人敢打她的注意。你說,我這個辦法好不好?”
“好…………好…………”合剌嘴角抽搐,苦不堪言。“那……我走了!”語畢,哧溜一聲逃開。“果然最毒婦人心哪!”
%%%%%%%%%%%%%%%%
夜有些深了,一輪殘月孤零零掛在天幕,如果沒有肩上淡淡的清輝,那一身漆黑的貂裘便要融進這夜色。
儘量壓住腳步聲,他挑開簾子,橘黃色的燈光照進眼睛。炭火已然熄滅,燭光忽明忽滅,寥落的光亮映出她沉靜的睡顏,偶爾一聲咳嗽,爲面頰染上一抹病態的紅。讀了一半的書懸在手中,只需輕輕一碰便要掉落,她屈膝,身體像蝦米一般蜷縮在椅子裡,小小的,靜靜的,如同在母體中一般恬靜,安逸的空氣裡彌散着她濃濃的孤寂,是她掩藏了很久的脆弱。
他緩步走近,伸出的左手停滯在半空中,弱小易碎的她,帶着隔世的美,彷彿此刻初識,又彷彿攜手已久,是開在小小山崗上的茉莉,茵茵綠草間,着上浮雲一般漂泊純淨的顏色,令人不忍淬讀。眼前的景象太過美好,好似只需輕輕一碰,便會如落花一般散開。
就這樣沉沉地看着她,沒有言語,沒有動作,生怕驚擾了柔軟而輕薄的夢幻。
未讀完的的舊書從指尖滑落,墜跌在厚厚的地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嗯————”夢中人輕輕咕噥一聲,復又轉過頭去,繼續睡。
他蹙眉看着她蜷成一團的身體,左手繞過她的膝蓋,右手攬着她的腰,甫一往上擡,她便醒了,茫然地迷濛着雙眼看他,激起他胸中起伏的波濤,一時無言。
“你回來了。”跳出堅實的臂彎,她蹲身撿起掉落的書,揉了揉酸澀的後頸,喃喃道,“我怎麼睡着了?唉,落枕了,真慘。”
“你…………在等我?”完顏煦剛毅的面容上閃着柔和的光,還有顯而易見的喜悅。
“對啊,不然我怎麼大半夜睡倒在椅子上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你的包袱我收拾好了,金創藥一類的我都直接塞在衣服裡了,也方便你穿戴,省的哪天忘了。”
完顏煦拉她坐在自己膝頭,下巴埋在柔順的髮絲之中,輕輕摩挲。“你也終於有了一點點爲人妻的自覺,我這做相公的頗爲欣慰。”
“那是那是,多虧了您循循善誘、諄諄教誨,不然我肯定得誤入歧途,貽害千年。”她連連點頭,賠笑稱是。
“你有事求我?”是陳述句。
莫寒也不遮掩,坦然承認。“王爺果真英明,一眼就看穿妾身的小伎倆。是這樣的,合剌春心大動,讓我替他求個人。”
“哦?”完顏煦挑眉相對,但眼眸深沉,彷彿早已預料,只是在此聽另一個版本的說辭。“有這事?合剌那小子倒是終於開竅了,就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莫脫裡的小女兒,裡桑。”她擡頭,捕捉到他脣角促狹的笑容,頓時明瞭,氣憤道,“合剌告訴你了,對不對?”
捏捏她氣鼓鼓的雙腮,他點頭,露出寵溺的笑。“那小子精得跟猴子似的,怎麼會老老實實聽你擺佈?你呀,耍小聰明可敵不過他!”
“你都知道了?一字不漏?”
“嗯。”犯人完顏煦對罪行供認不諱,“下次不許再支開侍衛。”拂開她額角碎髮,他繼續道,“爲什麼要幫他?”
似乎是在思考他的問題,沉默許久,莫寒方纔開口道:“我知道,你若是要查,得到我今晚換取的消息,必然是輕而易舉。但,傍晚時我睹見哈丹□□的痛苦,有那麼一瞬,我想要幫他。如果今晚他不來,便不會有這個機會,是他自己選擇了擔負,雖然太過莽撞。”她低頭,絞着微微發白的手指,“也許,人的偉大在於他扛起命運,就像用肩膀頂住天穹的巨神阿特拉斯一樣。況且,我不想讓你知道。殺戮太重,畢竟不好。”
他已經習慣性忽略掉他聽不懂的詞彙,於是只說:“無論如何,刺殺皇族親貴都是滅族的大罪。而且也只能殺他們。”
“我只是,只是不想沿着那人設計好的路線走,我好像,一直都逃不過算計。不知道又在京城得罪了什麼人,當真是個禍頭子啊。”她自嘲一笑,對上完顏煦漆黑如墨的眼眸,懇切地問,“放過他們,不好麼?”
