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夏天的那句話惹火了我,我瞪着他,說:“你是女孩子,你懂不懂自愛?”
夏天驚愕的看着我,兩行眼淚直接涌了出來,我見她身體顫抖,頓時有些不忍,卻不敢再給她一丁點的希望。
“你出去吧,我要睡了。注意安全。”我若無其事走向浴室,門一拉,打開花灑,“嘩嘩譁”的聲音傳到了耳中,這才掩飾了我的慌亂。
我深知,默默地愛着一個人,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我知道,所以我不想給她任何希望。
良久,我關掉了花灑,披着浴袍走了出來。這會兒我的思緒已經完全清醒了,擡頭看了一眼布穀鍾,這才發現,此時已經午夜。
然而,下一秒,我忽然怔住了。
我沒想到,夏天居然沒走。
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而後用英文對我說:“我想跟你聊聊。”
我們的情緒都冷靜下來了,我點了點頭,去客廳取了一瓶82年的拉菲,倒入兩個鬱金香杯中,遞給了她一杯。
曾幾何時,我是那麼期待,坐在我身旁的,是她。
夏天抿了一口紅酒,問:“有煙嗎?”
我白了她一眼,說:“世界女性乳腺癌患病率多高你不是不知道,少抽。”
夏天瞪着我,說:“這是我的事兒。”
我聽出了她言語間的憤怒,低頭不語,而後聽到她說:“跟我說說你們的故事吧,我想聽。”
“算了。”我搖了搖頭,說:“故事說多了,也就變味了。放在心底的,纔是最好的。”
“你總是這麼一副老夫子的樣子,難怪小貝姐沒選你。”夏天嗔怪的看了我一眼,“你不說,我現在就給小貝姐打電話,我告訴她你爲她做的那些事,我就不信,她還能安安心心的跟趙先生在一起。”
我無奈,瞥了他一眼,說:“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夏天正襟危坐,對我眨了眨眼,說:“現在是我問你答階段,哈哈哈哈,以你的性格,絕不會是一見鍾情,那麼,是什麼事情,讓你記住了她?”
我抿了一口紅酒,任憑那紅色的液體在舌尖上搖擺,而後閉上眼,品味着存留在舌尖上的醇香。
是什麼時候呢?大約是從那次吃飯開始吧。一直負責和我一塊出去應酬的助理不再,偏偏我又瞭解張局的性子,他喜歡美女作陪,即使滴酒不沾,也要有個美女坐鎮。無奈之下,我帶着她一起。
然而,我沒想到,這姑娘那麼實在,一口氣喝掉了一兩的白酒。酒桌上經歷多了,誰能喝,誰不能喝,自然多看幾眼就會得知,根據我的判斷,她肯定是不能喝的。我也以爲她會知難而退,可是沒想到,她不但沒有退縮,反而敬了一圈。
這姑娘挺傻。和我最初的判斷類似。只是她身上這股倔強勁,倒是有幾分豪氣。
這不是讓我記下她的原因,真正讓我忘不掉的,是她醉酒後坐在車上,身子一晃,就靠在了我的肩頭。
我自問,即使這幾年沒有固定的女人,但是應酬時難免還要做做表面功夫,可是……
“我就說吧,我還是能喝得……”她醉醺醺的開口,說:“凌總,你可別說我不行……我……我可是傳說中的千杯不醉……”
老王聽了這話也笑了出來,聽我一說這是新來的助理,連忙點頭,說我以後的日子有趣多了。
誰敢在老總面前如此失態,她恐怕是第一個?
