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在躊躇間,後面車子上已經過來一人,三人低聲交談幾句之後,那兩人立刻變了臉色,也不多說,直接上前將司機打昏在車內,然後鎖死了車門,隨即,卻是上了後面的車子。
甄艾聽着後面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一顆心驀地墜入谷底,她知道,那些人會開車將她所在的這輛車子撞入深谷,她會死無全屍,連帶着肚中的孩子。
錦川,我要和你永別了。
到這一刻,似乎恐懼,害怕,全然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心裡只是盛滿遺憾,那麼深,那麼濃烈的遺憾。
遺憾這一輩子不能和他一起走到最後,遺憾,他們的孩子,竟是沒有看到這個世界和父母的機會了。
甄艾聽到那車子疾馳逼近的聲音,她緩緩閉上眼睛,雙手貼在微隆的小腹上,三個月了,他已經穩穩在自己的肚子裡紮下了根,若有可能,她多希望要他好好的在她肚子中長大,然後哇哇啼哭着來到這個世界……
山道上忽然亮起刺眼的燈光,在所有人都來不及反應的那一刻,忽然有一輛黑色跑車猶如離弦之箭一樣衝過來…謦…
激烈的碰撞聲響起,是震耳欲聾的的慘烈,甄艾沒有等到那可怕的撞擊,卻在睜眼之間,看到兩輛車子碰撞在一起,翻滾着撞擊在山壁上,濃濃的黑煙和火光竄出來,幾乎將半邊天空都映照成通紅一片。
這忽然而來的變故,幾乎讓所有人都驚呆了,相撞的兩輛車子,那一輛普通轎車已經嚴重損毀,而忽然出現的黑色跑車,情況卻稍好一些,但半個車頭也撞的凹陷了下去,不知那駕車的人,到底情況如何……
陸成等人很快隨後趕到,卻已經先看到了沖天的火光,衆人心中都是一緊,陸成更是心口驀地重重一扯,一腳將油門踩到底,衝着那火光方向而去……
“少夫人在這裡……”
在陸成帶人過來的時候,何文斌已經迅速和其他人離開了,事情失敗,有人橫空出現救了甄艾一命,他們就算不甘心,也不能繼續留在此地。
當陸成從車子裡發現甄艾完好無損的坐在那裡的時候,整個人竟是腿一軟,差點虛脫的跌坐在地上。
甄艾被人小心翼翼扶下車的時候,竟是面色平靜到了極點。
她的目光膠着在那撞毀的車子上,一刻都不願挪開。
陸成知道她的擔憂,顧不得喘口氣,急忙對她說道:“少夫人,那不是少爺,少爺他還在趕來的路上……”
甄艾只覺一直揪着的心臟忽然就落了下來,她膝蓋處一彎,竟是腳下一個趔趄,腿軟的再也站不住。
方纔車子撞毀的時候,她心裡怕到了極點,她怕那個人是錦川,她怕,她再也不能見到他了……
那樣的恐懼,竟比方纔她自己身陷險境的時候,還要更深更重。
陸成扶着她在路邊山石上先坐下來,人羣中卻忽然傳出一聲驚呼:“……是向少爺的車子!向少爺現在還在裡面!”
“向衡!”
甄艾大驚失色,怎麼會是他,怎麼會是他,在那樣兇險關鍵的時候救了她!
“少夫人您先別急,我去看看……”
陸成也不由得覺得心口一沉,兩車相撞的現場實在太慘烈,更何況,另一輛車已經小範圍的起火爆炸,而向衡的車子,也損毀的厲害……
他們暫時無法將撞翻的車子挪開,也不知道向衡如今,到底怎樣了。
陸錦川從車上下來那一刻,只覺得腰間傷處撕裂一樣的一陣劇痛,可他顧不上這些,徑自尋着蜿蜒山道上那一抹單薄的身影快步而去。
“錦川……”
甄艾自始至終都保持着讓人難以置信的平靜,在被人劫持的時候,在快要殞命懸崖深谷的時候,她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可不知爲何,在看到陸錦川有些跌撞的向她走來的時候,她竟是再也忍不住,淚水決堤了一樣洶涌而下。
“沒事了。”陸錦川伸手抱住她,緊緊將她箍在自己的懷中,他摸了摸她的頭髮,低頭在她鬢邊不停親吻:“老婆,沒事了,沒事了。”
他一遍一遍輕哄,甄艾卻哭的更加厲害,人在事中的時候,不知道恐懼,事情過去之後,後怕才更加的讓人膽顫心驚。
“向衡……”
p甄艾只覺揪心難受,可那邊火光四射,小範圍的爆炸還未曾間斷,陸成他們是決不允許她過去的,如今,她還不知道向衡到底怎樣了。
陸錦川原本攬在她腰上的手掌驀地一緊,這也是他始料未及的,他一向待向衡不冷不熱,並不算親厚,也多少知道一點那傢伙的心思,在與甄艾重修舊好之後,更是刻意的遠着他,可實在沒有想到……
救援人員趕到之後,向衡方纔被人從廢棄的車子中救出來。
他的頭臉都十分的乾淨整潔,奇異的連一丁點的煙塵都沒有,甚至身上除卻一些小的擦傷之外,連出血的傷口都沒有。
但一張臉,卻是格外的白,白的彷彿他整個人都被抽乾了身體裡的鮮血一般。
救護人員簡單的檢查了一番之後,面色已經凝重了下來:“必須立刻送醫院搶救,傷者生命體徵十分薄弱……”
確切的說,幾乎是連呼吸和脈搏都沒有了。cad3;
向衡被擡上擔架的時候,陸錦川忽然敏銳的看到他黑色襯衫的衣角上有濃稠的液體滴了下來,他上前一步,藉着火光看清楚,卻是一滴暗黑色的血跡。
方纔……並沒有看到向衡身上有什麼傷口,這血,又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陸錦川只感覺整個人都有些暈眩了,那一種漸漸瀰漫的撕扯着一樣的疼,是悄無聲息的瀰漫開來的,漸漸的沿着他的血脈遊走到身體的每一處去。