“好,你說好便好。”完顏煦把他摟進懷裡,錯過自己寫滿愁緒的臉。隔了沒多久,又調笑道:“阿九,我幫了你這麼一個大忙。我們知書達理的大金國六王妃改怎麼答謝自己的恩人呢?”
“還有什麼要整理的嗎?我幫你。”說完蹦達起身,沒跑兩步便被完顏煦拽回去,安安穩穩地坐在他膝蓋上。“王爺,奴家身無長物,現今就連以身相許都是不能的,你要奴家何以爲報嘛?”
“過來,靠近點。”他聲音低沉,一句句蠱惑着茫然的獵物。
“哦——唔——”他的脣輕輕墜落,像羽毛般拂來,癢癢地咯吱着心肌。依舊是帶着風霜的乾澀冷硬,卻有着不同以往的溫柔,沒有鋪天蓋地的壓迫感,只覺得被人輕輕抱着,放在手心呵護。含住他脣瓣,她開始迴應他,潤澤他帶着風霜的脣。他緩緩深入,掃過她敏感柔韌的神經,挑逗着,牽引着,最後變成一寸寸的噬咬,帶着迷戀與憐惜。
癱軟在他懷中,她側頭靠在他胸前,聽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和低啞深沉的聲線。“章古圖海子裡的蘆葦,不是種的是自己長的;嬌小柔嫩的蔚琳花兒,不是畫的是天生的。後襟繡着庫錦花兒,袖口繡着旱獺花兒。二十三歲的蔚琳花兒,兩隻眼睛象龍騰花兒。烘托月亮的羣星,是碧空的裝飾;生來美麗的蔚琳花兒,是理想的情侶。鋒利的針尖,扎透了厚厚的鞋底;美貌的蔚琳花兒,扎透了小夥子們的心底。莎草的顏色,摸來摸去摸不了;蔚琳花兒的心意,老來老去老不了。”
沉睡在綿長悠揚的情歌中,任他抱着上牀,迷濛中抓住他貼在耳邊的話語,“阿九,等你身子好了,我們有個孩子吧。”
他拉好被子,裹住她發涼的身子,拉直她蜷縮曲起的膝蓋,伸手輕輕攬住纖細的腰,共枕安眠。
夢中全是瑣碎的記憶,唯一記得的是她翻開牀頭上閒置已久的書,裡面有米拉昆德拉的話語——跟一個女人□□和跟一個女人睡覺,是兩種截然不同,甚至幾乎對立的感情。愛情並不是通過□□的慾望(這可以是對無數女人的欲求)體現的,而是通過和她共眠的慾望(這隻能是對一個女人的欲求)體現的。
高大挺拔的身姿如孤鬆般佇立,英俊的眉眼見有抑制不住的笑意,他低頭,下巴猛然撞上她擡起的後腦,雖撞得不重,但卻引來她怨憤的眼神。
莫寒踮起腳尖,細心地替他理了理衣襟,隨即退後一步,做柯南沉思狀斜眼上下打量他,點頭道:“不錯不錯,這麼一穿還真有點兒人樣了,我這一雙巧手啊…………”
未穿甲冑,完顏煦抖了抖身上雪白的裘絨,不屑反駁。“我走了,好好照顧自己。”
“嗯,我知道。”她頷首,聲音沉悶,“你小心,早去早回。”
他低頭,在她額上落下輕輕一吻,“記得想我。”
“嗯。”她依舊點頭,思緒糾纏在自己奇怪的情緒中,難以自拔。
ωwш☢ ttκā n☢ ¢Ο
“傻丫頭。”完顏煦揉了揉她頭髮,挑開簾子,大步出門。
自他走後,時光淙淙流淌,與合剌吃喝玩樂,隨處搗蛋,卻彷彿有一絲缺失,存在於生活的角落,尋不着,覓不到,晝伏夜出,在靜謐的夜裡鑽進空落落的心。是不是,夜都更冷了呢。
三十六天,餵羊擠奶一件沒學會,倒把偷雞摸狗做盡,巴爾虎被弄得雞飛狗跳,人人皆以此二人爲懼,親朋好友奔走相告,見此惡霸必攜家帶小躲之不及。
完顏煦不再追究巴爾虎部的罪責,但今年的貢賦要加一倍,合剌成功勾搭上裡桑小姑娘,哈達□□帶來莫寒完全看不懂的印戳,事情似乎得到了完滿的解決,她多麼不容易。
英明神武的六王爺騎着黑駿馬從天而降的時候,某人正掄着袖子伏在地上觀察母馬的生產情況。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她拍拍裙子起身,用手背蹭了蹭滿是髒污的臉頰,擡起頭,不以爲然地看着騎在高大的馬背上,白袍翻飛,丰神俊逸的男人。他歪嘴一笑,向滿身狼狽的她伸出手來,他說;“走,我們回去。”
她撇撇嘴,不以爲意,搭上向她伸出的手,一借力,躍上馬背。“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