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丞相大軍準備返回許昌。初冬季節,遼闊的平原上更顯風寒。有了身孕的甄宓特別怕冷,於是曹丕命人將甄宓乘坐的馬車鋪上了厚厚的被褥,還命人準備了充足的柴火,供路上甄宓取暖用。
出發前,人們都在忙碌的打點裝載物品。申亦和婉兒把最後一筐柴火擡到馬車上,便又去準備其他物品的裝載,正巧碰上取水路過的李莜,李莜仍舊身着華麗衣裙,只是羣角邊滿是泥土與髒斑,原本該優雅搭落的袖邊,此時全被亂糟糟的捲曲在胳膊上。面上雖已鋪施粉黛,可憔悴的容顏怎麼都顯不出精緻,髮髻更是有些凌亂,往日的優雅蕩然無存。打從上回事件後,李莜便在蘇由面前徹底失寵,加上她原本對下人就刻薄,所以這回沒一個女婢願意聽她使喚。
見到婉兒,李莜便憤怒頓生,怒氣衝衝的就罵道,
“賤人!還不快過來給我提水!小心我撥了你的皮!!”
婉兒想起以前所受的虐待,害怕的打起哆嗦,下意識的站到申亦身後,李莜見婉兒未有反應,放下水就奔過去欲打婉兒,申亦一把推開了她,拉着婉兒就走。憤怒的李莜怨恨無處發泄,於是見到婉兒他們剛纔裝載好的柴火,惡意頓生,便將取來的水一併澆到柴火上,並且又取來了水,直到所有的柴火都被澆溼。
終於出發了,大軍行在前,女眷們跟在後,隨後還有幾隊士兵保護。曹丕陪護在曹丞相身邊,與大軍走在前。婉兒和甄宓同一個馬車,申亦隨後。
儘管甄宓馬車的簾布已經很厚實,可還是無法阻擋寒風侵入。婉兒於是讓申亦準備火爐。
申亦這才發現乾柴溼了,而且他將所有的乾柴都翻了邊,也沒發現一個乾柴。申亦急急的找來婉兒,將此事告訴了她,
“怎麼辦?要是讓夫人知道了,她一準是說不用火爐了。夫人肯定不會讓去尋的。”
婉兒想想說道,
“可路還長着呢,夫人的身體怕是受不了寒,前次的傷寒還未痊癒呢。要不我們先找找看吧。”
婉兒和申亦在隊伍的周邊找了找,一根乾柴都未發現。
“要不告訴二公子吧,他或許有辦法。”婉兒提議道,
“可二公子在陪護丞相呢!”申亦嘆了口氣又說道,
“唉,只能這樣了!”
申亦速去找到曹丕,低聲說明了來意,曹丕聽後眼光一急,隨後向曹丞相請求告退片刻,曹丞相沒有說話,只是揮揮手,示意他退下。可在曹丕轉身後,曹丞相用眼角光票了票他,眉頭微蹙。隨後丞相又看看身邊的曹植,這才舒眉。
曹植見曹丕焦急離去,心下便知是甄宓出事了。他多想與曹丕一同前去看看,可他已決定要放開她,於是握着繮繩的手,緊緊攥起,指甲便深深的刻進肉裡。
曹丕先去看望了甄宓,一進馬車內,曹丕就將甄宓抱住,他要了解她的溫度。甄宓驚喜片刻後,便將曹丕推開責怪道,
“怎麼跑來了!不是說好了要一直陪護丞相的嗎!丞相要責怪你的!”
曹丕沒有理會,又握了握甄宓的雙手,還有些微熱,不過熱量已不多。曹丕於是迅速的吻了甄宓的額頭說道,
“這就走了,你要蓋嚴實了,手也放進去。”
甄宓於是乖巧的朝着曹丕笑笑,雙手也隨着放進了被褥裡。
曹丕出馬車後,便騎着馬迅速到周邊找來了些乾柴,又吩咐申亦道,
“快用完的時候再來找我。”
申亦擔憂道,
“這樣不好,丞相會說您的!我可以去的,只是沒有馬,找起來不便。”
“也好!”
曹丕於是將自己的馬交給了申亦。走前還不忘再次交代道,
“若再有什麼事,定要儘快來稟報我!”
