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陸雲開真的帶走了她,在夏定歡一通不知利弊的電話中。
車停在了酒店樓下,然後他抱着並不老實的安如瑾進了電梯,衆目睽睽。
門開,復又關,他嗅見她身上的酒味,夾雜着淺淺的髮香,清雅而美味。他心裡懷揣着一絲僥倖,也許醉了的安如瑾就不是惡毒的安如瑾,不是想致他死地的安如瑾,他們之間就不是那種走投無路的絕境。
“陸雲開。”躺在軟綿綿的牀上,她高聲喚了一句。
他回頭,然後坐上牀沿。
“你,不是來帶我回家的麼?”
他不知用一種怎樣的心態柔聲哄騙道:“是,這就是我們的家。”
“你騙我。”她卻好像清醒無比,一語戳破對方的謊言,“我記得,我的牀很硬吧,從我們離婚開始,我屋子裡的一切都開始變得很生硬,躺下去的時候我覺着渾身疼。”
“那是因爲你太累了。”
“那是因爲你想讓我累。”她兀自笑了笑,然後彆扭地背過身去,“我有的時候,真希望你殺了我,至少那樣,我能恨你恨得再徹底一點。”
他望着她白色襯衣下不住顫抖的肩,像是哭泣一般起伏着,一陣暗涌的酸楚猛然激盪。
“對了,陸雲開。”她輕言,“你知道爲什麼我忍受了你這麼久麼?”
“爲什麼?”
她笑:“你該不會以爲是因爲愛吧?”
陸雲開一愣。
“我告訴你啊,是因爲雲兮,你的妹妹,陸雲兮。”安如瑾說起話來得意而兇狠,“她臨死前,讓我答應她,永遠不要離開你。死者爲大呀,我怎麼好辜負了她的遺願。所以即便我無數次嫌你噁心,卑鄙,殘忍,卻還是留在你身邊。”
她說着又翻了個身,微闔的眼艱難地撐開一點,戲謔地欣賞着對方古怪的神態:“陸雲開,不會是被我說中了,你真的傻到以爲我很愛你麼?愛你愛到忍氣吞聲三年?你傻得也太可愛。”
是啊,他曾經的確妄想是因爲愛。
陸雲開貼向她面龐的身子驀地彈了開,臉上的難堪震怒和安如瑾的嘲笑相得益彰。他一把按住對方輕陷於牀中的雙肩,猛地拽了起來。
驕傲的她,滿意的她,不清醒的她,此刻化作同一個讓人仇恨的她,攢在他掌中,然後與他四目相視。
“怎樣?”安如瑾挑釁地笑了笑,“被我猜對了?氣急敗壞了?這樣就受不了了?陸雲開,原來我愛不愛你,對你來說這麼重要呀。”
他忿然不語,一把扯過她的頭髮,粗魯而狂躁地將她拖下牀。他聽見一聲撞擊,和她口中吃痛的輕吟,卻沒有收手。
那個磕在牀腳的地方,就是她白天崴到的腳踝。
安如瑾痛,卻沒有痛到清醒過來,痛到去終止這場互相傷害。
陸雲開連拖帶扯,將她推搡於盥洗室的水池旁,然後決然地按下開關,她聽見水聲,清冽而殘酷。
然後,他不由分說一把將她的頭按了下去。
“安如瑾,你應該好好清醒一下,搞清楚你現在應該說什麼話。”
冰冷的水肆意竄入她的鼻腔和脣齒,強烈的窒息感洶涌而至。許久,她才抽身而出,在他大發慈悲鬆手之時,所有呼吸的感官都急不可耐地尋求着熟悉的空氣。她頹然地扶着牆,大口喘息。
這副模樣卻喚不起他心中的柔腸,陸雲開倨傲地瞅着她的狼狽樣子:“你現在,知道剛纔說了什麼話麼?”
“說了什麼話?”安如瑾孱弱地扭過頭,水滴滋染了她的醉意和笑靨,“說我這些年的守候只是爲了一個承諾,說我從來不愛你,說我覺着你變態而噁心麼?怎麼,陸雲開,你覺着很動聽?那我再給你說一遍。”
“啪!”
這一聲伴着水滴滾落地板的聲響,迴盪在塞班島寂靜的深夜。
“你是不是打我的時候很爽?”
他不答,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聲響亮的巴掌。
“啪!”
安如瑾不依不饒,一手捂着發燙的臉頰,擡起頭恣意地笑着:“那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之所以扇我,是爲了我不愛你這件事,而惱羞成怒了?”
“啪!”
第三聲。
他蹲下身子,一手扯住她身後地頭髮,強迫她對上自己的目光:“安如瑾,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個道理。人是要爲自己的言行付出代價的。”
話的尾音吞在了一個粗暴的吻中,他覆上她溼漉漉的脣,取走那奢侈的呼吸,然後毫不留情地咬破她的脣舌,殘酷而強勢地剝奪着,索取着。
這不是她一個人的代價,而是兩個人的羈絆。
塞班島的月色侵入了每一扇窗,蠻橫地監視着情與恨繾綣不息。
其實我們都明白,有的愛,從一開始就是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