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將暖氣打開,直接開到最大的風。
車內,立刻升溫。
童惜覺得熱,但什麼都沒說,依然只是將目光投射在窗外。默不作聲的將沈源的外套從肩上拿下,整齊的疊好,擱在腿上。
她沒有注意到,車廂裡的暖氣,漸漸又被調到了適合的溫度梓。
兩個人,始終再無話。此時此刻,明明離得很近,甚至,近到觸手可及。
可是……
他們都清楚……
心與心之間,離了萬丈溝壑……
這樣的相處,短暫而脆弱,就似泡沫。
車,終於在一家商場停下。童惜知道,這是r.q旗下的產業,很顯然,也是屬於他霍天擎的。
他熟練的將車停進車庫。童惜提着包下來,默然跟在他身後。
原本以爲是什麼重要的公事要談,可是,結果,他不但未有隻言片語,反倒是直接領着她進了一家國際知名品牌的珠寶店。
店內,奢華而大氣的裝潢,奪人眼球。
這裡,是無數女人嚮往的。代表着物質,浪漫,也是承諾。
但是,這些東西都太虛華。以前上下班,無數次經過這裡,童惜都不會駐足看上一眼。
她萬萬也不會想到,有一天,自己進來這兒,竟是和他一起……
視線,無意識落到櫥櫃裡。
一對很簡單的對戒,乍然撞入眼裡,當下似針一樣扎到她心尖上。
窒悶得發疼。
那對戒指,是四年前的款了。她曾經買過一雙。
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手指,那兒,早已經空了……
像空了的心……
他的手指上,亦是光禿禿的。
她買下的那對戒指,此刻何去何從了?也許……早就被他扔掉了吧!隨着已經消逝的承諾一樣,亦消失得無影無蹤……
“童惜,過來。”
他的聲音,將她的思緒一下子拉回。也拉回了她的視線。
循聲看去,他正坐在真皮沙發上。精緻的手工西服優雅的解開一顆扣,長腿交疊,露出乾淨的腳踝。
神色,微涼,略有些冷酷。
這樣的男人,很迷人。
以至於,整個店裡的女人都時不時投過來驚豔的目光。
童惜害怕自己和她們一樣——悄然掐了下手心,警告自己絕不可以沉迷。穩了神,才緩步走過去。
剛想問他帶自己來這種地方能談什麼公事,可是,還沒等話出口,導購已經取來了十多條鑽石項鍊。
每一條,都很耀眼。
“先生,這些都是我們店裡的新款。這一排,都是限量的,全球也只有10條。”
他微微頷首。沒有看那些東西,反倒是轉頭看向童惜,“看一下,你喜歡哪一個。”
童惜一怔。
他……是什麼意思?
“原來是給這位小姐挑的。小姐,您看看更喜歡哪一個呢?”服務生立刻笑盈盈的打量她,“如果是您戴的話,我建議就戴這個好了。”
對方挑出一個水滴形狀的項鍊。
童惜心裡再次亂了,探尋而又不解的看他。
他放下交疊的雙腿,拿過項鍊看了眼,再自然不過的問:“你覺得如何?喜歡麼?喜歡的話就買這個。”
看着永遠一副雲淡清風的他,再看因爲他一個眼神、一句話就能自亂陣腳的如此不爭氣的自己,不知爲何,童惜心裡突然有些惱火。
“對不起,霍先生。謝謝你的好意,但是,很抱歉,這些東西我都不喜歡。”亦不知道是和自己生氣,還是和他生氣,她提着包起身,小臉繃得緊緊的。
明明裝陌生的是他,有意和她保持距離的也是他,她甚至已經有了兩個人就此再沒有交集的心理準備。
可是,現在……
他又突然像沒事人一樣帶自己來選什麼珠寶,到底是什麼意思?
逗着她玩?
可這好玩嗎?
他是什麼感受她不知道,但是,她很清楚這種被摔低拋高,讓她胡亂揣測,患得患失的感覺,真是糟糕透了!
落下話,她起步就要走。不能留戀,不準留戀!
可是……
還沒邁出一步,手腕,驀地被男人扣住了。
“坐下!”兩個字,乾脆有力,不容置喙。
“霍總,我跟你出來是來談公事的。”童惜掙扎。
他卻是沒有多做糾纏,鬆開她,微微往後靠,目光沁涼的和她對視,“陪客戶挑禮物,是讓你們團隊這麼爲難的事?你們公司若是這種服務態度,合作的事很需要考慮——不過,這麼一件小事,你就給我擺這樣的臉色,你們老闆知道麼?”
“……”他的話,隱含警告和威脅,又搬出老闆,童惜直接啞口無言。
他說的沒錯,現在哪怕是老闆站在這兒,陪他選東西,也必然不敢給他任何臉色。
她緊了緊手裡的包,臉色緩和了些,才道:“可是……這個禮物,我根本不需要。”
“我也沒說是送給你的。”他幽幽的道,“你是女生,比較知道女孩子的喜好,所以,由你來挑。現在——明白了麼?”
