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城。
此時呂蒙已經進了城。
空蕩蕩的軍營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喧囂,營帳當中空無一人,角落旁還有幾件散落的衣物,幾桿兵器隨意的擺放在地上,可以看出關羽走的非常匆忙。再看看炭火的灰燼上還冒着青煙,呂蒙的臉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就差一步,若是早一個時辰,自己就能夠堵住關羽了,可是如今卻功虧一簣!如果再給呂蒙一次機會的話,呂蒙相信自己絕對會選擇強攻麥城,哪怕是傷亡巨大也要把麥城攻下來!
可是現在想什麼都完了,世上沒有賣後悔藥的地方,時光也不能倒流。
蔣欽帶着一名將領來到了呂蒙近前,開口說道:“都督,他就是今夜負責監視北門的裨將!”
“末將徐彬,見過都督!”這名叫徐彬的裨將跪下拜道。
呂蒙故意留下北門不攻,就是爲了逼關羽從北門逃跑,然後好進入朱然的埋伏範圍之內,爲了在關羽逃跑的時候第一時間得到消息,呂蒙特意派了三名裨將帶兵十二時辰不停的監視麥城北門,只要關羽有什麼異動,這裨將馬上會派人去告訴呂蒙。
“起來吧!”呂蒙開口說道:“昨晚你一直都守在這裡?
“回都督,末將昨夜一整夜都守在這裡,一直盯着北門,未曾有半點馬虎!”裨將答道。
呂蒙點了點頭:“那昨夜關羽逃跑之前可有什麼異動?”
裨將搖了搖頭:“未曾發現有什麼異動……”
“那麼可曾有人進出麥城?”
“末將想來了,是由兩個人從北門進去。”
“是什麼人?”呂蒙急忙問道。
“回都督,天色太黑,末將根本看不清楚。不過末將可以看到其中一人身穿白衣,還揹着一把劍!”
白衣,帶劍?呂蒙一下子就響起了那個傷到周泰的少年,只聽呂蒙接着問道:“整夜就只有這兩個進去?”
“回都督,只有這兩個人,不過這兩人進城以後,每過一個時辰關羽就衝出去了!”
呂蒙心中一緊,開口問道:“你爲何不早報?”
“回都督,末將以爲這兩個人可能是關羽派出去的斥候,所以就沒有稟報!況且對方只有兩個人……”
聽了裨將徐彬的話,呂蒙的腦中勾勒出了一副場景。那個白衣少年帶兵夜襲了朱然大營,然後少年火速前往麥城,將朱然被擊潰的消息告訴關羽,然後關羽立刻帶兵突圍,整個過程不過用了一個時辰。
整整的一切,從偷襲朱然的時候就是策劃好了的。每一步都算計的非常精準,一套連環拳讓自己這邊反應不過來,或者根本說沒有時間來反應。
真的沒有時間反應嗎?若是眼前這個裨將在對方兩個人進城的時候就立刻回報的話,說不定自己會立刻整兵,到時候關羽也就跑不了了!
此時呂蒙終於明白過來,爲什麼這關羽時間算的真麼準,早不跑玩不跑,偏偏朱然敗了,關羽才跑,這一切,根本就是人家算計好的!
呂蒙狠狠的搖了搖牙,指了指那個裨將,怒吼道:“都是你,壞了我大事!來人,把他拖出去斬了!”
“都督饒命,都督饒命啊!”裨將哀號着被拉了出去,到死裨將都不明白,爲了這區區兩個人進城就是壞了呂蒙的大事,就要了自己的性命。
看着這倒黴的裨將被拖走,呂蒙輕輕出了口氣,開口對旁邊蔣欽說道:“蔣欽,立刻整兵,追擊關羽!”
