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個夢。
奇奇怪怪的夢，他一個人在街角走着，周圍的人自動散開，沒人願意跟他接觸。
醒來的時候。
Heart剛把窗簾拉開。
午後的陽光照射進房間，IMP彎腰穿鞋，腦子裡閃動的卻是那人的笑臉。
無數個夜，一個人待在異國他鄉，有時總生出點孤獨。
穿好鞋，提前半小時搞定個人衛生，還擦了面霜，才前往訓練室做準備。走到座位前，秦浩已經到了。
對這一點，IMP並不感到奇怪。
就像平野綾說得，他也搞不懂Penicillin刻苦的原因。
當然。
如果有人問他。
他會說，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他現在的一切，都建立在LOL打得好的基礎上，他僅有的成就感、興奮、激動、屈辱，都是它給的。
但他知道，他沒那麼愛，至少不像Penicillin那麼愛。
他抽菸，他喝酒，他並沒有那麼尊重。
那天麥÷罵他的話，他也懂，只是做不到，也不想做到。
說曹操、曹操到。
他看見Cvmax走到Eimy和Karsa身後，說：“練下翠神。”說完，轉頭看向秦浩：“除盧錫安外，你還會什麼AD？”
秦浩搖了搖頭，又點頭：“我可以練。”
Cvmax語氣聽起來有點興奮：“如果你會飛機，訓練賽可以試試。這是我昨晚想到的陣容。”
受到比賽的啓發。
Cvmax覺得封印中路的Carry能力，對他們來說有點吃虧。
另一個，既然雙香爐比較有用，也沒人規定非得中輔香爐對不對？
如果野輔選的英雄可以出香爐，上單當沙包保着雙c，團戰是不是更有想象力和畫面感一點？
他不是很喜歡鐵桶陣。
抱團平推，只是因爲對面沒有續航能力，對於秦浩的指揮，他沒覺得有問題，只是這個套路，模仿起來不難。
萬一對面也玩軟輔香爐，雙方回到同一起跑線，到時候還是比拼細節。
秦浩並不知道教練的想法。
他只知道，隊伍有需求，練就好了。
對於這樣的態度，Cvmax相當滿意。
這是他執教的第一個年頭，卻也從Heart那聽說過不少的事。
說自信也好，說固執也罷。
很多人遇到事，第一的想法不是加入，而是覺得有解決辦法就行。
就像火男鍊鐵。
PYL沒否定這英雄強，他只覺得沒那麼變態。
他訓練賽火男亂烤對面，然後你跟他說這英雄無敵？
一級把它逼出經驗區，三級叫打野直接越，鐵男一個小短手，線都吃不到，然後你跟PYL說無敵？
他拿什麼信。
在小組賽連跪的關口。
是讓IMP練鐵男簡單一點，還是讓隊友相信自己可以打簡單一點？
再一個。
賽場勝率跟訓練賽勝率，完全是兩碼事。要是輸一次，就要加入，沒有誰的英雄池稱得上夠用。
16年LCK季後賽。
SKT吃過大虧。
燼、龍王、巴德……下路把被越塔。事後，SKT粉絲猛罵扣馬頭鐵，但真的是他一個人頭鐵嗎。
隊員說下路接受劣勢，你作爲教練，選擇相信還是不相信。
與此同時。
EDG被巖雀擡出季後賽，你作爲教練，選擇讓隊員花時間合練，還是不說。
很多事，回頭看，覺得很重要，當時卻覺得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寫在日記上的文字，可能透着憧憬、也可能透着沉悶。
當然。
17年春季賽，巖雀大火。SKT粉絲想起這件事，懊惱的不行。到現在，都有帖子說，要是Faker世界賽會巖雀，藍色方BP好做很多……
等教練離開訓練室。
C博等人大聲聊起了僞神。
跟昨天相比，相關話題的討論熱度非但沒有降低，反而擴大了。
放在平時，IMP很樂意看笑話，今天卻有點笑不出來。
晚上。
跟PYL雙排。
C博自言自語道：“走A怪不是RNG的人嗎？怎麼他們不玩軟輔香爐。”
IMP對此不感興趣。
C博注意到搭檔的異樣，好奇問：“你怎麼了，昨晚宰大戶也不去。”
“沒怎麼。”IMP一臉茫然，自己能有什麼？
“你有點奇怪……”C博說：“上次說去樓上，還是伱建議的去吃海底撈。”
