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惜端了粥,在牀沿邊坐下,眯着笑眼看他,“你終於醒來,算不算是一件開心的事?”
霍庭川笑而不語些。
他知道……
她的開心,一部分是因爲自己。
可是…桕…
另一部分,卻是因爲愛情……
她的情緒,她一向藏不住。雙眼裡閃爍的光芒,毫不掩飾的彰顯出一切……
霍庭川亦不知道是該替她開心,還是該替自己悲憫。
他始終不明白,曾經打打鬧鬧的他們,怎麼在短短的時間裡,一切就都變了。
“我餵你喝粥。”童惜不知道此刻他心裡如何的百轉千回,舀了一勺粥,細心吹涼,送到他脣邊。
其實,並沒有什麼胃口。
可是……
她跑了那麼遠的地方,纔買來的粥,霍庭川怎麼忍心拒絕?
她小心翼翼的喂着,他便張脣喝下。偶爾,會有粥淌出來沾到他脣角,頰上,童惜會急急忙忙的扯了紙溫柔地替他擦乾淨。
霍庭川貪戀的看着她爲自己忙來忙去的身影,心裡各種滋味都有。
視線……
忽然停頓在她右手手腕上。
那明晃晃的鑽石手鍊,刺着他的眼。
連帶着他的心,都在刺痛。
“惜惜。”霍庭川突然開口,嗓音沙啞。
“嗯?”童惜將粥收起來,“醫生說了,你剛醒來,不宜吃太多。所以喝這個量的粥就夠了。”
霍庭川卻是根本不曾在意這個話題,只是怔忡的道:“你手上的手鍊是誰送的?”
童惜心裡一顫,收拾的動作僵了僵。
其實……
不過是,明知故問。
他們,都懂。
童惜輕籲口氣,她想實話實說。既然已經問到了這件事上,她若是再和他撒謊,就太不應該。
“庭川,是這樣的……”
童惜斟酌着,該如何開口才能最委婉。
可是,就在此刻……
病房的門,被驀地敲響。
童惜的話,被打斷。她看了庭川一眼,“你等一下,我去開門。可能是芸姨他們過來了。”
剛剛的話題,沒有繼續。她起身,趕去開門。
可是……
門,拉開。
門外站着的人,讓她意外的愣了愣。
不是芸姨。
更不是霍家的其他任何人。
唐宛宛抱着鮮花提着水果籃立在門口,見到童惜還堵在門口,笑了笑,“不歡迎我進去麼?”
童惜這纔回神,後知後覺的側身,將唐宛宛讓了進去。
“小宛姨,你怎麼來了?”
霍庭川動彈不得,只能躺在牀上招呼。
“聽說你醒了,我自然要過來看看的。”唐宛宛將鮮花放到一旁。“之前你昏睡不醒的時候,我也來過。”
童惜將花自然而然的接了過去,仔細小心的插在花瓶裡。
唐宛宛別有深意的目光好整以暇的在童惜身上轉着,又落到剛剛纔收撿好的粥上,她笑,“倒是沒想到童惜這麼小還會照顧人的。”
童惜正插花,聽到她提起自己,也沒接話,就低頭擺弄着花。
唐宛宛笑,“也對,庭川是自己的男朋友。這會兒若是還不照顧,那也太不應該。對了,我還聽說你們倆過不久要舉行婚禮,這是真的嗎?”
提起這個,霍庭川面上難得的浮出淺淡的笑意,“這個小宛姨也聽說了。”
“當然。你奶奶啊,都已經讓人在準備請柬了,想不聽說都難。聽說,這次要給你們舉辦世紀大婚禮,到時候所有的媒體會悉數到場,場面肯定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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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宛宛的話,讓童惜不由得擰起眉來。
她咬脣,愣愣的看着花,沉吟。
該不會,奶奶已經在通知媒體了吧?
“庭川,你和惜惜結婚後,可得好好珍惜。你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裡,我一度還以爲,童惜要棄你於不顧呢!”唐宛宛繼續說着。
童惜擡頭,看向她。
唐宛宛卻像是絲毫沒有發覺自己話裡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仍舊笑吟吟的開口:“那天在機場,看到童惜跟着你三叔一起上飛機走了,我還以爲,惜惜是和你三叔在談戀愛,想想也不對啊,童惜不是他侄媳婦麼?”