“是,都督!只是咱們要向哪裡追擊?還去臨沮嗎?”蔣欽問道。
按照原本呂蒙的計劃,是要將關羽逼向西面的臨沮。而臨沮方面也都已經佈置妥當了,潘璋領兵馬早已經埋伏在那附近,無論是大路還是小路,如今都有重兵把守,只等關羽過來。。
“臨沮?”呂蒙愣了愣。蜀郡能夠從北面而來,自然有可能經過北面回去。若是蜀軍從原路返回的話,自己在臨沮所佈置的一切都白費了。不過無論關羽是向西往臨沮還是向北去襄陽,想必都得去朱然大營一趟。
“不必去什麼臨沮了,先去朱然大營那邊,說不定現在關羽還沒走呢!”呂蒙恨恨的說道。
“將軍,你看那邊!”就在此時,旁邊太史享一指北方,呂蒙向着北面望去,只見北面有大量的濃煙升起。
呂蒙雙眼一眯,目測了一下,這濃煙升起的地方大約距離麥城有二十里。那個方向應該是朱然大營的位置。
“不好,是朱然大營!這火想必是關羽放的,這麼說關羽已經離開了。蔣欽,立刻帶兵隨我前去!”呂蒙急忙說道。如今關羽剛剛開始放火,也就是說關羽纔剛剛離開朱然大營,那麼雙方也就只有二十來裡的距離,對於呂蒙來說這區區二十里並不算遠。
此時關羽早已經向着襄陽方面進發。畢竟這裡距離麥城只有二十里,而且附近都是東吳軍,關羽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所以處理完俘虜以後,立刻帶人離開。臨走的時候還忘不了給朱然大營來上一把火。
當呂蒙來到朱然大營的時候,這裡已經被燒得七七八八了。到處一片焦黑,那些營帳的帆布早已經被燒得乾乾淨淨,只有幾個已經被炭化支架還冒着點點的火苗,一陣風吹來,帶起了地上的灰燼,漫天飛舞,灰燼點在那些仍然燃着的火苗上,火苗一閃一閃的,堅持着不肯熄滅。
陣陣的青煙升起,很快就淡化在空氣中,那些火剛剛熄滅的地方還能夠冒出一股熱氣,整個大營靜悄悄的,死氣沉沉的,宛如一片墳墓一般。
“可惡!”看到這一幕,呂蒙狠狠的咬了咬牙。關羽早就無影無蹤,看來已經跑了,更加重要的是自己還不知道關羽是向哪個方向跑的,不過一萬大軍路過,這痕跡可不是那麼容易清理的,自己只需要花些時間派人查探一番,就能知道關羽到底是跑向何方。
就在此時,從大營深處突然閃出一個人,踏着地上的灰燼,來到了大營門口,這人中等身材,一身白衣隨風飄蕩,腰間繫着一柄劍,雙手捧着一個盒子,頭髮很隨意的扎着,朝臉上望去,大家纔看清楚來人竟然只是一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少年。
一塵不染的白衣在冷冽的寒風中蕩着,與空氣中點點的灰燼交織在一起,再加上身後那暮氣沉沉的大營,一切顯得那麼的詭異。
“呂都督,就是他!就是他打傷周泰將軍的!”身後一個偏將的聲音傳來。
這偏將曾經是周泰的手下,當初隨周泰追擊糜芳,親眼目睹周泰被阿斗打敗,從那以後,阿斗的身影就深深的烙進了這名偏將的心中。
呂蒙一皺眉頭,雙眼如同銅鈴一般瞪大瞭望着阿斗,彷彿要將阿斗看穿一般,這就是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打傷了周泰,俘虜了朱然,然後救出了關羽,當時這少年應該一直在糜芳軍中,說不定傅士仁的死也和他有關係!
只是這個少年看起來怎麼這麼眼熟?自己好像是見過他?呂蒙努力地想了想,自己的記憶力一向很好,自己既然有印象,那麼以前肯定見過這個少年,只是在哪裡見過他呢?
“前面的可是呂蒙呂大都督?”阿斗突然開口喊道。
阿斗並不知道呂蒙不允許部下喊他大都督,所以阿斗順口就喊了起來。
聽到“大都督”三個字,呂蒙猛然想起周瑜,突然間,呂蒙腦中閃過周瑜躺在棺材中的模樣,霎那間,呂蒙記起來,當初周瑜詐死,被諸葛亮和一個孩子堵住了棺材上面的通氣孔,而眼前這個少年,長的卻很像當年的那個孩子?
難道真的是他?呂蒙再次仔細的看了看阿斗,若是那個孩子長大,應該也是這個年紀了吧!
“呂蒙大都督,這是朱然將軍的首級,朱然將軍真是條漢子,致死都不肯歸降,我們也只好給他個痛快了!如今物歸原主……”說完阿斗將手中的木盒放在地上,轉身就要離去。
此時,呂蒙的腦中“轟”的一下,彷彿就要被炸開了一般。
朱然死了!
而這少年的背影,和當年弔孝周瑜時那孩子離去的背影竟然如此驚人的相似。
想想自己本來萬無一失的計劃都是被這個少年所破壞,周泰的仇、朱然的仇,更重要的是大都督周瑜的仇!一時間仇恨充斥了呂蒙整個大腦,呂蒙眼中彷彿失去了一切,剩下的只有阿斗的身影,一個聲音充斥着呂蒙的腦中,這個聲音不停地重複着。
殺了他!
殺了他!爲大都督報仇!
殺了他,爲大都督報仇……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呂蒙大喊起來,同時竟然不顧一切的衝了過去。
隨着呂蒙一聲大喊,江東軍立刻衝了出去,所有人的目標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眼前的阿斗。
看到呂蒙帶着大軍衝過來,阿斗臉上泛起了詭異的笑容,沒想到這呂蒙這麼容易激動。
只見阿斗輕輕一躍,飛快的跑起來,絲毫不在意背後的追兵。
江東兵一看阿斗逃跑,全都愣了一下,若是這少年現在騎馬逃跑,大家倒是不會奇怪,可是這少年竟然想靠着自己的雙腿逃跑,難道他真的以爲自己的雙腿可以跑過戰馬的四條腿麼!
但是大家很快就發現,原來大家都想錯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和戰馬跑的一樣快!而且這人就在大家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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