說到最後,他眼神重重的睞她一眼。
童惜懵了一瞬。
下一瞬,明白過來,小臉乍紅乍白。
窘迫。
尷尬。
恨不能找個地洞把自己鑽進去。
原來……不過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想起剛剛在酒店裡他溫柔低語的那個電話,心下浮出濃濃的艱澀,一下子,也明朗了情況。
想來,是給他現在正交往的女朋友準備的禮物吧。自己居然就厚着臉皮對號入座了……
多可笑……
又多愚蠢……
連一旁的服務生,都忍不住低着頭在偷笑。
不知爲何,鼻尖,忽然就隱隱泛酸。
她順手比了其中一個,道:“就這個吧,鑽石夠大,你女朋友一定會喜歡的。”
女朋友?
他眉頭挑高。
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卻見她始終低垂着頭,散落下來的髮絲,擋住了她面向他的半張小臉,讓他看不穿她此刻的情緒。
“先生這麼花心思給女朋友挑禮物,她若不喜歡就說不過去了。而且,這位小姐的眼光也很好哦。”
導購笑着應和。
“包起來吧。”
霍天擎乾脆的遞上卡,連價格都沒有多問。
“好的。您稍等。對了,我們有準備卡片,能問問您女朋友的名字麼?”
一口一個‘女朋友’,他並沒有任何糾正。
只道:“夏末。”
陌生的名字……
童惜心裡抽痛,時隔四年,這股痛竟還是這麼清晰。
“好的。先生,麻煩您過來輸一下密碼。”
霍天擎起身。
好一會兒……
童惜還僵立在原地,目光落在那背影上,眼眶竟一下子就模糊了。
突然,一刻都待不下去,抓過包,轉身走出珠寶店。
商場外,熱鬧非凡。
入眼的,到處是燈光和人影。繁華的都市裡,光怪陸離,映在她眼裡,卻是一片死寂和灰白。
童惜踩着高跟鞋,在街上游蕩。風很大,將她整個人吹得有些狼狽。她摟了摟自己,漫無目的的往前走。
身體裡,疼得厲害。
快疼出眼淚來。
是餓壞了吧!胃
總是出毛病!
在小攤前停步,要了幾串魚丸。明明一點胃口都沒有,可是,卻強逼着自己吞嚥。
嚼下去一顆,竟是苦澀的。
眼淚毫無預兆的大顆大顆的往下落。
忽然就覺得渾身無力,只能狼狽的蹲在路邊。像個可憐的流浪者,呆呆的看着來往的人羣,目光空洞。
人來人往,各種探尋的視線都有,她卻什麼都無從察覺。
“小姑娘,你擱這兒哭什麼呢?快別哭了,把眼淚擦擦。”賣魚丸的老闆娘看不過眼,操着粵語,給她塞了紙巾。
她笑着,“我沒哭。阿姨,您這魚丸太辣,把我眼淚都給辣出來了。”
“小孩子家家,亂說。這魚丸可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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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麼?”自己什麼時候舌尖都麻木了,連是辣還是甜都嘗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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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機,就在這會兒響起。
回神,將魚丸擱在一旁,胡亂的擦掉面上的溼潤,可是,看到屏幕上閃爍的那串號碼時,剛剛擦掉的眼淚又不爭氣的冒了出來。
反而,越涌越多。
用力吸了吸鼻子,她倔強的仰起小臉,迎着寒風。
待風吹散了眼淚,手機竟還在響。
摁了接聽鍵,貼在耳邊。
“喂,你好,請問哪位?”怕泄露了自己語氣裡的沙啞,她有意將聲音提高了八個度。
那邊……
語氣,比寒風還清涼。
“不記得號碼了?”
“啊,霍先生。”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這語氣,該死的刺耳!‘霍先生’三個字,更刺耳!
霍天擎掌握着方向盤,邊開車,邊搜尋着街道兩旁。眉心團得很緊,“你人呢?”
“我剛有點餓,所以,先出來吃東西了。sorry,沒有先和您知會一聲。”
“具體地址。”他不耐煩的擠出四個字。
“禮物已經挑完了,我也算是功成身退,霍先生還是給我留點私人空間和朋友們聚一聚吧。我掛了。”
怕泄露了情緒,幾乎是一口氣把想說的話統統說完。
果斷,掛掉。
蹲在那,心,竟是刀絞着一樣疼。
不,一定是胃疼。
她好端端的,怎麼可能會心疼呢?