和她一起去參加新人酒會,看着她在角落裡鬼鬼祟祟的站着,多看了一眼,就看到她拿着可樂瓶子將手中的酒杯兌滿,愈加覺得搞笑。
酒會後,我讓她開車送我回去,結果她給我上了一堂交通安全課,鬧得我哭笑不得。
人事部給我推薦她的時候,說她在考覈階段成績中上,可是在職業測評中,卻異常有趣,那時候,我就覺得,這個女孩可以培養。
所以,我願意花個五分鐘跟她講解公司之中的人際關係,也願意和她一起去書店,買兩本有利於她在職場上發揮的書,現在夏天這麼一提醒,我仔細琢磨,確實有些枯燥。
相處中,我知道她和曾經的女同學關係破裂,也知道她對子皓而言,比以往任何一個女人,都要特別。
若是換成盛大的任何一個人,工作一個星期,自然會察覺到我和子皓的關係,但是她沒有,說她傻,很多時候她辦事還是很麻利,說她不傻,可偏偏,她就是沒有察覺。
那兩年,趙國泰對姐姐的“關心”越加明顯了,明面上我們從未提及,可是我知道,暗地裡,他一直都有動作,爲什麼?擔心趙氏落在我們姐弟的手中?呵,其實我根本看不上。
夏天聽我說完,忽然驚愕的看着我,說:“大叔,最開始,你是不是懷疑過,小貝姐是趙先生安排在你身邊的眼線啊?”
“沒有。”我搖頭,“我和她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我知道,她沒有這個心思。”
“女人的心思瞬息萬變。”
我笑而不語,腦海裡忽然浮現了那一次去上海出差的情形。實際上,也是這一次的旅行,確定了夏天口中的猜測。
我從來沒見過一個助理在訂機票時還會想着爲公司省錢,卻也無心責怪她。更讓我驚奇的是,按理說,做錯事之後,下屬都是心情忐忑不安的,她卻坐在座位上,睡得很香。
我無奈的搖搖頭,問空姐要了個毛毯,蓋在她的身上。
她睡得香甜,好像外界的人和事,都打擾不到她的美夢。
一個防備心理如此之弱的女孩子,哪裡有心思顧忌其他?
而我沒想到的是,上海之行,她居然送了我一個咖啡杯。
“是……那個嗎?”夏天指了指櫥櫃,說:“上次我用的,你好像很生氣?”
“不是生氣,而是……珍惜。”畢竟,那是紀念。
“她還爲你做了什麼事兒?”夏天不依不撓,語氣裡全是不滿。
我看着她,說:“你用‘爲你’這兩個字,說明對方是主動的,並且帶着目的的,可是真正的關心,是不由自主的。”
我凌沐雲混跡職場這麼多年,見過不少下屬,而上海之行,我明知是總部給我出了個難題,這時候需要一個契機,而她擋酒的事情,則打開了這個契機。
即使我跟她說過,酒桌上,女孩子耍點小手段,是可以躲過去的。可是她還是逞強,得罪了總裁的兒子。
無論她知與不知對方是誰,但是這種護主的行爲,還是讓我覺得溫馨。
“所以,你喜歡她了?”
這個問題我沒有回答,喜歡和愛,是一種感覺,可是到了這個年紀,我不想輕易的去判定自己的某個行爲是源於喜歡,或者愛。我更相信,那時候,是這份優點,讓我欣賞這個女孩子。
對,她在我的心底,就是個女孩子。
“你和趙先生這麼親近的關係,當你察覺到自己的心意時,是不是……很痛苦?”夏天見我沒說話,又問了一句。
這句話算是問道我的心坎上去了,我是痛苦的,當子皓出現在會議室裡,當着所有人的面將她帶走,那份莫名其妙的情愫,就在我的心口蔓延,我在想,年輕真好,可以肆無忌憚的談情說愛,不計後果。
可是年輕,也並不成熟。
子皓在工作上與她有了糾纏,這也是事後我才知道的,聯想那天在上海的酒會,那麼好一個打下關係的機會,她崴着腳趕去機場,我就知道,子皓在她的心底,是有位置的。
那時候,並不是舅舅和外甥之間的競爭,而是兩個男人。
男人的競爭上,我從未喪失自信過,而這個念頭冒出腦海時,我便自嘲的笑了笑。
有人會去確定愛上一個人的時間,可是真正算起來,誰又能確定是哪一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