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廂對立,趙承鳳劉駿邵卻誰也不開口說話,只是凝視着對方的目光,但膠着的視線裡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緒,沒有共通點。
清風吹徐,拂動着劉駿邵披散的長髮,黑髮隨風舞動着,不適的拂在趙承鳳的身上,在他染了血色的胸口上嬉戲着,沾染着些許的血漬,卻像是嗜血般,不肯停歇的去吸食着。
“王爺,這一刀,並不能讓你我之間的仇怨瞭解,但從此後,劉駿邵不會再找王爺報仇。”平靜的說着,劉駿邵望着趙承鳳的眸子裡,恨意漸漸的消退,變得空洞無神。
那麼一瞬間而已,劉駿邵卻仿若失去了靈魂一般,雖仍是美麗不減,可沒有了生機的眸子,使得劉駿邵整個人就像她身上的衣物般,暗淡而無光,了無顏色。
向後退了半步,劉駿邵側着身子,緩緩的移開視線,不再看向趙承鳳,無聲的做着送客的姿態。
見劉駿邵如此姿態,趙承鳳默默的點了點頭,視線卻自始至終的都未曾劉駿邵的身上離開,欲言又止了片刻後,捂着胸口,從劉駿邵的身前踏步離開。
然而,趙承鳳的身影纔剛從劉駿邵的面前經過,便聽‘噗’的一聲,鮮紅的血雨自趙承鳳面前灑落。
時間彷彿被定格了,院子裡靜寂的只剩下喘息聲,直到血雨落地凝結了,仍是那般的寂靜。
羽睫輕眨,紅色的血珠在羽睫上跳躍中,將視線染紅,看不清面前的景物,劉駿邵緩緩的勾起了脣角,死寂的眼中變得淡然,又恢復了沉重。
僅僅是眼神變換的瞬間而已,只見劉駿邵的身子忽然搖擺不定,再難站得穩,爲筆直的向前倒去。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劉駿邵要倒地的時候,趙承鳳猛然醒悟過來,轉身去將劉駿邵抱在懷中,接住了劉駿邵嬌軟的身軀,沒有讓她摔倒。
抱着幾乎沒有肉感的劉駿邵,趙承鳳眼中浮現了一片凝重之色,視線緊鎖在劉駿邵那張蒼白的不見血色的面容上,嘴脣蠕動了幾次卻都說不出話來。
抱着劉駿邵的身體,隨着旋轉,趙承鳳坐在了地上,但劉駿邵那輕盈的身子卻如同有千斤重擔一般壓在了趙承鳳的雙腿上,沉重的讓他無法站起身來,連雙臂都是顫抖的。
良久,趙承鳳都未做任何的反應,只有那雙未曾眨過的雙眼看着劉駿邵,滿是擔憂之色。
“咳……”眉頭輕皺,劉駿邵視線裡模糊不清的映着趙承鳳的影像,但此刻已經沒有力氣再掙扎的劉駿邵,只能任由趙承鳳緊緊的抱着自己,進而低語的說道:“六年前的事,我恨你,卻不怪你……”
“……”聽着劉駿邵低語的聲音,趙承鳳嘴脣闔動着,卻說不出話來,只是安靜的聆聽着。
“但你縱火,害死我父母,這份深仇,劉駿邵生死不能相忘!”劉駿邵忍着痛歐陽說話,喘息開始變得粗重。
“駿邵,我沒有,你父母……”
“我命不久矣,深知大仇不能得報,既是因爲劉駿邵的無能,亦是因爲小莫愁不能沒了孃親,又沒了父王。”輕輕的搖首,打斷了趙承鳳的話,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劉駿邵急着要把內心的話說的清歐陽,她不知道自己這次吐血之後,是否還能有
機會醒過來。“答應我,一定要照顧莫愁,給她無憂的童年,讓她可以快樂一生,哪怕是將來嫁給販夫走卒也好,一定要給她尋一個可靠的男人,來照顧她一生。”
“不要再說了,你不會有事的,本王保證你不會有事的。你這麼放心不下小莫愁,那就自己去照顧她,看着她成長,看着她出嫁。”搖着頭,趙承鳳不想聽劉駿邵這種類似於遺言的話,低聲的對劉駿邵說道:“本王這就給你找大夫,一定可以醫治好你的,絕對不會讓你……”
“來不及了。”劉駿邵淺笑着截斷了趙承鳳的話,氣若游絲的說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歐陽的很。這一次,我是真的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回天乏術。”
“不會的,不會的!”趙承鳳抱着劉駿邵的肩頭,在她耳邊低語道:“一定有辦法可以醫治的,就算是閻王爺在生死簿上寫了你的名字,本王也會要他把你的名字劃下去!本王不許你死,你便只能活着!”
“王爺,心若死了,活着也不過是軀殼而已。”劉駿邵嗤笑一聲,又是一陣低咳,鮮血自劉駿邵的嘴角不斷的流淌着,沁入了趙承鳳胸口的衣襟,在那原本就綻放了紅梅的地方,渲染成了盛開的牡丹。“照顧好小莫愁,這是劉駿邵對王爺最後的請求。就讓死亡,來了卻劉駿邵對王爺的仇恨,讓這段孽緣,從此……煙消雲散吧……唔!”