“……”
耳麥裡，沉默了一會。
突然，IMP囁嚅地問：“窩有個事想問你。”
“問啊！你不會病了吧，還是被麥÷那個B噁心到了。”C博大大咧咧，心裡更加奇怪。
“你跟廚神怎麼認識的？”
C博屁股一滑，險些一頭栽倒。
“你問這個幹嘛？”
C博很納悶。
這個事，他只跟室友秦浩聊過。
雖然IMP知道他有女朋友，但他不關心，也不像秦浩那麼八卦。
或者說，在他眼裡，IMP一直都挺安靜的。
最暴躁的時候，也不過是打遊戲被對面上嘴臉……
“說一下嗎。”
“確實沒什麼好說的。”認識過程，沒什麼曲折。
“草你老M。”IMP不高興了。
“你忘了，她在我們這當過一個月的運營。”C博還是說了：“我沒事就往辦公室跑。過了2周，我找她要微信，她給了。”
“要微信？”
“不然呢。”C博一副不這麼做，還能怎樣的口吻：“難道上去跟人家說，我喜歡你。會嚇到人家的。”
IMP懂了，又不太懂：“問了就給？”
“草了。”C博強調：“我是混了個臉熟，纔要到的微信！”
“不太熟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要微信。”
C博：……
越聊越不對，C博突然問：“你是不是餓了？”
“什麼？”噗噗嫌棄道：“你快說，問你辦法呢。”
“找辦法混個臉熟啊。”
“你就說我是LGD的AD，IMP，不懂這個ID就去網上查。”
哦。
混個臉熟嗎？
IMP想起那天聽到的話：她玩微博，ID叫什麼來着？
他也有微博，只是沒怎麼登陸過。
比起這個，他用的比較多的軟件是美團。想起美團，看C博就有點不順眼了，他點大串牛肉，C博老是蹭。
“快一點了。”IMP硬氣道：“記得點兩份夜宵。”
C博：喵喵喵？？
就在秦浩努力練習打飛機時。
鬥魚。
離走A怪預告的開播時間，只剩半小時。
點進網頁。
主頁推送裡，掛着鏈接，點進來就能跳轉。上面的標題寫着：韓服千分王，腳本級的走A，標題旁打着大大的問號，預示着將要揭曉真容。
呵。
作爲十年青粉，佘大可有些不屑。碰瓷這麼久，勞資倒要看看醜八怪長啥樣！
等待的時候，他點開QQ羣。
羣裡，不少人在聊開播的事，一邊聊，一邊罵。畢竟這羣裡都是LGD粉絲，見不得碰瓷狗舒服。
或者說。
這些天，他們都被類似的言論噁心過，什麼“帶你家主子躺贏”、“毀了中國電競”、“看不得別人好，紅眼怪”。
刷到這些帖子，跟吞了蒼蠅沒區別。
到了五點。
黑着屏的房間終於露出了一個腦袋。
佘大可看了眼，下意識拿秦浩的臉對比，心想：也不行嗎。
只是。
醜八怪那三個字，卻是怎麼都發不出去。畢竟，這個掛着琪琪的AD，很像個小孩。
開播的時候，還能聽到有個聲音讓他打招呼，然後小孩說了句：“我是RNG二隊AD。”沒了。
這是他見過最平靜的打招呼的方式。
沒有晚上好，沒有嗨嘍，什麼都沒有，只悶頭打開排位，倒是旁邊那個聲音在催：“跟水友聊聊天。”
“……”
Able不知道說什麼。開播這件事，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團糟。前幾天，先是教練拉着他在辦公室站了大半個小時。
過了一天，鬥魚過來調試設備，他又在旁邊站了很久。
秋水教練誇他出息了。
他不知道自己哪裡出息了，只覺得煩。
“說話呀，多說點話。”
教練秋水在攝像頭照不到的地方喊，Able生出一股煩躁，“知道了。”
說是“知道”，但在秋水眼裡，Able就跟木頭一樣，偶爾才說幾句遊戲裡面的內容。
問題是。
開播前，鬥魚的工作人員反覆強調看彈幕和互動的重要性，Able卻沒有這麼做。
“破500萬了！！”
辦公室。
運營經理很高興：“我就說，熱度不會低。”
白星湊到電腦面前，盯着跳動的人氣值和貴賓席，“多刷幾個禮物，引導他們消費。”
“在做了。”
“就是彈幕罵的有點難聽，要不要讓房管控評。”
一連串的“碰瓷狗”、“主播什麼冠軍”、“還沒打職業，就營銷”，看得出來，民憤很大。
