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笑道:“你相信一個剛認識不久還懷疑你的人?”
沈渲點頭,他說的認真,“因爲那是你。”
陸離突然不知道該回答什麼,於是他不言不語的站着,看着矮他半個頭的沈渲,彷彿要從他的眼中望進心裡。
自從知道他的身份以後,有什麼地方改變了。
比如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消失了,比如那股子小混混特有的痞氣也看不到了。
可更多的地方好似從沒有變過。
比如他清澄的雙眼,比如他微笑的嘴角,比如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麼誠懇,好像全部是真實的。
面前是一個優雅而俊秀的青年,笑起來的時候會帶上點孩子氣,說話的時候聲音清脆。
他是沈渲。
或許直到今天,自己認識的沈渲才完整起來。
好似有一幅畫從前總是半遮半掩,今天真相大白。
沈渲搭上陸離的手指,溫度適中,不再像會議室握手的時候涼的刺骨。
火炬還在燃燒,帶來了超出這個季節的光和暖。
“你知道的。”他堅定的開口,“我雖然瞞着你許多,處心積慮的接近你,可是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你一定是知道的。”
他緊緊盯着陸離的眼睛,好像稍微一眨眼前這個人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陸離微笑,他挪開目光看着倒映在河水中繁盛的火光,然後他對沈渲說:“我餓了,回家吃飯好麼?”
他的身份是假的,他的身份證是假的,他的親屬關係是假的,他來到自己身邊那一系列的事件都是假的。
可是那一身的血是真的,那蒼白瘦削的臉孔是真的,那眼淚是真的,那胳膊上的一串水泡是真的,每天回到家裡那桌溫暖的飯菜也是真的。
他有時羞澀有時調皮的笑容呢?
他有時貧嘴有時認真的言語呢?
他手心的溫度呢?
他柔軟的擁抱呢?
所有的所有,也是真的吧?
不會去問他,是不是一直在說欺騙的話,是不是還要再說欺騙的話。
承認或者否認,都沒有任何的意義。
若是選擇了質疑,哪裡是一句自我洗脫的肯定可以扭轉的過來的?
若是選擇了相信,又怎麼會在乎那一句回答?
陸離轉頭,向着沈渲伸出手,挑着眉毛笑:“不回家麼?”
沈渲輕輕的拉住他,一直瞪着的眼睛終於眨了眨,眨了又眨。
沈渲剛纔還那麼多話,此刻卻倔強的抿緊了嘴,只是將五指小心翼翼的插進陸離的指縫中。
陸離暗暗的笑。
他想,活到這麼大做的最瘋狂又最有風險的事莫過於此了吧。
有的時候,我也會相信一個才認識不久並一直懷疑的人。
因爲那是你。
多麼奇妙。
兩人手牽手從繁華的火光裡走到車邊,誰也沒開口說話。
回到家沈渲熱飯,陸離看報紙,一切都和平常一樣,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然而唯一不同的是滿室沉默,只餘着鍋鏟碰撞和翻動報紙的聲音。
沈渲把飯菜盛好端上來,陸離依舊不開口。
沈渲狠狠的扒着碗裡的飯,心裡像給貓爪子撓着似的,卻賭氣似的不肯打破寂靜。
一頓飯囫圇的吃完了,擡眼一瞥,陸離悠閒自得的喝湯,彷彿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沈渲偷偷的翻了個白眼,推開碗站起來。
陸離跟着站起來,有條不紊的開始收拾碗筷,擼起袖子在水池邊洗洗刷刷。
沈渲站在他身後,靠着牆靜靜的看着陸離滿手的雪白泡沫。
一切完畢,陸離又仔細的擦拭了桌子,把手洗乾淨擦乾,好似忽略了沈渲這個人似的就往沙發方向走。
沈渲深深的吸了口氣,心裡堵的慌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是自己從開頭就設計他,哪裡來的立場質問他現在這是什麼態度?
悄悄把背在身後的手掌握成拳頭,那上面彷彿還殘留着陸離的體溫,那有一點點粗糙的指尖的觸感。
難道這一切都是幻覺?
沈渲平穩了一下呼吸追到陸離身後,他說:“喂。”
聲音有一點顫抖,還有那麼一點點的委屈。
陸離轉過身來,微笑着看他,眼神中帶點詢問。
於是心中積壓着的那些氣憤和不滿霎那間就在這人狹長的眼的注視下煙消雲散了。
沈渲張開手臂,向前伸展,好似孩子似的姿勢,他說:“你能抱抱我麼?”
陸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是走過來,輕輕的摟住他。
手臂環繞着腰,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襯衫上洗衣皁的青蘋果味道,頭髮間和自己相同的香波的味道都籠罩過來。
還有他特有的那種溫暖的感覺,是體溫?
