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夜的上海,賴進她的房間
6錦川的眼眸裡一下燒起了火來:“顧仲勳!拿開你的手!”
他上前一步,擡手攥住甄艾的手臂,顧仲勳卻收緊手掌,將甄艾摟入懷中,他眸色沉沉凝住6錦川:“6先生,請您對我顧仲勳的女人客氣一點!”
顧仲勳的女人…躪…
6錦川氣到極致,反而笑出聲來,他不理會顧仲勳,直接看向甄艾,他的眸光實在太銳利直接,甄艾竟有些不敢對視,躲閃着避了開去崾。
她和從前一樣,從不會說謊,說謊的時候,壓根就不敢看他!
6錦川心中有了成算,那些快要破腔而出的怒氣就生生被遏制了下來,四年分離,他再不是當初動輒就怒的年少輕狂,心愛的女人是什麼性情,他比誰都清楚,對她,就再不會有誤解。
更何況,就算是,就算她真的預備和顧仲勳開始一段戀情,他也照舊會把她搶回來!那麼,爲什麼要對她動怒?
他疼她,寵她,都還來不及……
6錦川看向她的那一刻,甄艾已經猜到了後面會生的一切,他一定惱羞成怒,然後就是殘酷至極的諷刺話語,可是,有什麼呢?
他只是她曾經的丈夫,如今的前夫而已,他怎麼想她,她都不會在意了。
想明白這些,甄艾乾脆平靜的擡起頭看向6錦川:“6先生,您都聽清楚了吧?”
她的目光,從他有些陰沉沒有表情的臉上漸漸遊移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掌上,她輕輕掙出來:“6先生,請您以後對女士尊重一點。”
言外之意,她畢竟已經是別人的女朋友了。
“小艾,我們出去吧。”顧仲勳自然知道這樣的情勢下,不該繼續糾纏下去,甄艾既然如此說,他順水推舟就是最好。
甄艾輕輕點頭,轉過身的那一刻,她的眼角餘光從他臉上滑過,那麼短暫的瞬間,她卻看到了他眼底的隱忍和剋制。
甄艾心底有些微微的驚愕,可也只是一瞬,她就轉過身,再沒有回頭。
該遺忘的,哪怕哭到嗓子乾啞,也要學會遺忘。
該放棄的,哪怕是斷掉手臂一樣的疼,也要乾脆的放棄。
她不想回去從前,不想變成如今的自己不喜歡的那個樣子,她渴望的平靜生活已經擁有,那麼爲什麼,還要讓自己再捲進可怕的漩渦中去?
她擡頭望着前方,一步一步,走的緩慢而又堅定。
顧仲勳忍不住側臉看她,她神色平靜,似乎絲毫沒有被6錦川影響,可他心底的疑惑,卻在一圈一圈的放大。
爲什麼她忽然會說出那樣的話?顧仲勳不是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他隱隱猜到,甄艾的‘男朋友’說辭,依舊和6錦川脫不開關係。
不知爲何,心底就有些沉沉的輕嘆了一聲,環握住她纖細腰肢的手掌,在轉過拐角那一刻,已經禮貌的放開:“甄小姐,方纔,我失禮了。”
甄艾卻是搖頭:“該抱歉的人是我,總是給您添麻煩……”
“你的事,怎麼會是麻煩?”
甄艾卻垂下眼眸,沒有看他,“還有,顧先生,方纔我說的話,您不必放在心上……”
“如果我已經當真了呢?”