“黑紅也是紅。”白星笑了笑：“熱度和錢纔是真的，捱罵算什麼。”這話聽得運營經理眼皮子一跳。
Able才17歲，心理素質不一定承受得住黑紅。但聽老闆的意思，卻是巴不得這些人來罵。
“也是，那些在次級聯賽打職業的，很多直到退役，都沒人關注。”運營經理附和道。
“是啊，希望開播第一天，不是他的巔峰。”
白星關掉直播間，覺得自己夠仁義。
“接下來怎麼辦？”他問。
“繼續引導罵戰。”既然老闆都不怕17歲的小屁孩道心破碎，他還擔心什麼。
“人嗎，總是同情弱者，有種保護欲。”
“二，找有公信力的大V和網媒進行二次曝光，就像宣傳Penicillin的那篇長文一樣，我們要把兩個概念植入到粉絲心裡。
一，除了Uzi，國產AD沒人，二……”
想起那天見到走A怪的第一印象，他說：“全身心投入遊戲、專注。”
白星倒是不信Able有那麼專注，他只覺得小孩挺害羞，不懂事。
“第三。”
到了專業領域，運營經理掰着手指頭，很有氣勢：“適當扮演無辜，將大衆注意力往網暴上引，篩選出裡面的同情者和看不過眼的路人，去爭取他們的支持。”
白星總結：“所以，罵的人越多越好？”
運營經理：……
“之前的宣傳已經夠了，現在要做的是打出Able本人被網暴的牌，博取同情。”
“行，沒什麼事我先走了。”白星擡了下手腕：“有個飯局。”
兩人沒時間守着直播間，也不關心Able經歷了什麼。
站在普通路人的角度，小孩確實很慘。
從開播到結束，彈幕沒眼看，偶有幾個幫忙出聲的，也會被鋪天蓋地的嘲諷趕走。
同在鬥魚的電棍，偶爾會點進去看，他對這樣的彈幕環境，很是熟悉。
【菜菜菜菜菜菜逼。】
【回家吃奶去吧，打什麼職業。】
【這句SB還給你。】
【小小年紀嘴巴這麼臭，是不是家裡沒人了。】
【有人養沒人教。】
【不是衝千分嗎，怎麼還輸了。】
【主播怎麼不說話，是啞巴嗎？】
嘶。
電棍趕緊退出去。
就這一會，水友跟着調侃：“走A怪開播了？”
“這有17歲？看着像15歲。”
“龜龜，要是主播惹到青粉，我第一個投降。”
“投降？帶路！”
“感覺有點過了。”
“操心人家幹嘛，人家快700萬人氣了，大主播了。”
“就是，心疼人家，不如心疼主播。”
“……”
看着水友說話，電棍沒理會。
他只是感慨一下，惹到兩大冠軍中單的後果，壓根生不出同情。當初他被衝，又有誰幫他了？
彈幕有一點沒說錯。
人Penicillin直播申請互動被罵SB，然後微博還發動態幫忙解釋，可RNG官博做了什麼？
藉着熱度宣傳走A怪。
這種行爲同樣讓他反感，說是碰瓷也沒錯。
結束直播。
Able看着觀衆還沒散去，像做錯事一樣，扭頭找教練：“我不直播了，也不想開攝像頭。”
他有點暴躁：“這樣，我排位上不去分。”
秋水不敢給出承諾，他清楚直播合同意味着什麼：“不行。”他輕聲安慰：“打比賽也會開攝像頭。你總得習慣。”
“可他們都在罵我。”Able像是要哭出來。他看到了那句“有人養沒人教”，小時候，同學也是這麼欺負他，說他爸媽不要他了。
秋水硬起心腸，“打比賽也會被罵。你連這些都忍不了，還怎麼打職業？”
……
同一時間。
SKT二比零輕取JAG。
其中有一波，Bang吃到璐璐護盾絲血贏下二打四的殘局。
賽後，Bang接受採訪，被問到當時什麼心情，爲什麼那麼敢打，Bang作爲老實人，並沒有藉此誇自己：“訓練賽遇到過這樣的殘局，所以有經驗。”
“有經驗？”
“我有破敗和颶風，他們沒大招，傷害不夠灌死我。”
聽到這話，連彈幕都愣住了。
打出了一波足夠上Top5的集錦級操作，結果語氣這麼平靜？
而在虎牙。
有觀衆奇怪：“這陣容好像LGD啊。”
“什麼都LGD？”
“笑死，SKT會抄LGD的陣容？”
“不像嗎，把卡莉斯塔換成維魯斯，把酒桶換成盲僧，不就是了。”
“哈哈哈，下野都換了還叫像啊。那所有陣容都像。”
“我的意思是，那天LGD打RNG，IMP團戰就長這樣。”
“腦殘。”
“萬物起源LGD？”
“都是冠軍AD，IMP粉狂什麼。”
彈幕全是嘲諷，第一個出聲說像的人，快委屈死了。
