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一頓,突然道,“小夏換腎的話,懷孩子會不會有風險?”
莫煙也是一陣緊張,不由得抓緊了厲先生的手。
厲先生安撫的摸了摸她的頭髮,抿着脣,望着莫諾。
“一年前,負責煙兒體檢的醫生告訴我,她身體裡那顆腎臟,最多可再用五年,煙兒跟景煜出車禍之後,我又安排了一次體檢,醫生說,只要多加註意,堅持到孩子生產完全沒有問題,原本我是打算等煙兒生了孩子後,再安排二次換腎,只是從一年前到現在,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腎源。”
他皺着眉,神色有些擔憂,莫諾作爲莫煙的一母同胞的哥哥,也不能跟她配型成功,茫茫人海,想找到優質的腎源,如同大海撈針。
先前並不是沒有找到過,只是匹配係數太低,手術之後,排異情況會增加,手術的成功率會大大降低,然而除了直接血緣關係的人,HLA很難達到六點完全匹配。
“我已經讓李湛到國外的醫院去配型,世界這麼大,總能找到合適的,”
厲先生摸了摸莫煙的髮絲,溫聲道,“別擔心。”
這句話是對莫煙說,也是對莫珩說。
厲老爺子嘆了口氣道,“親家,你應該早點說的,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力量。”
莫珩也有些慚愧,自從莫氏出事後,尋找腎源這件事,就變得越來越力不從心,前段時間,他一直往醫院跑,爲的也是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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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老爺子安排車,將莫珩送了回去,厲先生跟莫煙也沒有在紫園多呆。
今天這些事,對莫煙造成的震驚實在是太大了,她需要時間,好好梳理一下這一切。
厲先生載着莫煙回去的時候,一路上,她都沒說話。
她安靜的蜷縮在車座上,像個小動物一樣,有些可憐。
連車子什麼時候停的,都不知道。
直到厲先生的手掌,揉着她頭頂的髮絲,哄孩子一樣的口氣,低聲道,“到家了。”
莫煙回過神,“嗯”了一聲,低頭開始解安全帶。
厲先生瞧着她的樣子,突然按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他的聲音很輕,卻很堅定。
莫煙擡起手,輕輕撫摸着他的臉頰,低聲道,“你可能不知道,自從跟你在一起之後,我突然變得貪婪起來,我希望太陽永不落山,希望能跟你長相廝守,可現在,我突然間知道自己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
她鬆開手,望着窗外徐徐而落的夕陽,嗓音沙啞道,“一切好像都變成了遙不可及的事。”
她伸手蓋住眼睛,聲音已經帶上了哽咽,“抱歉,我可能需要時間去接受……”
“別說抱歉。”
他將她的手拿下來,輕輕吻着她眼角的淚花,心疼道,“沒有那麼悲觀,我們還有很長時間去尋找腎源,相信我,我不定不會讓你有事。”
莫煙抹着眼角的淚珠,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脆弱,她望着他的眼睛,啞聲道,“你保證?”
“對,”
厲先生親了親她的脣角,“我保證,我年紀這麼大才討到老婆,哪怕是死神,也別想從我這兒將你奪走。”
莫煙笑着笑着,眼淚也跟着掉落下來。
厲先生抱着她,時不時的淺吻着她,一點一點將她的恐懼,融化在自己的溫柔下,等她哭累了,他才抱着她上了樓。
這天晚上,厲先生沒有理會莫煙的反抗,親手抱着她進了浴室,仔仔細細幫她洗澡。
他動作溫柔,眼神清明,這一刻,他只是她最親近,最信任的愛人,他有足夠的胸懷,讓她棲息,給她安慰。
她坐在花灑下,他就站着身體,幫她洗頭髮,幫她擦身子,溫柔像是對待一件稀世珍寶,最後拿着浴巾,將她包裹住,從浴室抱了出來。
莫煙的臉很紅,白白淨淨的皮膚上,調皮的沾着水珠,被厲先生拿着毛巾,一一拂去。
髮絲吹乾後,他將電吹風丟到一邊,將她打橫抱起,親了親脣角,“睡了,寶貝兒。”
莫煙抱着他的脖子,聽着他胸口沉穩有力的心跳,一點點變得安心起來。
興許是累壞了,很快,她就睡得深沉起來。
厲先生側躺着,一隻手撐着腦袋,另一隻手,輕輕在她髮絲上摩挲,眼神裡透着濃濃的寵溺,還有不容忽視的擔憂。
腎源其實並不難找,就像莫珩說的,只要有錢,自然都能找到,HLA六點完全匹配的腎源實在是太難找了,不過好在目前時間還算充裕,實在找不到,就只能現用匹配率高的頂替,之後再想辦法。
他俯身在她脣角吻了一下,旋即關了燈,臥室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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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萱寧跌跌撞撞的跑去了墓園。
厲殿雲去世這一年多,她幾次來墓園,從未真正看過他,今天,在知道掩埋了這麼多年的真相後,她第一次,奔着見他的目的來看他。
厲家的墓園,在遠離市區的郊區,開車需要兩個多小時,她趕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墓園裡陰風測測,樹影在路燈的透視下,落下參差斑駁的黑影,鬼魅一般,在層層重重的墓碑襯托下,顯得更加滲人。
她沿着墓園的小路,徑直走向那個熟悉的墓碑前。
夜色太沉,墓碑上的照片變得迷糊不清,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他的墳頭,放着一束桔梗花,包裝精緻,花朵新鮮,很顯然是剛剛放上的。
她脣角抿了抿,擡起頭諷刺的看着墓碑上男子的照片,嗓音低沉道,“到死都有人惦記着你,你是不是覺得很驕傲呢?”
“你以爲自作主張的替我做決定,我就會原諒你?”
她一把揮落他墓碑前的那束花,聲嘶力竭道,“不會!我永遠不會原諒你!”
“那麼小的孩子,你怎麼忍心在她去世後,再狠心挖去她的內臟!你比畜生還不如!”
她殘忍的將他墳頭的花踩碎,丟卻了往日的風範,大聲辱罵着,宣泄着二十多年的憤恨。
“你死了還有你女兒厲凝玉,你們加註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會加倍的償還在她身上,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