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南默默將車子開出去,到了目的地才叫了她一聲,沒反應,再一看,原來是睡着了。
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可以趁機偷吻她,就一下下。
他再次慢慢靠近,那樣小心翼翼,只怕驚動了她。
可就在只差0.1釐米的剎那,她冷不防睜開了眼睛,鼓圓了看着他,他嚇得趕緊離開,她還是尖聲大叫:“劉建南!你說話不算數!”
他嚅囁:“我,我哪裡說話不算數了?”
“你說過不會強迫我的!”
“我是不會強迫你啊。”
“那你剛纔不是想吻我?”
“我只是叫不醒你,纔想要吻你一下的。”
“你當我是睡美人啊!”
看得出她是真生氣了,於是他只好求饒:“好了,我發誓,以後不會了,你原諒我好不好,無倩?”
不知道是不是“無倩”這兩個字觸動了她,她臉色微變,有些無奈道:“你不要再這樣叫了,我真的不再是以前那個無倩了。”
“不,你就是無倩。”他怕又引起她的反感,便又改了一個說辭,“就算你真的變了,也請你再做一個月的無倩好嗎?就算是你離開對我造成的傷害的補償。”
他傷害的補償?她明知不該心軟的,不該耽於他的柔情溫存,可是她還是自私的想,就一個月好了,自己再當他一個月的無倩。
把所有的遺憾都儘量彌補,把一切的傷痛都努力癒合,再孑然一身回到循規蹈矩的生活中去。
說不定到時候他們真的就能對彼此釋然了。
她點了一下頭,他非常高興說:“好了,無倩,快下車,我帶你去吃飯。”
西式餐廳裡燈火通明,華麗的水晶燈照得人有些眩暈,彷彿似曾相識。桌檯布的流蘇輕觸着手背,似乎是誰的指尖,細細撫摸,柔而癢,惹得心裡悸動。臨旁的窗外,是流長的三亞河,在夕陽的斜映下,河面澄如白練,又被幾星初升的華燈點染得婀娜旎旖,而遠處高樓大廈如林,萬丈紅塵似微芥,唯覺暮靄沉沉楚天闊。
菜上齊,建南看着發呆的她說:“無倩,想什麼呢?”
“沒。”她匆匆回了這一聲,就拿起刀叉切了一小塊牛排,放進嘴裡細嚼慢嚥,忽然眉頭一皺,“這裡的菜比我們酒店的可差多了。”
他說:“可是這裡的風景好啊。”
她不屑:“本末倒置!”
他繼續唱反調:“那我也可以叫你智子疑鄰。”
她懶得跟他逞口舌之能,默默切着牛排,他也不再糾纏了。其實她一直怕他還會說些什麼,但他都沒有,直到他買單帶她離開,她還在納悶他請這頓飯究竟是何用意。
重新上了車,建南還是那樣沉默,她實在琢磨不出他的心思,只能靜觀其變,後來他終於開了口,語氣非常沉重:“沈秋菊走了。”
她還是愣了一下,她對沈秋菊離世的
本身並不覺得突然,只是因此造成的傷感來襲突兀,令她有些措手不及。她輕聲問:“那吳江還好吧?”
“他很好,他和小碧在一起了。”建南說得波瀾不興,可她卻聽得驚濤拍岸,天哪!小碧不是離開了嗎?怎麼又會跟吳江在一起了呢?
她很好奇,非常非常好奇,可是他竟然又變成悶葫蘆了,好奇得她心癢難耐!
等車到了她家停下,建南側過頭來望着她問:“你可想聽他們的故事?”
她立馬欲答想,可是她忽然瞥見了他眼底那層薄薄的笑意,頓時瞭然,咬緊牙關將那個字嚥下肚子裡去,接着故作疲憊說:“我累了,要回家休息了。”
“這樣啊,”他眼睛裡蒙上了一層灰,“那好,我明天再來接你。”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迅速下了車,跑上樓梯,同時腹誹:劉建南,你真是越來越卑鄙了!
她甚至想就躲在家裡不出去算了,然而她一清二楚這是天方夜譚,馬上就要到國慶節了,酒店是天天都離不了她,如果她執意罷工,那她就將接到方奶奶的索命電話。
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她是哪頭都擔待不起啊!
這一切都是方皓那小子造成的,她咬牙切齒地想,等他銷假回來,自己一定要扭斷他的耳朵!