顧仲勳的聲音是低沉好聽的醇厚,他趨前一步,甄艾卻已經下意識的飛快避開,他那好看的眼眸裡,就有了掩不住的失落:“我以爲,我的心意,甄小姐已經看的很明白。”
回答他的,卻是長久的沉默,和一聲輕輕的:“對不起。”
顧仲勳一下揚起臉來,他抿緊了脣,深吸一口氣,閉了眼,將那一口氣長吁出來,片刻之後,他方纔恢復如常神色,可那眼角眉梢的黯淡情緒,卻是怎麼都遮掩不住。
“沒關係,是我太唐突了,是我……”
顧仲勳到底還是難過的吧,甄艾有些愧疚的看着他,對於一個自己很欣賞的人,若是給了他一些痛苦和傷害,人總是會格外的抱歉,甄艾也是如此。
她沒有辦法迴應他的感情,卻利用了他的喜歡,想來,她也是一個卑鄙自私的人。
“是我讓你爲難了。”顧仲勳望着她,她臉上的不安和愧疚,更是讓他不好受。
因爲不愛,因爲無法接受他,所以纔會有這樣的情緒,他多麼的不希望自己看到,可卻只能接受。
他難過她的拒絕,可卻更不願,要她爲難。
“對不起……”
他這般說,甄艾更是難受起來,想到他待她的禮貌周到,想到他對她的尊敬和關懷,想到方纔她那樣卑鄙的利用他,他卻毫不猶豫附和了她,想到……
甄艾差點要哭出來:“顧仲勳,真的對不起……我,我以後不會再打擾您……”
“是要連朋友都不能做了嗎?你這樣,子銘會很難過的。”
他顧仲勳,一個將近四十歲的男人,在面對喜歡的女人的拒絕的時候,連難過都不敢說出口,卻要藉助於一個孩子說出來。
想來,這將近四十年的人生,這樣的體驗,是終生難尋的可貴了。
6錦川並沒有走遠,他們的交談,都一字不漏的落在了他的耳中。
聽到她的拒絕,他心裡在愉悅的同時,卻更有了危機感。
如果顧仲勳糾纏不放,如果顧仲勳逼迫她,如果顧仲勳認準了她方纔的話語……
他想必會不屑一顧,可這樣的顧仲勳,顯然已經讓甄艾有了愧疚的情緒,女人總是心軟的動物,她對顧仲勳有了歉意,以後……
6錦川靠在牆上,修長手指撐在眉梢,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不能這樣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越走越近,絕對不能再給顧仲勳這樣的男人加分的機會了。
6錦川回去宴客廳的時候,晚宴已經接近尾聲,小壽星早已在保姆懷中睡的香甜,6錦川看到了站在何部長身側的何太太,那也是個傳奇人物,只是再多的傳奇色彩,都隨着時光漸漸的湮滅了。
如今的何太太,也不過是幸福的眼睛眉梢都藏不住的溫婉女人,一女一子,湊成好字,丈夫體貼專情,過去再多煎熬和苦楚,得了此刻的圓滿,想必也人人願意。
他站在人羣之後,遠遠看到立在顧仲勳是身畔的她,眉目安然的樣子,一如當年,可6錦川知道,他如今的路,未必就比四年前走的容易。
有了更多主見,變的更加堅韌的甄艾,唯一要她回來的,只能是一顆真心。
北京一別,轉眼深秋,6錦川並沒有隨着甄艾飛去上海,他依舊回了宛城。
6成帶來的消息都不大好,顧仲勳和甄艾這一段時間都在北京,兩人算是時時見面的,雖不曾有什麼進展,可他卻深知,有些感情可以一見定終身,而還有很多感情,卻是在時光的累積之下培養出來的。
他耐着性子,將公司裡所有重要的事務安排妥當,終究抽出了一個月的空閒,他訂好機票,收拾了一點簡單的行李,直飛上海。
那個時候,已經到聖誕節了。
岑安的病情有了些許的好轉,趙景予也保證暫時不會將岑安送去醫院,甄艾就回了上海繼續工作,而顧仲勳年末也很忙,時時出差,兩人就再沒見過幾次面。
飛機降落,上海的夜,已經是五光斑斕的靡麗。
機場出口,迎接親朋的人羣裡,有年輕人捧着玫瑰花,翹盼着心愛的另一半到來,6錦川邊往外走,邊想,要送花嗎?
