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感受到自己的麻木與哀莫,幾乎要吞噬心扉之間所有溫吞的餘孽。
然後她一隻手摁上他胳膊上的輸血管,安如瑾很清楚現在拔掉它的後果。
“我欠你的命和你欠我的命,早就該還了。你實在不應該對我的親人趕盡殺絕。”她閉眼,手下一用力,針管離開陸雲開的身體,溫熱的血液噴濺至她身,清淚順流而下,“別怪我。”
安如瑾明白,這根管子離開他的身體,他很難再醒過來。
倏忽,她看見他的身體劇烈的一個起伏。
“阿瑾。”
哀弱的囈語之聲,安如瑾不置信地看向他。
“不要走。”
她木然:“雲開。”
他沉夢之中低吟:“你沒事就好。”
她忍受不了,猛然起身,指着一個沒有意識,甚至連生命跡象都哀弱難尋的病人,沉吼道,“陸雲開,你這時候還想我幹什麼?你爲什麼就是不能放過我?你就一定要逼着我心軟是麼?”
他展出一個笑,不知道夢見了什麼美好的事情:“我愛你。”
安如瑾努力地想着,他上一次說我愛你的樣子,上上一次,還有記憶裡早已模糊掉的支離殘片,在他的脣齒間化作一張一合。
直到想到第一次。
“你和我走吧。”
她冷笑:“因爲你有房有車有錢有勢,還是因爲你是臨江的二少爺?”
“因爲我愛你。”
這是那一年的陸雲開給的答案。
安如瑾不知道,一個紈絝的權勢公子,說這三個字的時候,會讓人如此無從抗拒也無所適從。
她現在突然有點想再聽一遍,聽清醒的陸雲開只對她一個人說。哪怕年歲荏苒,這句話早已摻滿了五味雜陳。
“醫生!”驟然,安如瑾衝出病房,跌跌撞撞,“醫生救救他!”
那條輸血管還掛在牀邊,滴答滴答,一片紅色肆無忌憚地在他枕畔暈染開來。
許知晴給她第三巴掌的時候被陸離攔了住。
“賤人,你要不要解釋說你是不小心拔了的?”她杏目圓睜,破口大罵,“我真沒想到,你不僅喜歡勾引男人,還如此蛇蠍心腸!Ryan爲了你差點去死還不夠,你竟然要害死他!”
陸離死死擋住了她,然後扭過頭低語了一句:“你走吧。”
安如瑾慘白的臉紅了半邊,她木木地退了一步。
“賤人你躲什麼!”許知晴依舊怒不可遏,“你記得你和我說過什麼的,你說你會離開他的生活,你怎麼還不滾啊,你爲什麼就不能放過我們,放過Ryan!”
慢慢地,她的聲音也緩了下去,交織的熱淚幾乎模糊了面前的人影。
安如瑾心中全然悲涼。
陸離在此時給了許知晴顫慄的身子一個禮貌而安慰的懷抱,口中卻又一遍道:“你先走吧。”
安如瑾明白他話語的對象,她想走,更想逃,腳下卻千斤重,延緩着,拉鋸着,唯獨讓她喪失了離開的能力。
短短兩天,他就爲她死了兩次。
死亡總是不適時地倉皇而強勢。
驀地,病房門推了開。
白大褂的醫生揉着額:“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