一母同胞的兄弟,終究還是有着血脈的牽扯,在這一刻,陸錦川饒是對向衡往日再怎樣的冷情,此刻一顆心也扯了起來。
而醫生,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些。
血,從他的身體裡緩慢的溢出,速度很慢,但卻持續不斷,如果不找到傷處簡單止血,怕是到醫院的路上,他就會流血流死。
終於,醫生從他後背心口處,發現了一枚鋒利的巴掌長的玻璃碎碴,深深的刺在他的後心處。
許是車子爆炸的緣故,這狹長的玻璃碎片幾乎整個沒入了他的皮肉之中,也許是因爲如此,他最初纔沒有出血,在被人擡起來的時候,因爲簡單的騰挪,才導致了少量的出血。
這也是爲什麼,他看起來沒什麼傷,卻氣息薄弱的原因。
醫生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傷的地方太危險,此刻在荒郊野外,只有簡單的應急工具,根本沒辦法動手,更何況,他的情況很顯然,是傷到了心脈。
不敢貿然的拔出玻璃碎片,更不敢再輕易的挪動他,只能先擡上救護車,等着道路疏通之後,緊急送往醫院。
向衡卻忽然短暫的清醒了過來。
他的瞳仁有點渙散了,目光艱難的四處搜尋着,陸錦川感覺到掌心裡全是冰涼的冷汗,他卻明白了向衡的意思。
他將甄艾拉到他的面前,向衡看到她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時,忽然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可是很顯然,他的心肺傷的太厲害,只是這樣簡單一個動作,就要他痛的一頭冷汗。
他張了張嘴,想說句什麼,可卻發不出聲音,心口那裡疼的實在太厲害,向衡感覺自己快要死了,彷彿連呼吸都是艱難的,只能大口大口的倒着氣。
“向衡!”
甄艾哆嗦着伸出手,將他垂在擔架外的冰涼手指緊緊攥在掌心裡,她低聲的嗚咽着,眼淚落在他的手背上,很快就變的冰涼。
向衡想要努力的對她笑一下,可他卻已經笑不出來了。
他最後看她一眼,似乎想要把她的樣子給記住,可他的瞳孔裡,漸漸失去了焦點,渙散開了,變成茫然的一片。
甄艾只感覺他的手越來越冰涼,她忍不住一聲一聲喚他的名字,將他的手握的更緊,她想把她掌心的溫度傳給他,可是顯然毫無作用,他的手掌愈發的冰涼起來。
“向衡……”
甄艾嗚咽一聲,低低叫着他的名字:“你不要閉上眼,向衡,你睜開眼……”
他的頭無力的偏在一側,皮膚白到近乎透明一樣。
他還沒有三十歲,人生不過纔剛剛開始而已……
陸錦川輕輕把甄艾拉起來:“小艾,我們先送他去醫院。”
甄艾哭着點頭,看醫護人員把擔架擡上車,她坐
在陸錦川的身側,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是彼此緊緊握着對方的手,目光定在前方疾馳的救護車上。
祈求,上天的憐憫,要他一定安然無恙。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陸錦川和甄艾立時就追着擔架往急救室而去。
急救室的門被關上,但不過五分鐘,醫生推開門,摘了口罩出來:“很抱歉,傷患已經沒有呼吸了。”
甄艾茫然的站起身,雙瞳有些失神的望着面前一臉歉意的醫生:“醫生,您說什麼?怎麼會沒有呼吸了?剛纔他還睜眼看我了……”
“真的很抱歉,傷患心肺受創嚴重,送來的路上就已經沒有了呼吸……”
方纔他們進行了電擊治療,可傷患毫無反應,搶救,已經再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甄艾忽然瘋了一樣大喊出聲,她推門就往急救室裡衝,可向衡已經被人推了出來。
他躺在擔架牀上,被一塊白色的布從頭蓋到腳,他安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只是睡着了。
“您冷靜點……”有護士上前攔住甄艾,她卻失控的一下撲在擔架牀上,她看到向衡一隻白的泛出青色的手垂下來,一動不動,她恍然的一下站着不能動彈——
似乎時光飛逝,一轉眼,就回到最初相遇的時光。
他個子很高,走路的時候和大學裡那些體育青年一樣,有些一搖一晃的,就顯得格外的青春活潑,那時候的他,慣是愛笑的,笑起來的樣子,和陸錦川有些許的像,可是那壞壞的樣子下,卻又多了陸錦川身上缺少的陽光和積極。
甄艾還記得消夏園外的那一條路,向衡踏着陽光向她走過來,笑起來露出兩排潔白無比的牙齒,燦爛的比陽光還要耀眼。
他毫不猶豫的答應要幫她的那一刻,他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那一句‘大哥不要你了我就娶你!’,她離婚離開之後他四處的找她,可她躲着一面都不肯見……
甄艾漸漸的心如刀絞,以後,再也見不到了,以後,這世上再也沒有那樣一個灑脫向上的大男孩,對着她無所謂的聳聳肩,笑的彷彿陽光都盈滿了雙瞳一樣了……
ps:今天一萬字,奔着結局前進~~~不知道崔婉做何感想,有時候就是這樣,你做的錯事,要報應在你珍惜的人身上,讓你後悔也來不及,所以,請大家都少一些戾氣,多一些祥和吧,畢竟,世界還是很美好的,我們還沒有去看一遍呢對不對~~所以,都不許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