童惜臉色一白。
牀上,霍庭川的手拽緊身下的牀單,臉色越漸失去血色。
“庭川……”童惜擔心的上前一步,查看他的情況。
“庭川,你也先別激動。雖然童惜是和你三叔去了美國,這段時間兩個人也走得很近,可是,現在她不是答應和你結婚了麼?再說,後來我也才知道,他們倆去美國並不是瞞着霍家的人暗度陳倉,而是去給你找更好的醫生……”
唐宛宛繼續說着。
霍庭川忽然抽搐得非常厲害,半昏厥了過去。
一旁的心電監護儀忽然猛烈的跳動,‘嘀嘀嘀’跳得讓人心裡發慌。
“你說夠了沒有?”童惜忍無可忍,厲斥了唐宛宛一句,抖着手不斷的摁着鈴,“醫生!叫醫生過來,叫醫生!”
很快的……
醫生匆匆進來,領着護士和一羣實習生衝進病房。
“醫生,病人已經出現心率失常!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實習生掃了眼心電圖,緊張的彙報。
“快,趕緊送搶救室!”
醫生一聲令下,病房裡開始忙碌起來。
童惜耳邊縈繞着‘隨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這幾個字,只覺得渾身發軟,提不起一絲絲的力氣。
人,被實習醫生推着出去了。
童惜後知後覺,慘白着臉要跟上去。
唐宛宛叫住她,“童惜!”
童惜腳步一頓,似這纔想起病房裡還有這麼一號人存在。
她回身,冷盯着唐宛宛,質問:“你來這兒到底想幹什麼?庭川和你無冤無仇,爲什麼你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刺激他?!”
唐宛宛面上絲毫沒有一絲該有的愧疚,反倒是冷笑的盯着童惜,“這話,你有資格質問我麼?童惜,你應該好好問問你自己,庭川對你還不夠好麼,你爲什麼要傷害他?你到底是多厚的臉皮,多狠的心,纔會趁着他昏迷不醒的時候,勾搭上天擎?”
“……”童惜身形一震。
經由唐宛宛提醒,她才後知後覺……
原來……
一直在傷害他,在刺激他的,不是別人,其實……就是自己……
一直都是自己……
“今天我話說得很婉轉,他就已經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我倒是很想知道,我若是告訴他,你不但和你三叔去了美國,而且……你們還在機場接吻了。並且……”
唐宛宛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眼底,漸漸迸射出嫉妒的暗芒,“你和天擎已經上\牀了,是麼?”
童惜深吸口氣,手指掐進掌心。
“是,你沒說錯。”她決然的盯着唐宛宛的眼,“我就是和他上\牀了,我把我的第一次給了他。我喜歡他,所以,我一點都不後悔我做過的這些事……”
童惜第一次,如此決然,如此堅定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雖然依舊歉疚,可是……
能坦然的面對自己的感情,心底,亦有一絲釋然和輕鬆。
她沒有注意到,此刻,唐宛宛的臉色變了變。
剛剛還染着嫉妒的眸底,此刻,卻浮出幾分幸災樂禍的笑痕。
“你這麼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那你把庭川,把霍家那些所有對你好的人,置於何地?如果這些讓庭川知道了,你可
知道會是什麼後果?”
她當然知道。
現在……
庭川被推進了搶救室,就是她要面對的後果!
深吸口氣,“這些話我自然會和庭川說清楚,但是,這一切都和你沒有半點關係。如果是你讓庭川出了事,你也不可能還有機會嫁給三叔!如果我是你,我會懂得獨善其身、置身事外。”
唐宛宛覺得這畫面有些可笑,甚至是滑稽。
自己28歲的人,居然在被一個18歲的小丫頭片子教訓。
她挑挑脣,“童惜,我看,你還是先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她的話,才一落,身後,一道冷肅的冷哼聲乍然響起。
童惜背脊一涼,垂在身側的手,握緊。
抖得厲害。
身後的人,還什麼都沒說,她手心裡,已經浮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獨善其身、置身事外。媽,童惜這小丫頭,倒是比我們平時看起來聰明伶俐得多嘛。”霍鳳儀的聲音緊跟着那聲冷哼響起,滿是嘲諷和挑撥,“以前還覺得她乖巧伶俐,又還算懂事,霍家倒也沒有白養她,可現在……原來是引狼入室了!”
