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和婉兒漫步時,不覺已走的遠了,婉兒說我那座空墳就在附近,於是我們便想過去瞧瞧。是一塊極雅靜的地方,迎陽背風,四周一片茵茵綠草,我那墳墓便就在一片綠意中,墳墓是用上好的光面青磚砌的,透着高貴大方。
“婉兒,不過是做做樣子,你不該如此破費的。”
“不是我,是陳思王操辦的,他說即便是做做樣子,也得配的上您。”
轉至墳墓的正面,我便就驚呆了,墓碑的表面竟是用光滑潔白的玉鑲嵌而成的,那麼大片的一塊玉,子建真是太胡鬧了。
“陳思王說只有如此才配的上夫人的高貴與出塵。”
“我看是招人來盜墓!”
婉兒手撫摸着光滑玉面道:“不會,羊脂白玉世間罕有,就是盜的走也賣不掉。況且這墳墓如此貴氣,任誰也不敢踏近半步!”
我這墓碑竟是羊脂白玉做的!我沒法不震驚,羊脂白玉世間罕有啊!
“碑文是陳思王親手刻的。”
我這才細瞧玉面上的碑文:愛妻宓兒之墓,落名是:癡情人。
子建,我該拿你怎麼辦呢!
低頭瞧見墳墓前擺放了一束墨魁菊,還很鮮活,摘下不過幾天,隱約還能聞見泥土裡散着淡淡的茉莉香。我這才注意到我的墳墓周圍一株雜草都沒有,墳面亦是一塵不染的潔淨。
“子建他還時常來這?”
婉兒也注意到了這些,想了想後說道:“不會,陳思王若得空出城,一準會去看您,不會將時間浪費在此的。”
我想了下,覺也如此,子建前幾天才帶睿兒來看過我,不會有時間來此的。楊修嗎?更不會,他說過從沒來過我墓前,他說看着我的墳墓會叫他傷心。那會是誰呢?
正當我思慮時,聽見有馬兒遠遠的朝着我們這奔來,還瞧不見影子,我便拉着婉兒快速的躲到遠處去,該是那個上墳的人來了。
馬兒停在墳墓旁的不遠處,一名素袍的男子懷裡抱着束墨魁菊,下馬後徒步走了一段路纔到墳前,我握着婉兒的手突然一顫。
“宓夫人,你怎麼了!”
是子恆!儘管我瞧不見他的臉,但他的背影我再熟悉不過,鄴城曹營的那些個夜晚,陪伴我的就是眼前的這個背影。他真的知曉若櫻要殺的是我,或者他就是那個幕後的主使人,那個曾經說只想保護我、決不會傷害我的人,如今竟是這般的冷決。
“宓兒,我來看你了,這幾日風大了些,你睡在這會覺着冷嗎。我給你帶了你最愛的茉莉菊,你趁熱喝些。”
子恆說着從懷裡掏出個厚包裹,一層層打開後,竟是個小小的茶壺,他顫抖的舉起茶壺,將茶水均勻的撒在碑前的泥土上。
覺得愧疚嗎,所以以此來恕罪!我憤恨的渾身顫抖。
“宓兒,昨夜你說,你也很想我,是真的嗎?”聲音已唏噓。
子恆將臉貼在我的墓碑上,手輕柔的撫摸碑面。
“宓兒,我真的很想你!你今夜還會來看我嗎?宓兒。。。。。”
“你撒謊!!。。。。。”我忍無可忍的怒斥道,他如今竟是這般虛僞。
婉兒驚慌的捂了我的嘴,拉着我就逃去。我們本就離的比較遠,又藏在隱蔽之處,所以子恆並沒發現我們。
“宓兒!。。。。你顯身啊。。。。。宓兒!。。。。我沒有撒謊!!。。。。”
身後是子恆的一片悲呼聲。
夜裡的時候輾轉難眠,畢竟仍是有些愛他的,我原已經原諒他,自古都是新人笑舊人愁,他忘記我也無可厚非,可爲何他要趕盡殺絕呢,他明知道若櫻要殺的是我,他居然默許,子恆,曾經的燕侶鶯儔,就這麼讓你厭棄嗎!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都難再開顏,楊修以爲我太寂寞了,於是想着法子逗我樂,不知疲倦的幾乎每天都來看我。子恆以往待我不也是這般好,可如今呢。想着楊修也會在不久的將來厭棄我,離開我,我怎麼也開心不起來。
“楊修,會有情深似海嗎?真的有至死不渝的愛嗎?”我還是會不甘的問他。
他總是握緊我的手,然後雙眼鎖住我的眸,認真的回道:
“修對宓兒的愛必將至死不渝,千古不變!”
我真想信他一回,奈何怎麼都信不起來。
那日清晨,我與婉兒剛起不久,就見子建帶了一些人馬浩蕩而來,沒有睿兒,也不似狩獵的裝束。
“宓兒,這兩日可有生人來過?”人未下馬,就焦急的問了話。
“沒有。出什麼事了嗎?”
“沒什麼事。辦差事路過,順道來看看你。對了,這幾日就不要出門了。”
說完又領着一隊人馬浩蕩而去。
我並未太在意,戰亂的年代,此乃常事。可是晚上才發現,我們屋前的不遠處,燃了一小堆火,似是有人在那。我這院子所在處極爲偏僻,楊修說如此才安全,基本也未見有人路過此地,怎麼今夜會有人駐紮呢。
我與婉兒壯膽去瞧了瞧,儘管我們很小心,但還是被發現了,我和婉兒都嚇壞了,是五六名壯實的士兵。我原以爲他們會將我和婉兒綁了,沒想那名領頭的兵卻給我跪了下。
“擾了娘子休息,還望娘子恕罪,屬下是奉陳思王之命在此看守。”
“出什麼事了嗎?”
“屬下不知。請娘子回屋休息。”
我見也問不出什麼來,便和婉兒回了屋,反正楊修隔不了幾天便會來看我,到時候再問他,他定不會瞞我。
第二天不到中午的時候,那些士兵就神不知鬼不覺的撤走了,我和婉兒都未發覺。午飯後,我與婉兒正在喝茶,突聽見園子裡的搖椅吱吱的響,我高興的就往屋外走去,楊修最喜歡坐在那張搖椅上,有幾日未見他,我竟有些思戀。
“楊修!。。。”眼前的人讓我驚住了口。
“宓兒,這裡的環境真不錯!”子恆微微轉頭看着我道。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定是出了什麼事,可千萬別是楊修啊!
“怎麼,不認得爲夫了?!”
他已走至我面前,右手捏住我的下巴,將我的臉擡起對着他。
“你還是這般迷人,一點沒變。”
我掙脫他,冷冷的道:“你怎麼知道的?”
“你爲何要離開我?”
他居然還問我,不娶若櫻,我怎麼會離開!見我不回答,他憤怒的抓起我雙肩,手指的力度讓我的手臂隱隱作痛。
“爲何?!我曹丕待你不好嗎?!我不夠愛你嗎?!”
他也曾是位儒雅公子,也曾待我萬般溫柔,可是如今眼前的人,還是那時的他嗎。
“甄宓已死!她的墳墓就在那邊,那纔是你要的!”
“你居然聯合他們來騙我!不過以後再不會了,走,隨我回府!”
我那不祥的預感,此刻愈發濃烈。
“出什麼事了?他們怎麼了?”
楊修這兩日都沒有來過,而子建昨日行色匆忙慌張,定是出了什麼事了。
子恆玩味的看着我,眼底彷彿掠過隱隱的痛。
“你最擔心誰出事,便就是他出事了。”
“楊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