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衍希聽完我的話之後低頭看向我,眉目間是比這雨絲更涼的暗色。
現在的我對他這副模樣已經很是習慣了,我知道自己在他眼裡算不得什麼,所以他對我無論是排斥還是厭惡都不再讓我覺得惶惶惴惴。
“你也來看爸爸嗎?”見他不說話,我又問了句。
這次他終於開口了,聲音仍是沉涼:“你來幹什麼?”
我想了一下回答:“算是告別吧,我過陣子就要去英國了。”
跟霍南澤結婚之後,我自然是要跟他一起的,他說要和我到英國去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聽完我的話之後,還沒等顧衍希回答,李叔先着急道:“大小姐,您以後還回來嗎?”
李叔啊,連你都看出來我去意已決,爲什麼這個跟我血脈相連的人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呢?
或許他心裡還在暗喜吧,想着以後再也不用見到我,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我都不會再去打擾他的生活。
輕嘆一聲之後,我自知沒什麼可繼續說的了,便想繞過他們離開。
只是走過去沒多久,我就聽到後面突然傳來一句:“霍南澤那個人可沒什麼好心思,怎麼就不長記性。”
我聞言停住腳步,頓了頓之後,沒回頭說了句:“他不是好人,你就是嗎?”
顧衍希,對於我來說,這個世界上最壞的人其實是你。
沒人比你壞了,真的。
……
從墓園回來之後,我將身上的衣服換下,然後去洗了個熱水澡,洗去一身的潮氣。
坐在牀邊擦頭髮的時候,我聽到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拿出來一瞧,居然是陸行洲。
我跟他有多久的時間沒見面了,大概是從上次我和他談判顧氏的事之後開始,我就再也沒聽說過他的消息。
不論出於哪種心情和立場,我現在真的不想跟他扯上什麼關係。
他給我發過來的是一條信息:我在你家樓下,下來。
……切,居然跑到了我家樓下,還讓我下去,真是忘了那一次的不愉快吧。
當然,那對他來說應該沒什麼可不愉快的,於我纔是難堪。
只是以前事事會聽他話的我,這回只看了一眼就將手機扔回牀上,自顧自地繼續擦頭髮。
要我現在下去見他,他真的是在開玩笑吧。
可是現在的我忘了,陸行洲向來不喜歡開玩笑,我不下去見他,他也自有辦法。
外面門鈴聲響起的時候,我心裡已經有所直覺。
腳下的步子遲遲邁不開,不是我不想去開門,而是知道不能開。
因爲就算是見了面的話,我能跟他說什麼呢?
親口告訴他我要跟霍南澤結婚的事嗎?
門鈴聲響了一會兒之後便再沒了動靜,我站在客廳的中央,來回踱了幾步,啞了咬脣之後,我終究還是走到玄關處,伸出手推開了門。
不知道是應該驚訝還是覺得在意料之中,陸行洲的右邊肩膀斜靠在門邊的牆壁上,雙手隨意放在大衣的口袋內,在昏暗當中靜靜地看着我。
我也望着他,過了會兒之後,我才低聲道:“你等一會兒,我去換件衣服,我們出去談。”
在家裡這樣的空間內,讓我有種施展不開的錯覺。
跟陸行洲的每次見面,都得花費我幾倍十幾倍的心力,我必須得找個利於自己“發揮”的地方。
最後站定在小區內的一處花壇邊時,我瞧了一眼已經慢慢歸於昏黑的天色,先開口問了句:“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陸行洲聞言沒回答。
我見狀不知道會不會表現的有些不耐煩:“沒事的話把人叫到這個地方來,真的不無聊嗎?”