還有他低沉的心跳聲音,一下一下,好安心。
沈渲掙扎着抽出一隻手臂,他把臉從陸離的胸膛中擡起,他伸手慢慢的探到陸離的臉頰上,滑落至脖頸,他把陸離的腦袋輕輕的往下啦,自己略略仰起面孔。
他閉上眼睛,近乎虔誠的慎重的吻下去,嘴脣微微的顫抖。
乾燥的,溫熱的,軟軟的。
沈渲覺得摟着自己的陸離全身僵硬了一下,下意識的彷彿準備後退一步,他趕緊鑽進他的懷裡,另一隻手攀住他的背,把自己的脣更緊密的按壓在陸離的脣上。
陸離放鬆下來,開始回吻沈渲,他伸出舌尖輕輕的舔舐沈渲紅潤的脣,像在仔細的品嚐。
潮溼的,火熱的,麻麻的。
還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沈渲忙裡偷閒,不安分的又把手伸到陸離臉上,一把扯下他的眼鏡甩在沙發上。
陸離齧咬他的嘴角,沈渲吃痛,咬回給他。
陸離把舌頭探進去,掃過沈渲的牙齒,沈渲不甘示弱,挑釁似的追逐着陸離的舌尖。
呼吸一點點的沉重起來,皮膚貼合的地方也越來越熱,陸離壓着沈渲,扶着他的腦袋倒在沙發上。
沈渲正巧硌在陸離的眼鏡上,他胡亂的撲騰着手,把眼鏡掃在地下。
本來就半敞着的襯衫領口這麼一折騰更是大開了,半邊胸膛清晰可見。
陸離放開沈渲的脣,輕輕的在他的脖子上一咬,緩緩下移,直到胸前。
沈渲把臉歪在一邊,粗粗的呼吸,喉嚨裡發出細微的聲音。
陸離騰出一隻手,從沈渲的領口探進去,沿着他細膩的皮膚輕輕的撫摸,在胸前的兩點打圈。
那兩個點瞬間硬起來,沈渲呻吟出聲,這聲音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顯得尤其的大,他的身體一僵,整個人都不再動作,好像石化了一樣停滯了。
陸離微微撐起身子看他,兩隻手指捏着下巴把他扭向一邊的臉撥正,沈渲徒勞的掙扎了兩下,滿面通紅的正對着陸離。
陸離半壓在他身上,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沈渲恨恨道:“笑什麼笑?”可惜聲音沙啞,更透出些曖昧。
陸離俯視他:“現在嗓子怎麼啞了?剛纔很清脆啊。”
沈渲的身體更僵硬了,臉和煮熟了一樣從頭頂紅到耳根。
陸離貼近他,靠着他的耳邊輕輕說:“你害羞。”
呼吸噴在耳廓上輕微而撩人的癢。
沈渲條件反射一樣喊起來:“你才害羞!我不害羞!”
陸離咬了咬他的耳垂:“那繼續?”
他的手還流連在沈渲的身體上。
沈渲剛恢復常色的臉又一下紅上來,他嚥了咽口水,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繼續就繼續!”
陸離笑着直起身放開他,邊俯身撿起地上的眼鏡邊安慰似的說道:“不急,慢慢來。”
沈渲抓起沙發上的抱枕就往他頭頂上招呼。
陸離靈巧的避開,拿起眼鏡仔細的看,惋惜道:“你這小豬,壓壞了!”
沈渲扣好襯衫,整整頭髮,坐直道:“反正你也不近視。”
陸離挑眉:“你怎麼發現的?”
沈渲嗤笑:“這都發現不了那不是遲鈍麼?”他奇怪的問,“你幹嘛戴眼鏡?”
陸離笑:“戴眼鏡比較有老師的樣子。”
沈渲站起來靠着他,手指擦過陸離的眼眶,陸離眨眨眼,睫毛蹭着皮膚。沈渲盯着他審視一般的看:“是因爲不戴眼鏡眼神太凌厲了吧?”
陸離不置可否,只問沈渲:“那天晚上爲什麼要裝作喝醉?”
沈渲繃直身子,嘆口氣:“這你也能看的出來?”
陸離笑道:“真正醉的人都會死沉死沉的,哪有可能像你一樣,那麼輕鬆的就能抱起來了?”
沈渲無可奈何的望了他一眼,又低頭看着自己的腳面,“我酒量本來也不很好,那天雖然沒有醉,但也差不多了。”
他擡起頭,臉上嬉笑的表情都褪去了,他一字一句的說:“和很多人一樣,喝酒不是爲了醉,而是爲了借酒壯膽,爲了借酒裝瘋。”
“我想說我喜歡你,可是我不敢。”他抿抿嘴脣,“我敢讓人在你車上做手腳,我敢在醫院賴着你不放,我敢讓人把我揍成胃出血,我敢在你懷疑我的時候天天裝作無辜和無知的樣子,我敢克服心理障礙去面對着油鍋炒菜,我甚至敢抱着你說和你在一起的感覺真好,可是我不敢說‘我喜歡你’。”
他苦笑一下:“有的時候酒真是個好東西,雖然頭腦清醒,膽子卻像大了十倍,想到的話立刻可以脫口而出,那些膽怯和猶豫都煙消雲散了。”他湊上去親了陸離一下,“陸離,我喜歡你。”他露出歡快的表情,“現在膽子就大多了。”
陸離揪住他的臉蛋:“怎麼不叫‘陸哥’了?以前一口一個喊的多親熱。”
沈渲歪着嘴笑:“喊陸哥好像就親不下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