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遇安聽完我的問題後輕輕挑了一下眉，不知道是覺得好笑還是有些難以回答。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終於開口道：“simon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有什麼困難，我當然要幫忙。”
“嗯，你當然要幫忙。你幫着他瞞天過海，在他還沒回到陸氏的時候，就已經對整個公司瞭如指掌，是嗎？”
我幾乎是肯定地說出這些話，因爲我很清楚地想起，當初陸氏的安全系統給被爆出漏洞的時候，是隨遇安搶得了標頭，爲陸氏重新設置了相關的系統更新和跟進。
那個時候陸行熠還對此有過猶豫，只不過我對這些卻是深信不疑。
因爲新銳科技各方面的條件真的是太合適了，讓我挑不出一點錯處。
而到頭來，讓這一切變得可笑的竟是它幕後真正的老闆。
陸行洲。
當初我爲什麼沒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和真正的勢力，那樣的話我絕對不會一廂情願地爲他出頭做那樣的事，平添笑料，毫無意義。
只是就算是明白這些，現在也不會讓我覺得多難堪和無地自容了。
因爲隨着時間的推移，跟陸行洲有關的事再也不能激起我的什麼情緒波動。
頓了頓之後，我繼續低聲說道：“我今天來不是爲了這件事，你也不用跟我多繞彎子，就對我說句實話，現在顧氏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隨遇安這次聽完神色稍稍斂了下來，似乎我的話讓他有些不豫。
我也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能讓他生氣的話，因而也皺了皺眉，心情也有些不耐。
良久，隨遇安說：“這次的併購案，顧氏只會是最大的贏家。”
“什麼意思？”我隨即反問了句。
隨遇安卻並不想跟我解釋的太多，輕輕扯了下嘴角之後，他突然站起身，有些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說道：“聽說你的哥哥是顧衍希，我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厲害的角色。能夠在短時間內把顧氏抽空，再佈下一個又一個的陷阱，simon他，說到底也是遇到了一個真正的對手。”
他的話讓我的心口猛然一條，而後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反駁：“當初明明是陸氏和林家……”
“何小姐，我無意打擊你什麼，只不過從我的立場來說，你根本沒有資格去指責simon。他對你，可真的算是仁至義盡。”
……
走出顧氏大樓的時候，我看到又有些陰沉的天空，心想着大概又要變天了。
隨遇安跟我說的一切，我覺得自己的生活接下來應該也要變色。
只不過對於即將要發生的一切，我竟然也沒了之前那樣的惴惴，滿心只剩下平靜。
我錯信了誰，我錯怪了誰，誰欺騙了我，我又虧欠了誰。
這當中的事事件件想來不會那麼容易拉扯清楚。
但不論怎樣困難，我都不會放棄。
因爲從現在這一刻開始，我終於意識到自己只有一個人了。
沒有太多僥倖和逃避的餘地，我要想走出這樣一個困局，就必須得依靠自己。
之前我還曾想過活在霍南澤的庇護下，結果現實狠狠地將那個如鏡花水月一般的願景撕碎。
此時此刻，我要是再想不通，那真的就是自欺欺人。
在路邊靜默着站了一會兒之後，我拿出手機，給陳嫂打過去一個電話。
後者聽到我的聲音似乎很是驚奇，又有些興奮：“大小姐！”
“嗯，陳嫂。”我淡淡地應了聲，“顧衍希在家嗎？”
“少爺啊，哦，在的在的！你要過來看他嗎？”陳嫂的聲音又揚了些。
我心裡忍不住在想，如果陳嫂知道我此去的目的，肯定是要傷心的。
可是怎麼辦呢，我走出的每一步都註定會傷害到某個人，以前我都是寧願傷害自己，但是這一次，我想自私一回。
“對，我去看他。你先不用跟他講，我想給他個驚喜。”
一個，他大概想不到的驚喜。
到達顧家老宅之後，我摁響門鈴，陳嫂便很快走出來給我開門。
她見了我還是如在電話裡那般高興，拉着我一個勁兒地說道：“我聽你的話沒告訴少爺，待會兒他見到你，肯定是要嚇一跳的。”
我聞言笑的有些蒼白：“這樣就好。”
進屋之後，我換好鞋就在陳嫂的指示下上了樓，顧衍希現在正在書房，聽說最近他都在看書。
開始學會修身養性了嗎？
可是他那樣的人，懂什麼叫修身養性。
滿肚子的陰謀詭計，將每個人都算計得徹徹底底，真是厲害的不得了。
