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路燈剛剛亮起,泛着淡淡的光,似一雙雙朦朧的睡眼。寒風似冰刀貼過臉頰, 她渾身都感覺到冷, 彷彿洗了個冷水澡般身子不由自主的發顫。她低頭走在去小店的路上, 看着路面上自己的影子暗暗發笑, 想着自己的影子一到夜裡就會跑出來, 她覺得這很好笑,簡直就像趕都趕不走的跟屁蟲。
小藝早就在店裡了,蘇臻一進店裡, 就聽到了天籟般的純音樂,心情感覺大好。她笑着和小藝打招呼後, 然後走到吧檯前看了看吧檯上她的水仙花, 墨綠而肥厚的葉子明顯又長高了些。“快點長啊, 長高啊,要開花啊, 我可看重了你啊。”她對着水仙花呢喃。
“嗨,大美女,小美女,晚上好啊。”老龔爽朗的笑着提着一個編織袋乘着夜色而來。
“嗨,這麼早。”蘇臻回頭笑着問候, 把水仙花放回擺好。
“你看, 我給你們帶了什麼。這裡是一些鄉里臘肉, 還有香腸, 還有大雁肉, 野鴨肉,絕對正宗的野味。你們倆自己分, 要是不夠呢,我再給你們搬一些來。”老龔費力的把那個裝滿肉的巨大的編織袋放到吧檯裡,他很想對蘇臻好,可是不知道怎麼做,送黃金遭拒,所以想了想還是送些吃的好了。
“我,我不要,我那裡沒有辦法做吃的。我也不會做飯菜。”小藝連連擺手,未步入社會的人看見臘肉什麼的,並不稀罕,還生怕拿回去成了累贅。
“那就叫蘇臻做了給你嚐嚐。”老龔攤着手掌,然後拍拍手指。
“啊,天啊。說了不要,你怎麼還是送呢,太不好意思了。”蘇臻左右爲難,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你自己不是開飯館的嗎,你自己拿回去賣錢啊。我們也吃不了這麼多啊,這麼多吃一年估計都吃不完啊。”
“沒事,我買了很多,多的很。”老龔繼續拍着手和褲腳,他似乎發現自己身上因爲提編織袋沾了好些灰。
“唉——!”蘇臻只能無奈的嘆氣,然後給他泡了一杯綠茶。“喝杯熱茶吧。以後還是別提這些來了,怎麼好意思收。無功不受祿啊,收了總覺得不安,好像貪了別人便宜一樣……”蘇臻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讓他明白。
“誒,這樣的話,你就不要說。太見外了,我一直把你當小妹妹看,你一個姑娘家的挺不容易的,對你關心下也是應該的。你把我當大哥看就可以了。你叫我大哥,叫我老龔都可以,只要你喜歡就可以了。隨你高興想怎麼叫就怎麼叫。”
“那,好吧。”蘇臻語氣有些無奈。
“什麼叫好吧,本來就是。你聽我的沒有錯,你把我當大哥看好了,認我做大哥沒有錯。相信我,呵呵。”老龔的話讓人聽了甚是窩心。
“難怪她那麼喜歡你,你真是太善解人意而又讓人感覺窩心了。”蘇臻由衷的感慨。
“那是,要是人再帥點就好了。人要是帥點,肯定好多姑娘喜歡,可惜就是不帥,所以要真誠對待別人,纔會有年輕姑娘和我做朋友。”老龔分享着他的心得。
“哈哈,哈哈。”蘇臻和小藝聽他這麼說,不約而同的笑了。
“笑就好,你們開心就好。我就希望我的朋友都開開心心,每天都樂呵呵的,我也就高興。”他說着擡着眉毛啜了一口綠茶,並說着,“好喝,還是美女泡的茶好喝,味道正宗些。”
蘇臻被他的情緒感染了,心情變得愉悅而輕鬆,和這樣的人呆一起會感覺到正面積極的能量,她覺得挺好的。如果他沒有家室,自己也會愛上他吧,她想。她覺得自己有時候真的很花心,看見這個男人也喜歡,看見那個男人也喜歡,不管是老男人還小男人只要有好感的都會想着:這個男人做自己的老公該多好。她不知道別的女人是不是這樣,但是她看見有好感的異性都不免這樣去想。
正當她感覺到快樂,沒去想那些令她糾結的男子時,上帝又存心要戲弄她一下。鍾煜和林鬱林居然一齊來到她的小店,兩人意外造訪,令她有些驚訝。
“嗨。”她輕聲問候他。
“嗨。”他含笑點頭。
“嗨,帥哥,新年好啊。好久不見啊,怎麼新年新氣象啊,找到女朋友了?”老龔咧嘴笑着調侃道,他以爲鍾煜和林鬱林是情侶。
“呵呵,這,不是,只是朋友。”鍾煜尷尬的笑笑,然後澄清關係。
“你別亂說,你可真夠惡俗的。”林鬱林很是生氣的對老龔說,她說話素來尖酸刻薄。