童惜身子抖得厲害。
那冷言冷語,就和利刺一樣。
唐宛宛臉上揚着笑,“伯母,大姐。我剛剛和童惜就是鬧着玩的,你們別往心裡去。她年紀小,還不懂事……”
“宛宛,我知道你心善,不必替她說這些好話的。”
霍鳳儀打斷唐宛宛,目光狠狠剜了童惜一眼,“以前我也早就看出來這小丫頭片子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行了,你閉嘴!”
老太太發話,走到沙發邊坐下。
明明是坐在那,可是,比她們一個個站着的,氣勢要足得多。
甚至,有些駭人。
這副樣子的老太太,別說是童惜害怕,連做女兒的霍鳳儀也是畏懼三分的。
老太太朝霍鳳儀遞了個眼色,“把門去給我關上!我們霍家的臉,我還不想丟到醫院裡來!”
“媽說得對。”
霍鳳儀快步過去,將門帶上了。
童惜僵着身子,垂着頭,站在那。只覺得眼前的一切就好比那三堂會審。
而她……就是犯了滔天大罪的犯人……
“剛剛和宛宛說話時,不是挺理直氣壯麼?現在,怎麼連看我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門一帶上,老太太厲喝一句。
病房的空氣,就像被凝固,結成了冰一樣。
童惜呼吸繃緊。
老太太的厲喝,讓她睫毛抖了下,好一會兒,才掀起眼皮來。
“奶奶,我……”
老太太手一揚,切斷了童惜的話,“剛剛,你和宛宛說的‘不後悔’那番話,你再在我面前,一字不漏的說一遍!”
童惜當然知道老太太指的是哪一句。
她只覺得喉間苦澀,胸口就像被棉花堵住了一樣,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說不出口。
“現在知道勾.引未婚夫的三叔上\牀,是多大的醜事,奶奶在這就不敢說出口了?”
霍鳳儀冷笑一聲,插話。
童惜倔強的咬脣,“我沒有勾\引!”
雖然是實話,可是,在場的人,顯然並沒有要相信的意思。
“簡直是荒唐!”
老太太痛心疾首,又怒不可遏。
雖然早猜到他們倆之間不正常,但是,她只以爲一切都處在萌芽階段。
他們倆無論是輩分上,還是年紀上,都不可能走到一起去。
她也以爲,他們倆至少都該有點理智和分寸。
誰知道……
她真是高估了他們!
“一個18歲的小姑娘,生活竟然如此……yin亂不堪,還毫不知恥!童惜,你可白費了老太太我喜歡了你這麼多年,白費了你芸姨二叔對你信任了這麼多年!”
老太太的字字句句,簡直如鞭子一樣,抽在童惜心上。
凌遲着她,肝腸寸斷。
“奶奶,我不是故意的……”童惜‘噗通’一聲,在老太太面前跪了下來,眼眶裡,浮出眼淚來,“我知道,您對我失望透頂,您甚至已經厭惡我,不想和我說話。可是……我……我真的從來沒有勾\引過三叔……”
老太太看着她眼眶含淚的樣子,眉心間隱隱動容了下。
對這小丫頭她到底還是有感情的。
可是,那份心軟,轉瞬即逝。
立刻化作了一張更冰冷的臉。
“我知道我和三叔很不應該。但是……”童惜垂下眼,眼淚砸在地板上。
深吸口氣,她鼓起勇氣,哽咽的開口:“請您原諒我的情竇初開,原諒我的情不自禁……”
“情竇初開?情難自禁?”老太太臉色寒涼,“當這一切建立在所有人的痛苦之上時,你難道就不應該剋制麼?童惜,我從不知道,你是這樣自私的一個人!”
“……”童惜說不出話來。
她知道,她是錯的,她是自私的。
所以……
她還能反駁什麼?
“童惜,現在既然宛宛也在場,那我便和你把話全部說開了。你和天擎,我不管你們發展到了哪一步,我和你爺爺都永遠不可能讓你嫁給他!我們霍家出不得這種醜聞!”老太太的話,斬釘截鐵,“你說你對天擎是情竇初開,但是天擎對你,恐怕也就只是新鮮一時,一時貪慕你的年輕稚嫩。你18歲,站在天擎身邊,充其量就是個孩子。你理解不了他忙碌的生活,融入不了他的工作,他此刻站着的位置,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和他並肩而立的優秀女子,能愛他,體諒他,甚至,生活上和事業上都能給與一定的支撐和幫扶。而不是一個時常要哄着、要捧着,關鍵時刻卻只會哭得手足無措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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