他明明沒有捧一踩一，只是覺得團戰畫面有點像，卻被打成腦殘。
可他喜歡的是Penicillin啊，頂多算是雙c粉。
到了第二天，還是氣。
刷抗吧的時候，卻刷到一條搬運貼，看上去像是採訪——
記者：前輩，你是說香爐的靈感來自韓服一個路人。
扣馬：對，你看過他的視頻就知道，他經常能做到少打多。正是這樣的反常，引起了我的注意。
記者：這麼說，昨天的比賽是SKT第一次使用？
扣馬（搖搖頭）：不能這麼講。
扣馬：隔壁賽區，已經有一個在正賽裡使用軟輔加香爐的隊伍。
記者：誰。
扣馬：LGD。
說到這，扣馬有點佩服：他們對香爐的研究很深，有些內容，是看了他們的比賽，纔想到的。
記者有些失望：也是，聽說那個路人是RNG青訓出身。
扣馬奇怪：是的，我也是後面才知道他是RNG青訓。問題在於，RNG下路並不喜歡搭配軟輔。
他們更重視先手進攻，喜歡搭配硬輔創造線殺條件，往往到了二級就會發力……
他看到的時候，搬運貼的評論區，已經蓋了500多層。
吸引了相當一部分的LGD粉絲。
【我焯，原來軟輔香爐是一種戰術，不是亂選。】
【對不起，我道歉，那天不該罵Cvmax是畜生的。】
【我去，原來雙盾還有這種理解。】
【兄弟們，剛試了一下，扣馬沒騙。這套路最強的地方，是提升了AD的輸出能力和保命能力，2件套帶攻速鞋，常規攻速1.74，吃香爐到2，還能吸血，每下30。】
【排位見，衝分！】
【原來走A怪這麼吊。】
【Cvmax也很厲害啊，雖然走A怪發明了香爐的打法，但他不懂雙輔助裝提經濟，也沒叫中路選帶盾法師。】
【走A怪太自閉了，只想自己玩得舒服。】
【雙輔助裝真挺重要吧，提前一分多鐘做出香爐。】
【中路香爐纔是答案，有足夠的經濟補出救贖和鳥盾，把香爐的特性放到最大。】
【少個c你是看不見啊。】
【要什麼c，SKT跟LGD不都是平推。】
新的爭吵方向出現。
評論區圍繞到底是早做出香爐更有競爭力，還是多一個人出香爐更強勢。
Able直播間。
繼第一天開播停留在700萬人氣，第二天來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藉助那條搬運貼，和SKT粉絲高呼回來了，都回來了的熱度，引得不少路人打開鬥魚。
大家都想知道套路的發明人，該有多強。
之前再怎麼吹腳本級走A，也吸引不到看比賽的那批觀衆。
晚上。
聽到運營經理說直播間人氣破900萬，白星很是得意。
瞧瞧。
他就說被罵不是壞事。
當初不是被Faker舉報、罵青黴菌SB，一個新人能被這麼多人惦記？
要知道，不是他火速讓Able帶隊參加TGA，這會Able還是試訓期，根本不算RNG隊員。
對了。
開播第二天刷新歷史新高，是個什麼情況？水軍這麼快就發力了？
對於老闆的問題，運營經理露出奇怪的神色。
“正常來說，不會那麼快。”
“但他好像發明了一個什麼套路，很適合上分，所以又出圈了。”
運營經理打開微博，遞給白星：“沒花錢，熱搜第五了。”
白星：？？？
第二次不花錢上熱搜？
命這麼好。
白星掃了幾眼，大概清楚是扣馬接受採訪聊到了走A怪和LGD……等會，LGD？
啊？
那天輸那麼慘，跟走A怪有關係？
想起自己那天接到火狐的電話，說Uzi鬧小脾氣，拒絕打訓練賽，他還安慰了小狗幾句，原來尼瑪不是隊員當天手感不好，而是被降維打擊？
他就說嗎，輸LGD輸了這麼多回，不說越打越有經驗，差距越來越小，但也不能被速通吧。
這下。
白星不開心了。
憤怒之餘，他一個電話打給火狐：“……我有時間聽你解釋。”
“你不知道？自己去熱搜上找！”
掛掉電話。
白星越想越氣。
草草草。
被速通了都不知道輸在哪？
真的草了。
自家隊員最先使用的套路，連LGD跟隔壁賽區都會了，他們還一頭霧水。
這是什麼教練？
發現熱度，刺蝟社主動跟LGD聯絡，約了個採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