“哎呀,開個玩笑都開不起嗎,美女你也太小氣了吧。”老龔毫不懼怕。
“你——!”林鬱林眼神裡流露出鄙夷的神情,還想說什麼,卻被鍾煜一把拉住。
鍾煜做着和事老。“呵呵,大家是朋友,不要當真。玩笑。”
林鬱林沒好氣的白了老龔一眼,她不喜歡別人開這種玩笑。其實也是看心情,她心情好的時候,隨便別人開什麼玩笑都是可以的。今天似乎她心情不佳。
鍾煜和林鬱林倆人在老龔身邊坐下,蘇臻給倆人倒了兩杯檸檬水,她用餘光感覺到他一直看着自己。“嗯,綿綿今天怎麼沒有一起來?”蘇臻慌亂的問。
“她在家睡覺,說在家搞衛生累着了。”鍾煜抿了一口檸檬水。
“哦。”
“我剛好路過……在門口碰到鬱林,很巧……”他的眼神似絲綢柔軟細滑。
“帥哥,你好假,明明是專門來看大美女,怎麼說是剛好路過,太假了。”老龔把胳膊蹭在吧檯上,望着鍾煜說道。他臉皮素來厚,從來不怕說話會得罪誰。
“呵呵,我怕說專門開看她,她不信嘛,哈哈。所以才……”他笑着掩飾。
聽見他說專門來看自己,蘇臻的心猛的又顫了一下。她真害怕自己聽到這樣的話,她對這樣的話毫無免疫。臉上卻波瀾不驚,說:“我又老又醜了,有什麼好看的……”
蘇臻話還沒有落音,老龔就接話道:“大美女你就不知道了吧,情人眼裡出西施。就是你是隻□□,他喜歡你,都覺得你是最美的。”他素來反應快接話快。
“呵呵,我想說的都被你說了。”鍾煜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說。
“那就不好意思啦。”老龔得意的點燃一根菸。“我就喜歡和你們年輕人聊天,好有意思的。”
門輕輕的被推開了,彷彿被風吹開了般,半晌纔看見胡教授緩緩的走進來,就他一人。林鬱林見了趕緊上前攙扶,胡教授就門口的座位坐下,林鬱林在他對面坐下,蘇臻上前問要喝什麼。
“我們喝什麼?”他充滿溫情的望着林鬱林問。
“隨便。不過不喝酒。”林鬱林同樣深情的望着他。
“那我們來兩杯咖啡吧。”胡教授眨巴着眼睛對蘇臻說。
“好的。請稍等。”
鍾煜見林鬱林和老頭兒坐在一起,蘇臻對自己又冷若冰霜,他覺得甚是無趣,於是借說還有事就提前走了。蘇臻其實不想他走,可是他卻要走,她不理他其實是情怯,更是因爲自己給自己下了通牒不能再留戀他。他落寞的離去,在乎一個人就是這樣,如果她對自己冷淡了,世界也就灰暗了,他的世界一直都是陰霾不散,可是她不知道。
於是吧檯前又只剩下老龔一個人。大概因爲上班族明天要上班,所以店裡除了林鬱林和胡教授,沒有別的客人。
鍾煜突然到來又突然離去,這讓本來心情大好的蘇臻情緒又驀地降到了低谷。唉,還是被他左右了心情,爲什麼,難道要一直這樣下去嗎。到底是真的走不出來呢,還是自己不願意走出來呢,爲什麼喜怒哀樂全被他左右了呢。她在心裡問着自己。她不喜歡這樣,她覺得這樣很痛苦,她是真的想抽離出來,可是身不由己,心不由己。身心都已不屬於自己操控,完全被他操控了,她無可奈何的想。
老龔見蘇臻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很是納悶,但是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他不管怎麼問,她都是微笑着說:“沒有啊,你想多了。只是沒有睡好,精神欠佳。”他當然不信,可是又不好細問,別看他大大咧咧的,但是洞察力還是很強的,畢竟是一個經歷滄海桑田的人。蘇臻悶悶不樂,他也不知道怎麼安慰,怕說多了她會煩,於是想着還是自己回去的好,明日再來好了。
“好了,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老龔有些失落卻有佯裝輕鬆的說。
“不再坐會兒嗎?還早啊。”蘇臻說這樣的話,只是出於禮貌,她無所謂他是走還是留。
“不坐了,早點回去睡覺靠譜些,年紀大了要多睡覺。我都老頭子一個了,還天天這麼晚坐在這裡也太不像話了。好了,我走了。”他燦爛的一笑揮揮手。
老龔走後,店裡就更安靜了。以至於林鬱林和胡教授的談話蘇臻和小藝都聽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