劉駿邵的話未說完,便又嘔出了一口鮮血來,鮮紅的顏色噴灑在趙承鳳的下顎上,又一滴滴的落在了劉駿邵那沒有血色的面頰上,緩緩的流淌進了她的衣領內,隱沒於衣物的纖維之中。
身子因一再的嘔血而痙攣着,劉駿邵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無神的雙目望向那被帶好的門扉,卻不見最想見的身影出現,劉駿邵的擰起的秀眉漸漸的鬆開。
‘莫愁,孃親最放心不下的女兒,以後的日子裡,孃親不能在你身邊陪伴,不能看着你成長了,你一定要學會照顧自己,勇敢的面對人生啊……’無盡要對小莫愁說的話,劉駿邵只能存放心裡,無緣再對小莫愁親口說出來。
緩緩的閉上雙目,劉駿邵心中的擔憂,無人能聽得見,她最後想要說出口的話,卻只有天知地知了。
“駿邵,駿邵!”見劉駿邵側首昏厥,趙承鳳大吼出聲,可他淒厲的呼喚聲,卻喚不醒懷中的人兒。
緊緊的挨着劉駿邵柔若無骨的身軀,感受着那有些發涼的體溫,趙承鳳仰天長嘯。悲鳴之意,緩緩的看了一眼就在近處的面孔,這個倔強的人。這個總是不斷的被人算計,可是心智卻依舊像是一個處子一般的人,並沒有對什麼人設防着。
兩人之間,也許是存在着各種各樣的不愉快,尤其是在劉駿邵的心中,一直認定爲是趙乘鳳害死了自己的至親,這樣的誤解,真的是很難以說清歐陽了的,可是,縱便是這樣,趙乘鳳心中依舊是愛着她的,無論劉駿邵怎樣對他。
尤其是這種無需再言語表白的愛。
心愛的女人,闊別六年後,第一次在意識清醒的時候,沒有拒絕的躺在他懷裡,卻是因爲昏迷不醒,這叫趙承鳳如何能夠承受的來!
黎明纔來到而已,天際的那抹魚白,尚未來得及照亮大地,使得早起的
人們還看不清對方的臉。可是,趙承鳳的悲傷之情,卻已然撼動了大地,讓整座逍遙王府都爲之蒙上了一層陰影。
這一天,那些習慣了夜裡等待,白日裡晚起的側妃們,都被趙承鳳的這一聲長嘯而驚醒!
同住在一個院子裡,劉巧兒自然是聽的更爲真切,連梳妝打扮都來不及的,劉巧兒隨意的披了件外衣,便朝側院奔去。
然而,當劉巧兒來到側院的門口時,看到的卻是趙承鳳正抱着劉駿邵,仰天長嘯!
那份悲切之意,饒是劉巧兒站在大門口,相距有十幾米之遙,可劉巧兒仍是感受的清歐陽。
王爺,您心裡當真就只能容得下劉駿邵一個人嗎?即便你們分隔了六年之久,即便我在你身邊陪伴了你六年!可你,卻只把她放在心尖上,不能容下我劉巧兒半分,是嗎?劉巧兒靠在門框旁,雙手用力的抓在門框上,雙眼含着恨意的望着躺在趙承鳳懷中的劉駿邵,心裡恨恨的想着,完全沒有半點對劉駿邵擔憂的姐妹之情。
六年的時間,劉巧兒當初對劉駿邵的那些虛歉意已經淡去,隨着趙承鳳對她那虛假的寵愛,而對劉駿邵的恨意更爲濃烈!
尤其是當劉駿邵再度出現,且讓趙承鳳表現出那難以自已的愛意的同時,劉巧兒已經不能自控的,任由恨意在心中蔓延,如樹藤一般的纏繞着,將她深深的包圍着,纏繞的快要窒息。
除非是劉駿邵死去,除非是趙承鳳的心裡只有她劉巧兒,否則劉巧兒心中的這份恨都難以泯滅。
“父王,發生什麼事了?”原本已經回到房間的小莫愁,在聽到趙承鳳的大喊聲之後,也走了出來。可當小莫愁看清歐陽狀況後,卻是連擡腿邁過門檻的力量都沒有了。
她的孃親,竟然滿身是血的躺在了父王的身上,且緊閉着雙眼,小莫愁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幕。
剛纔她進屋的時候,她的孃親還溫柔的對她說話,還……
“孃親!”在趙承鳳的喊聲停止之後,小莫愁這才緩過神來,忙提着裙子,朝劉駿邵身邊奔了過去。蹲在劉駿邵身旁,小莫愁用力的搖晃着劉駿邵的身體,想要喚醒她。“孃親,莫愁在這裡,你睜開眼睛看看莫愁啊!你不要嚇莫愁,好不好!孃親,你說過,不會再吐血了,你爲什麼要騙莫愁,孃親說話不算數!嗚嗚!”
“莫愁,你說你孃親以前也有吐過血?!”原本已經有些呆愣的趙承鳳,在聽到小莫愁所說的話之後,立即騰出一隻手來,拉着小莫愁的手臂,問道。
“父王,你掐的莫愁好痛!”小莫愁皺着眉頭,仰起一張淚水斑駁的小臉來,望向趙承鳳。
看着女兒那流着淚水的眸子,以及吃痛的表情,趙承鳳才發覺自己用力過大,而只是個孩子的小莫愁,根本無法承受他這樣的力道。
歉然的收回手來,趙承鳳再度開口問道:“莫愁,告訴父王,你孃親經常這樣吐血嗎?她上次吐血是什麼時候?”
“莫愁只看到過孃親吐兩次血,但孃親經常要很用力的洗血衣,莫愁知道孃親是不想莫愁擔心。孃親上次吐血,是在莫愁從宮裡回來之後,但孃親以爲莫愁不知道。”小莫愁帶着哭腔的回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