這下子陸行洲的臉色終於變了變,而後微啞着聲音道:“你跟霍南澤……”
他的話沒說完,我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
果然是這件事啊。
看來就算我不主動開口,他也已經知道了。
即便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知道他跟林語微在一起之後,單單就現在這個時刻我覺得最解氣了。
憑什麼他在婚內就已經左擁右抱的,我離了婚之後還不能尋找真正屬於自己的幸福。
這個世界上原本就不是事事公平,我這麼做,只是爲了彌補這樣的缺憾罷了。
“是啊,我跟他要結婚了。”我聲音如常道,“我們不想太張揚,所以就沒告訴太多人。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道一聲恭喜吧,我接受你的祝福。”
看着陸行洲的臉色一分分地沉暗了下去,我應該覺得興奮和激動的。
以前都是他肆無忌憚地帶給我痛苦和傷痛,何曾由我讓他覺得難以釋懷。
我遍體鱗傷一個人舔舐傷口的時候,他可是在跟如花美眷談笑風生,共享榮耀。
但就是這麼順理成章的事,我現在卻並不覺得開心,連方纔的那一絲解氣也隨之消散。
“怎麼,不替我高興嗎?”我勉力笑了笑,“看來你也不看好我們在一起啊,不過這也沒辦法了,我答應了他的求婚,就不會改變主意。你知道的,我比誰都要來的堅定。”
陸行洲看向我的目光當中似是摻雜了什麼沉痛,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就已經伸手握住我的後頸,讓我向他的懷裡靠了靠。
我見狀自然是驚慌,整個人站立不穩差點絆了一腳。
“陸行洲!”我站穩之後驚魂未定地喊了他一聲。
“你想要什麼?”他沒顧及我的驚嚇,只低啞着嗓子問了句。
“什麼?”我一時怔住,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想要什麼,說出來,我都給你。”
他一字一句說完的時候,我擡頭看着他,看向他的眼裡,還有他的心裡。
不,他心裡的想法我哪能看透呢,從來都是如此,他的心不曾真正靠近我,也不曾向我敞開心懷,我能做的,只有猜,猜他在想什麼,猜他要做什麼。
只是這一回,我卻怎麼也猜不透了。
“你……你發什麼瘋?”我用雙手去掰他的手指,想讓頸間的力道鬆開,可是陸行洲整個人沉暗的可怕,手上更是不鬆一分。
我見此也不再勉強,接着深吸一口氣回答他剛纔的問題:“我不要,我不需要你的什麼東西。”
他聽完整個人向我靠的更近了些,面容相距不過幾公分,呼吸可聞。
我的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做着最後一分掙扎和努力。
“陸行洲,你放過我,行嗎?”我的聲音已經帶着幾分哭腔,本來我的心裡一點都不想哭,可是眼睛鼻子卻不聽大腦指揮似的,自己開始泛酸。
陸行洲這下子倒是終於開口了,嗓音已然變得粗嘎:“這是報復我?”
報復?
呵,他倒真是對自己的魅力有信心。
我向旁邊撇開頭,想了一會兒之後,回答他:“沒有報復那麼嚴重,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沒有了你,我也可以過得很好。我們離婚之後,損失的人不是我,是你。”
曾經有那樣一個全心全意愛着他的女人,在他落入低谷的時候從未拋棄和輕視過他,一直爲了他的未來努力。
我不知道會不會再有另外一個想象的女人出現,爲了他付出一切,未曾想過自己,也未曾懼於艱難。
陸行洲聽完整個人像是僵了僵,手也是,有一瞬間我甚至覺得被掐的生疼。
不過這樣的失態也是短暫的,陸行洲啊,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怎麼會因爲我的幾句話就完全失了心神。
“希涼……”他低低喚了我一聲,似帶輕纏。
要是放在很久以前,我聽了總是會心頭髮軟,然後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捧到他的面前。
但是此時此刻,這樣的稱呼已經不適合我們兩個之間了,就像我不能帶着眷戀和仰慕再喊他一聲,行洲。
“我想說的已經說完了。就如你所知道的,我很快會跟霍南澤結婚,然後跟他一起去英國。你呢,你也有林語微,說實話,你們兩個很般配,不管是自身條件還是家世。雖然我不是很喜歡她,也不是很喜歡你跟她在一起。不過這都無所謂,你自己中意就好……陸行洲,我們糾纏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各自找到了接下來該走的路,別打亂,就這麼走下去,行嗎?”
我的話音剛落下,陸行洲就已經低頭咬住了我的嘴脣,的確是咬住,而且毫不惜力。
我自然是躲着他的吻,可是女人跟男人的力氣相差實在是大,我拼盡全力的掙扎,在他看來不過是撓癢癢一般,
他桎梏住我的手,長驅直入,幾乎要將我吞沒。
這樣混亂的時刻,我甚至還能空出心思來想,他現在或許真的對我有什麼執念吧。
從他的吻中我就能覺察出來,留戀,沉痛,無可奈何。
就像是久前我對他的感受一樣,愛而不得最是折磨。
只是饒是想到如此,我也不會自作多情的認爲他是愛我。
充其量是覺得不甘心,不甘心曾經那樣愛着他的我,即將屬於另外一個男人。
曾經我對他的好,也將會轉嫁給另外的男人。
嗯,應該就是如此。
他不屑一顧想要丟掉的東西,如果讓別人撿起來了,也會覺得不太舒服。大家聖誕快樂,明天見~~
大家聖誕快樂,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