是,是胃疼。
她傻笑着,又將一個魚丸硬塞進自己嘴裡。
只是,真的是甜的麼?爲何……她嚐起來,卻全是苦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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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天擎又開始躁鬱。
這種被人時刻牽動心情的感覺,闊別了四年,又回來了。
不爽,但是很不壞。
至少,心是活了。而且,她回來了……
他將被掛斷的手機,扔到副駕駛座上,繼續搜尋。
這小東西,就這麼拋下他,迫不及待的離開,是想又去找那個叫沈源的男人?
想到這個,越發惱火。車速,也不自覺加快。
她應該走不出多遠纔對!
正想着,目光一頓,略過流光溢彩。猛踩剎車。
人來人往的街頭,那小小的身影,蹲在路邊上。他,一眼就認出來了。
車,停靠到路邊。
他眯眼看着,目光深沉似海。
大概……
也只有這樣,才能肆無忌憚的將她看個夠。
他的小可憐,蜷縮在寒風中瑟瑟發抖,讓他疼得連胸口都窒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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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想象,在過去的四年裡,在他看不到的另外一個國度,她有多少這樣的時候。
推開車門,優雅下車。
邊朝她走,邊脫下自己身上的西服。不能真放任她這麼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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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惜只覺得冷。
寒風中,脣瓣都凍成了青紫色。腦海裡,來來回回都是‘夏末’兩個字。
她覺得自己中了邪,恨不能用刀將這兩個字從腦子裡挖出去,可是,挖不了,卻越記越深刻。
她是什麼樣的女人?性感的,清純的,抑或是幹練的女人?老太太對她可還滿意?柳媽她們也都見過她了吧!
胡思亂想着,嫉妒得快發狂。
很可笑。
這些,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呢?
不願自己再這麼想下去,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想離開這兒。
就在此刻……
一輛車,乍然停在自己面前。
車門推開,快步走下來一個男人。
她眯眼。
沈源憂心忡忡的臉,郝然出現在她眼裡。有些模糊。
“你怎麼一個人蹲這兒?”
沈源的語氣裡,全是責備。大掌卻是本能的將她的兩手握緊了,湊在脣邊吹着氣,嘴上還在數落着,“外面這麼冷,臉都凍青了,都20多歲的人了,你怎麼還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呢?”
他剛吃好東西,坐車經過這兒,沒想到竟然能在路邊上遇見她。狼狽到了極點的她。
不過,中環也就這麼大,要遇見並不難。
沈源的每一個字都透着關心。那份溫度,從手掌,一直傳遞到四肢百骸。
胸口一暖,童惜雙目更模糊了,“沈源,可不可以借你肩膀給我靠一靠?”
她開口。聲音哽咽了。帶着讓人心疼的脆弱。
沈源一怔。
尚未回神,童惜往前一步,臉埋在他肩上。
他完全呆了。
女孩離得自己很近,身上的香味都清晰可聞。他覺得自己心跳都快要跳出胸腔來。
手,懸到空中,僵硬的,想環住她的腰。
最終……
往上,安撫的一下一下輕拍着她的背,“沒事了,沒事了。”
不知道她到底出了什麼事,但也唯有這樣安撫她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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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米開外的霍天擎,僵在當場。
盯着那擁抱在一起的身影,雙目裡,已經涼得不剩一絲絲的溫度。
手裡的西服,被捏皺了。每一根手指,都繃得像石頭。
直到男人摟着她坐上車,離開,他還站在原地,呼吸越來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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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來越深。
窗口坐着的男人,卻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仰首,將杯中的紅酒,再次一飲而盡。
一想到剛剛在街上的畫面,只覺得胸口一股強勁的衝動,讓他無法冷靜。
忍了整整四年,到底,在見到她的這一瞬,還是功虧一簣。
夏末是最好的心理醫生,耐心的給他做了四年的心理疏導,但今天,宣佈一切無功。
拉開/房間的門,他大步走出去,藉着酒勁,拍着隔壁的門。
好一會兒,沒有聽到聲音,他不耐煩的加重力道。
“誰啊?這麼晚,吵死了!”
門內,傳出來的男人的聲音,讓他目光一凜。
“開門!”兩個字,冷得像是從地獄裡傳來的魔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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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被拉開。
一名年輕男子衣裳不整的出現在門口,“你誰啊你,大半夜的跑來壞人好事!”
不是沈源!
竟然是另外一個男人!
而且……
從這個男人慾/望未退的臉上,很明顯能看得出來,剛剛裡面正在發生什麼。
霍天擎青筋暴突,一下子就揪住了對方的領口,咬牙切齒,“你對她做了什麼?”
對方被他這副幾乎要吃人的樣子,嚇得當場噤聲。
有些腿軟。
“我再問一遍——你到底對她做過什麼?”每一個字都咬得很重,冷入骨髓。
太恐怖了!
對方牙關都有些打顫。
但還是戰戰兢兢的開口:“她……她是我女朋友,我們就只是做了些情侶之間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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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更新完畢!!!╭(╯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