至於劉建南,還是再煎熬應付下去吧,她拿起臺上的桌曆,又找來先前去接方皓那天買的紅彩筆,在今天的日期上打了一個叉。
她已經捱過去一天了,只要她再做29天李無倩,他們就可以真的分道揚鑣了。
幸好,之後的幾天裡面,建南沒有再爲難她,相處時只是談天說地,聊些不相干的事情,她也漸漸輕鬆了起來,覺得他只是自己一個普通的故友,她也在盡力讓自己這樣覺得,他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非常非常普通的朋友,就像冠亞一樣,如此自己纔不會那麼胡思亂想,緊張兮兮。
方皓終於回來了,琳達不負所望擒住了他的耳朵,拖進自己的辦公室,他“呀呀呀”喊着疼,她一丁點都不心軟,反倒扯得更使勁,準備嚴刑逼供:“說!你這樣做是不是想撮合我跟劉建南?”
“呀呀呀,我沒事幹嘛撮合你們啊。”他眯着眼睛直吸涼氣,“你覺得我是那種愛做紅娘的人嗎?你叫我做我都懶得做。”
琳達高擡貴手放了他,又問:“那你幹嘛要在這個時候請假?”
“去和朋友辦些事情去了。”他揉着耳朵邊說,“至於是什麼事情我不方便告訴你。”
她說:“我才懶得知道。這次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但以後你必須聽我的,不然我就再也不幫你了,就算你要告訴方奶奶我也不怕!”
“好好好,我以後都聽你的,不就是假裝你男朋友嘛。對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他有沒有問起過我?”
她一驚,對哦,建南居然沒有問起他,這太不正常了,更不正常的是她經方皓的提醒才驚覺,她感到有
些不妙了,爲此她一定要做些什麼來挽救一下。
其實做法很簡單,就是秀恩愛,她抱着方皓的手,與他笑語盈盈出了酒店,可她心裡仍不免突突亂跳,也不知是在慌些什麼,直至感受到那既熟悉又冰冷的目光,她不禁回頭看向目光的主人,他在車裡卻不看她了,而是一踏油門,絕塵而去。
她覺得那些塵土像是飄到了自己心上,有些沉沉的,變得很黯淡,便鬆開了方皓,站在那裡,不言不語。
方皓謂然長嘆:“我覺得你就是在自虐。”
她苦笑:“沒辦法,我要不起他,只能如此。”
“你怎麼會要不起他?他這樣愛你。”
“我說過了,有時候我們爲了一些東西,不得不放棄另一些東西。”
“可是他也許就是你生命裡最重要的東西,”他的語氣難得變得凝重,“你確定自己這樣推開他以後不會後悔嗎?人的一輩子那麼長。”
她居然沒有勇氣回答,只能岔開話題:“你的情書寫幾封了?百如有回覆嗎?”
“我都寫三封了,她都不回我。”方皓顯得很沮喪,“也許她沒有被我感動到吧。”
“你千萬別灰心啊,”她揚起笑容來鼓勵他,“說不定她只是在考驗你是不是真心的,要是你現在就失了信心,你要她怎麼相信你啊?”
“你說得對,我會繼續加油的,你也要加油哦!”
加油?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加油。
她還跟方皓說好,明天要他來接自己上班,可到了早晨他手機卻怎麼都打不通,她很氣憤,這傢伙又食言了。她深吸口氣,硬着頭皮下樓,結果發現建南也沒有來煩自己了。
想來他可能是真被昨天那幕給刺激到了吧,任哪個男人都受不了那樣的場面,所以徹底死心了吧,說不定他已經回長沙了。
她應該高興嗎?照理來說是應該高興的,她一天一天數着過去,在桌曆上劃紅叉,不就是爲了這樣一個結果嗎?只是如今它提前降臨了。然而她清楚自己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因他的遠離而有半絲悅然的,她其實在難過。
她發了很久的呆,又擡頭四望一下,還是不見他的身影。她忽而更難受了,自己原來以爲一個月後他們彼此都能灑脫放手,悅然別去,可是才那麼短短几日,自己便已經習慣他了,見不着他便失神發慌,尤其是想到他再也不會出現,更是心如針刺。
她終於明白他當初有多痛苦了,原本她還以爲自己是最委屈的,可是自己離開時至少還有一份信念在支撐,他卻一丁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就那樣猝不及防收到了自己的絕離信,一定是很彷徨很不解吧?怎麼就這樣被自己拋棄了呢?她不敢再試想他的心到底有多痛了,因爲她那裡已經開始痛了。
不管過去再怎麼樣,現在再怎麼想,都於事無補了,她警告自己不能再回頭了,大不了再去習慣一次沒有他的生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