他好像,真的很少送她什麼東西,這個習慣不好,以後是要改一改的。
上了來接他的車子,6錦川吩咐司機找一家花店,臨時起意,就只能在深夜買到最普通的紅玫瑰,他挑選了九十九朵,然後讓店員精緻的包起來,付了錢離開。
一路上,那一大捧玫瑰在他的膝蓋上靜默的綻放,他想着她看到這玫瑰的樣子,脣角的笑像是盛開的玫瑰一樣,悄然滋生。
她的住址,早已爛熟於心,普通的小區,有些舊了的公寓樓,治安卻還不錯,他親眼看到,總算才能安心。
車子在她的樓下停穩,6錦川找到她房間的窗口,燈光已經暗掉了,或許她已經入睡,也或許,她出去過聖誕節了。
乘電梯上樓,抱着花束在她門口站定,這樣的夜晚,註定是熱鬧的,年輕人不會睡的早,十一點了,還有情侶嘻嘻哈哈的跑出去玩鬧,那些年輕人看到他西裝革履抱着花的樣子,眼眸亮閃閃的看着他笑。
6錦川也笑:“merrychristmas!”
“merrychristmastoo!”小情侶就歡快的迴應,那女孩子趴在男朋友的肩頭,似乎小聲說了一句‘……好帥’,那男孩子佯裝生氣的不理她,女孩子就討好的像小貓一樣蹭着他,兩人進了電梯,歡快的氛圍卻好像還瀰漫在空氣裡。
6錦川敲門,不緊不慢,輕輕的扣動門扉。
不知過了多久,有睡意盎然的含糊低喃輕輕響起:“誰呀?”
拖鞋擦着地板的聲音輕微的傳來,6錦川心頭彷彿涌起一種叫做幸福的情緒,仿若屋子裡的人就是等着心愛的人歸來的妻子,而他,就是那歸心似箭的丈夫。
甄艾透過貓眼,看到門外站着的男人,睡意騰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有些驚愕,驚愕沒有任何音訊的他爲什麼忽然在三四個月後的深夜出現在了她的門外,更是驚愕,他笨拙的捧着一束玫瑰花的樣子。
“小艾,是我。”
許是因爲沒有聽到門內傳來什麼動靜,6錦川復又揚聲說了一句。
甄艾忽然轉過身,幾步跑回小小的臥室,她撲在牀上,拉起被子把自己蒙起來,外面的聲音,就聽不到了。
可她的心卻不能隨着安靜下來,彷彿那叩門聲依舊還在她的耳畔響着,他的那一聲輕喚,也依舊纏綿未休。
公寓不大,外面的動靜可以隱約聽到,甄艾不知道他是走了,還是繼續站在那裡,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現,她還是沒有辦法做到,像是什麼都沒有生一樣無動於衷。
翻身下牀,放輕了腳步走到入口處。
透過貓眼,清晰看到他的身影依舊立在門外,抱着花束,靠在牆壁上,卻帶着幾分懊喪的情緒抽着煙。
他吐出菸圈的時候,微微的擡起頭眯着眼,在那一瞬間,似乎又找到了四年前那個6錦川的影子。
隔着一扇門,他靜默的抽着煙,她亦是靜默的站着。
他抽完一支菸,又過來輕輕叩門,篤篤的敲門聲一下一下,若有似無的叩擊在她的心上,甄艾想要轉身離開,不聞不問,可她知道,6錦川是什麼脾氣,如果她一直不開門,她堅信,他會站在外面敲門一整夜。
她租住的不是什麼高檔公寓,也不是一梯一戶的精品小區,左鄰右舍都是辛苦的上班族,明天不是週末,大家都要起早,她不能不顧及他人。
但是,讓他進來嗎?她更是瞭解他的無賴,四年前知道,那一夜在北京,更是知道,甄艾不由得覺得有些頭疼。
可站在外門外的男人,卻是根本就沒有這種困擾的,不緊不慢,悠悠閒閒的叩着門,這是打定了主意,要打一場持久戰了。
隔壁的房門忽然被打開,有睡眼惺忪的年輕女人不滿的嘀咕着探出頭來:“大半夜的敲什麼敲……”
那話還沒說完,卻已經雙眸中滿是驚豔,望着那個玉山傾倒一般的男人,餘下的控訴,就再也說不出口。
“抱歉,打擾到您了嗎?我女朋友在鬧彆扭,不肯給我開門……”6錦川指了指面前緊閉的門,十分禮貌的對隔壁鄰居致歉。
那女人哪裡還能繼續生氣,這樣英俊而又禮貌的男人,又這般的溫柔多情,很容易博得女人的好感。
“沒關係的,您繼續,繼續就好!”