申亦點點頭。
回到丞相身邊的曹丕沒了馬,有些尷尬窘迫,曹丞相見此也沒說什麼,只是下顎微搖。曹植挺身解圍,將曹丕拉到了自己的馬上與自己同坐。很想問問曹丕出了什麼事,可有解決。可曹植還是強忍着沒有說出,只是不覺有些僵直、顫抖。曹丕也已發覺,可心裡惦記甄宓,遂無暇過問。
大軍在呼嘯的北風中行進,顯得壯烈豪邁,途中的塵埃怎麼都攀附不上激昂前進的隊伍,遠方的風和日麗,只能是塵埃永久追尋的夢想,卻無法實現,於是它們飛揚,再落定。
蘇夫人李莜的馬車內,也坐着一主一僕,可卻是主僕顛倒。李莜蜷縮在馬車的一角,此時她也顧不及體面,蘇由的小妾、前袁府女婢豔兒,厚衣裙及被褥佔據了車內大部分位置。蘇將軍吩咐了,豔兒體弱途中請李莜務必照顧周全。蘇將軍還特地留了名侍衛,陪護馬車邊,名爲保護蘇夫人一路周全,實爲協助豔兒使喚李莜。
“蘇夫人,可否取些茶來飲。”豔兒說話的時候並沒有看向李莜,而是雙眼微閉,懶洋洋的躺在被褥裡,完全是在使喚丫頭的口氣。
此時的李莜有些飢餓也有些寒冷,委屈憤怒更是佔據了她整個身心,聽見豔兒的話後,李莜沒有上前掐住她的嘴脣狠狠的扯,已是她能強忍的極限。
見李莜毫無反應,豔兒卻來了精神,突然就坐起,扯拉李莜抱緊的衣袖,
“我說要飲茶,你沒聽見嗎!!”
李莜憤怒的搶回衣袖,眼光狠狠的望向豔兒,沒有說話,她仍舊在強忍着。
“吆,火氣還挺大呢,我幫你涼快涼快!”說着豔兒就雙手撕拉李莜的衣裙,想要將李莜唯一的厚衣裙扯下。
再無法忍受,於是李莜奮起將豔兒壓在身下,雙手死死的掐住豔兒的脖子,所有的委屈、憤怒都化爲力量在雙手中迸發。豔兒頓時臉頰通紅,呼吸困難,想要呼救卻怎麼也喊不出聲,只能雙腳無助的亂踢打。
車外的侍衛覺出異樣,喚了兩聲,無人應答,於是下馬,掀開車簾。李莜仍舊壓在豔兒身上,衣衫不整,髮絲凌亂,雙手狠狠的緊縮。眼看豔兒就要不行了。侍衛迅速將李莜拉開,並將她扯出車內。豔兒深咳了幾聲後才緩過氣來,驚恐未定的她怎麼都不願再讓李莜坐在車內,侍衛無奈只得讓李莜隨在馬車外步行前進,因爲蘇將軍交代過,要他務必護衛好豔兒。
寒風陣陣,讓李莜不覺抱緊雙手,可身上的衣裙還是隨着寒風陣陣抖動,體內的熱量也隨着散出,她的雙脣開始顫抖,心也已涼透。可是步履依然堅定的向前邁去。
尋柴路過的申亦,剛巧碰見這一幕,起先他還以爲是犯了錯的女婢,回頭再看時,才知是蘇夫人。申亦本想上前詢問,可想起之前李莜對甄宓做的種種事,便拉起繮繩騎馬離去。
馬車內的甄宓和婉兒一見申亦進來便捧腹大笑起來,
“宓夫人,您瞧他那樣兒!哈。。。哈。。。哈哈。。。。。”
甄宓笑的說不出話,捂着肚子笑臥在旁。申亦這才知道她們在嘲笑自個,可又不知道自個哪出了醜,於是有些生氣的申亦將乾柴加到火爐裡,又對着婉兒故意道,
“笑!再笑我可就不告訴你了!!本想告訴你一件好事,你聽了後準會高興。可我現在不打算告訴你了!哼!”
婉兒止了止笑,可剛想開口,話就被笑聲又壓了下去。甄宓收了笑聲,將申亦拉到自個身邊,又掏出絹帕替他將臉上的黑炭灰擦去,
“好了,我們不笑你了。快在火爐旁暖暖,你跑哪野去了?瞧這身子凍的,還把臉弄的跟灰貓似的!”甄宓還不知道缺柴的事。
婉兒聽後忽就收了笑聲,替申亦回道,
“宓夫人,咱甭管他,他就是不得消停、愛瘋!”
申亦也迅速附和道,
“對!我就是覺得憋悶,所以到周邊溜達溜達。勞夫人煩心了!”
甄宓未覺異樣,
“那你可有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跟我們也說說,我跟婉兒正覺得乏呢!”
於是申亦就講路見蘇夫人的事情說了,
“婉兒,瞧我沒騙你吧,你這回可舒心了!”
婉兒沒有回話,反倒是有些擔憂的看着甄宓。
甄宓聽後果然笑意全無,面上幾分同情幾分擔憂。她要申亦領路前去,她不能任由李莜在寒風中受苦,因爲她們同是戰亂歲月裡、微不足道的一粒塵埃。
“宓夫人!別去了,她罪有應得!可別爲了她傷着身子!”婉兒見甄宓起身欲出帳,遂迅速阻攔道。
甄宓停下,轉身望着婉兒道,
“婉兒,我會注意自個身子的。若沒有子恆,我如今的遭遇只怕還不如蘇夫人。都是苦命的女人,咱能幫就幫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