來到書房門前，我沒多猶豫就敲了敲門，然後沒聽到應答便推門走了進去。
顧衍希真的如陳嫂說的那樣坐在搖椅上看書，他聽到動靜並沒擡起頭，而是語氣涼淡地說了句：“陳嫂，說了多少次，要等我答應再進來。”
我聽完無聲笑了笑：“連陳嫂也這麼防備着嗎？”
聽到我的聲音，顧衍希終於擡頭望過來。
嗯，眼裡的確是有訝異，看來他也不是對所有事都瞭如指掌啊。
就比如，今天我的不請自來。
我踩着柔軟的地毯走到他面前，坐在了搖椅邊的凳子上，看向他輕輕笑道：“身體怎麼樣了？”
他聞言皺了一下眉，語氣照例有些不善：“你怎麼會來這？”
“上次你出院的時候我有事沒去接你，所以抽時間來看看。”
“呵。”他有些不屑地嗤笑了聲，顯然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而我也根本不需要他相信什麼，看着他已經恢復如常的臉色，我也知道他的身體已經轉好了不少。
既然如此，有些事我也不用再顧忌什麼就可以說出來了。
“我聽說，顧氏在出事之前你就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導致陸氏接手的完全是一個爛攤子，好處都已經讓你給佔盡了，是不是？”
聽到我的話，顧衍希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只是他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單單是我這樣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根本不會讓他放在心上。
他冷笑一聲，應道：“現在才知道，也不晚。”
我點點頭：“嗯，是不晚，應該說是恰到好處。當初如果不是我的出頭，陸行洲說不定還不會掉進你的陷阱裡。正是因爲我的緊張，他才相信是顧氏真的出了問題，而不是你顧衍希給他設的一個局。”
不知道爲什麼，我說到這的時候，顧衍希沒有我意想當中的得意，反倒是目光沉了些。
我也不去多想，只繼續說道：“當時你肯定在暗地裡偷笑，可能原先還需要想辦法去營造的一個假象，由於我的參與，而變得那樣順理成章。只是有件事我還不明白，張放在這件事情當中擔當的是一個怎樣的角色，要說他事先知情，我覺得不像。”
顧衍希這時突然冷哼一聲，似帶不屑：“吃裡扒外的東西。”
他會這麼說，說明張放並不是全心全意爲他做事，最大的可能，是他的競爭對手安排在他身邊的人。
他的競爭對手……
“張放是替陸行洲做事的？”
顧衍希沒否認，那應該就是了。
怪不得，怪不得當初張放會那樣輕易地查到陸行洲的行蹤，而陸行洲說不定也是故意讓我看到他和方其周在一起，從而讓我着急，走投無路之下找上了他。
原來事情到頭來還可以這樣解答，每一次，每一件，都是這般串聯成線。
自始至終，被矇在鼓裡的人只有我一個罷了。
我低低地笑了聲，心裡不是沒有悲愴，但是我不會讓顧衍希看出來，也不會再讓任何一個人看出來。
“你們兩個還是天生的對手啊。不僅要爭女人，商場上也是你來我往。只是顧衍希，凡事還是有個度吧，拿我做籌碼去算計陸行洲，這樣可真算不上光明磊落。”
霍南澤也是，他也將我作爲賭注跟陸行洲做了交易。
我又不是什麼可以計價的貨品，還是二次出售的那種，陸行洲會一次次地答應也是真傻。
顧衍希聽完我的話臉色變得更陰沉了些，接着他從搖椅上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我不喜歡這樣仰望的姿態，以前我把他當做至親親人的時候喜歡仰望他，後來哪怕他把我趕出家門，我對他也有種發自心底的敬畏。
只是到了現在，這些全部都像是化作輕風散去一般。
我也站起身，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顧衍希，我們之間的恩怨大概沒那麼容易說清楚。但是在這件事情上，你做的可真是過分，過分到我都有些看不起你。什麼時候你想要的東西要靠一個女人得到了？啊，林語微，你還因爲利益交換跟她結了婚，而她現在跟陸行洲在一起，所以你心裡有些不舒服了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樣一意孤行下去，會讓身邊的所有人都離開你的，這是我對你最後的忠告。”
顧衍希聞言似乎像是要說什麼，不過他最終沒能說得出來。
因爲我打了他。
我伸出手，在他的側臉狠狠地打了一下。
“別怪我，因爲這都是你欠我的。當然，如果你想還手的話，我也不反抗。”
我揉了揉有些脹紅的手心，噙着笑意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