女人含笑說着,連連擺手,更是十分體貼的關了門,再沒有出現。
甄艾感覺臉頰開始燙了,6錦川不要臉,她可是還要在這裡住整整一年呢!
上前一步,拉開門,板正嚴肅的小臉,沒有一丁點鬆緩的表情,就連可愛嬌俏的脣角也繃緊成一條直線,她望着他,漆黑的瞳仁幽靜而又疏離:“6先生,您到底要怎樣?”
6錦川近四年未曾與她親近過,就算是她板着臉生氣,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他還是覺得滿足。
抱着大大的花束直接跨進房間,甄艾眉尖微蹙,可到底,還是沒能開口趕他出去。
有的時候,教養太好,好像也是對人類的一種束縛。
“你這裡有瓶子嗎?”6錦川就像是常來的老朋友一樣,四處探看之後,準確的找到了甄艾的小廚房,他翻出來一個廣口的玻璃瓶子,裝了半瓶清水,然後把玫
瑰花插進去,連瓶子一起拿到了她的小客廳,擺在了茶几上。
甄艾冷眼看着他忙的團團轉,也不說話,只是抱着手臂站在一邊。
6錦川整理了一下花束,覺得滿意了,這才擡頭去看甄艾,那一張已然蛻變的穩重了許多的臉上,掛着等着誇獎的幼稚笑容:“怎麼樣?好看不?”
“你弄完了嗎?”
甄艾睨他一眼,聲音依舊冷冷:“還有其他事情沒有?”
“小艾……”
“6先生,時間已經很晚了,您這樣大半夜的跑來,真的給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擾,如果您沒有其他的事情了,可不可以請您離開?我要休息了,明天還要上班……”
6錦川臉上的笑一點點的收住,他往後一仰,乾脆躺在她的小沙上,枕着手臂,懶洋洋的與她對視着,黑瞳裡的不羈和霸道,卻是展露無疑:“甄艾。”
甄艾微微擡眉,等着他開口。
“我就是來重新追你的。”
他一雙眼眸,快要融化的滾燙琉璃一樣靜靜盯着她,似乎所到之處就是烈焰,足以將她整個人吞噬。
她不看他,靜默轉過身去,窗子外就是上海的夜,那麼美麗,卻又那麼陌生。
甄艾這些年,走過很多地方,見過很多人,享受過無數美好的夜色,可若要問她,到底最喜歡哪裡,她想,大約還是宛城,大約還是消夏園。
中國人骨子裡都有落葉歸根的觀念,她也不例外,宛城是她自小長大的地方,消夏園裡有她和母親所有的回憶,她在那裡痛過,哭過,可最終,它還是她骨血裡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上海這樣大,上海很美,可她總覺得自己仍舊只是一個過客。
腹中孩子化爲烏有的時候,她已經下定了決心,母親的悲劇,她的悲劇,再不要繼續延續下去。
倔強的堅持離婚的時候,她已經告訴自己,再不要回頭。
時光飛逝,一晃四年,她的這個念頭,自始至終都沒有變過,甚至,尚且越的堅定起來。
離開6錦川,她是自立堅強的女人,回到他身邊,她只能是柔弱依附的藤蔓。
甄艾深深的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來,她的頭,披散在肩上,不是從前的柔軟纏綿,卻更有專屬於她自己的倔強味道。
她沉靜望着他,卻是輕輕一笑:“我很感謝6先生會有這樣的念頭,這是我的榮幸,但是,很抱歉,我不會接受的。”
她的答案,是他意料之中的,可就這樣聽她乾脆利落的說出來,他的眼眸深處,到底還是有了一片黯然。
6錦川站起身,緩步走到她的面前,一步之外,站定。
甄艾到底還是有些緊張,他畢竟不是毫無關聯的陌生人,他畢竟,是她曾經最親密無間的那個人,是她,喜歡過的人。
“甄艾。”
他擡手,輕撫她額上那一道隱隱的傷疤:“我要追你,是我的事情,就像,我,喜歡你,也只是我的事情一樣。”
ps:上午還有一更喔,某人要開始死皮賴臉的追妻節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