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蘇臻醒來,窗外果然下起了大雨,一看節氣,居然是清明節了。她不由感慨時間如流水飛快,真是才見元宵月,又逢清明雨啊。
看着紛飛的細雨,她感覺到孤獨,茫然。以前還想着晚上去小店裡,現在卻不知道起牀後要去做什麼,不知道晚上要幹什麼了。於是她趕緊起牀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坐晚上的飛機回老家看望父母,順便看看老同學,然後在家休息一段時間。一年多沒有見父母了,心裡其實挺想家的,只是因爲面子,她都不說,也忍住了。
一想到要回去了,她有些想念媽媽做的魚香豆腐,爸爸做的紅燒肉了,這些日子她就沒有吃過一頓飽飯,飯店的飯菜已經吃到膩了,自己做的飯菜也已經吃到沒有食慾,此刻她想快快飛奔回家。立刻,馬上。收拾完行李,她覺得還早,於是準備出門吃頓飯,不知道找誰,於是去玲子的花店找玲子。
玲子正在店裡忙碌着,因爲清明節的緣故,店裡的生意比平日要好。很多要去掃墓的人來買鮮花獻給死去的親人朋友。一束束金燦燦的秋菊、紅豔豔的玫瑰、羞答答的薔薇,都被包裝精美的擺在花架上,只能買家來立等可以買走。
蘇臻來的時候,玲子正忙的不可開交,只見玲子一邊忙着接電話,一邊忙着給客人找零,店裡的助理小妹已經出去送花了,於是她一個人忙碌着。蘇臻想着說要叫她一起吃飯,都只怕玲子沒有時間,於是站在店內空處看花。
玲子接完電話,看見蘇臻,高興的說道:“蘇臻,你怎麼來了,昨天幾點回去的?”她是說昨天趙綿綿的婚禮。
“呵呵,大概十點就回去了。今天生意很好啊,看你挺忙的。”
“是呢,挺忙的,這個季節花多,節日多,生意就做起來順暢,一忙起來一天飛快的就過去了。今天是要買什麼花嗎?”
“不了,我其實是想叫你一起吃頓便飯,可是看你又太忙了,看來想請你吃頓飯都難……我明天要回老家了,可能會呆一段時間……”還沒有等蘇臻把話說完,玲子就搶話問道,“回老家?那誰幫你看店啊?”
“店昨天就已經關門了。”蘇臻輕輕惋惜。
“啊,是嗎。我今天有路過你家店,可是沒有注意,沒看到有什麼動靜。怎麼關門了呢,不是做的好好的麼?”
“因爲房東經濟有些困難,想把門面賣掉換成錢,所以……其實也沒有什麼。我覺得正好可以休息一下了,不然老是惦記着那店哪裡都去不了,簡直是困住了。現在反而覺得解脫了,輕鬆了,真的。”
玲子聽了有些忿忿不平,說:“那倒也是。不過房東也太沒有信譽了吧,這種破人都有,但願我的房東不是你家房東那樣,不然我跟他沒完。”
“呵呵。對了,你和小熊的婚禮安排在什麼時候啊,我好安排行程,萬一我回老家了,錯過了怎麼辦呢?”
“呀,你不說我都忘記了,我們訂在‘五一’,‘五一’大家都有空嘛。我給你的請柬都寫好了,想着晚上給你送過去的呢。”玲子說着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紅豔豔的請柬。“到時候記得來喝喜酒啊。”
蘇臻接過請柬,看着請柬上兩人的婚紗合影,感慨的說:“呀,這照片拍的不錯啊……”
倆人正聊着,門外進來兩個買花的顧客,一個男人帶着一個小男孩。蘇臻和玲子都一眼認出這個人是項善君。只見他身穿一套醬色西裝,體型較以前有些微微發福,氣色似乎比以前紅潤了些。那個小男孩是他的兒子寶寶,寶寶的臉型已經從圓圓的娃娃臉變的稍長了。項善君和寶寶也一眼認出了蘇臻,四人相視而笑,彷彿曾經並不曾發生過什麼不愉快。
“玲子,蘇臻。寶寶,來叫阿姨。”項善君跟玲子和蘇臻打招呼,然後對寶寶說叫人。
寶寶怯生生的叫了聲“阿姨”,玲子和蘇臻都笑着答應了。
“好巧啊,這裡都能碰見你。”項善君微微一笑,表示很驚訝見到蘇臻。
“是。好巧。”蘇臻顯得有些慌亂,她想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出門就碰到衰人。
“要買花嗎?買什麼花呢?”玲子覺察出蘇臻的爲難神色,連忙出來解圍。
“寶寶,你說給媽媽買什麼花?”項善君偏着頭問兒子。
“買紅玫瑰,媽媽最喜歡紅玫瑰了。紅玫瑰是愛情。”寶寶天真的說。
大人們被孩子的話逗樂了,覺得甚是好笑。
“好吧,那就買一束玫瑰吧。”項善君說着挑了一束已經包紮好的紅玫瑰,然後掏出錢包買單,一邊對蘇臻說,“要不一起吃個便飯?”
“不了,不了,我已經吃過了。”蘇臻連連擺手。
項善君連忙對兒子遞了個眼神,沒有想到這孩子挺機靈的,他跑過去牽起蘇臻的手,說:“蘇臻阿姨,我好想你啊,是不是都把我忘記了?和我們一起吃飯吧,好不好?”
聽到孩子這樣說,蘇臻心裡很是爲難。她想這一定是項善君事先就教的,肯定是他說見到蘇臻阿姨,你就這麼對她說。她想哪裡有這麼懂事的孩子啊,把大人的心思看的這麼透徹,太可怕了。她正想找理由拒絕,孩子又說:“蘇臻阿姨,就和我麼吃頓飯吧,我好想和蘇臻阿姨一起吃飯啊。蘇臻阿姨,難道你不喜歡寶寶嗎?”天啊,蘇臻聽了這哪裡還能拒絕,她哪裡忍心去傷害一個孩子的幼小心靈呢。於是她只好點點頭,說:“好吧,阿姨陪寶寶吃頓飯。”孩子興高采烈的拍手笑着,好像是任務成功般的喜悅。
金碧輝煌而又安靜優雅的酒店餐廳裡,蘇臻和項善君還有寶寶對面而坐。
“很久不見了,還好嗎?”項善君很是溫和的問,眼睛裡流露出無限溫柔。
“嗯,很好。”蘇臻不想多說什麼,她來吃飯完全是看着孩子的份上,雖然她知道孩子可能說的不是真心話,但是她想自己還是不要太邪惡了,把別人都想的那麼壞。
“你瘦了,對吧。”項善君打量着蘇臻說。
“嗯,是瘦了一點。”蘇臻並不去看項善君,只是看着寶寶玩着手裡的數碼產品。
“這次能遇見你真是意外,本來我還想晚上去店裡專程去看你的,沒有想到提前邂逅了,真是巧合啊。”
“是。”蘇臻心想這確實太巧了。
“我這次來,是給我的前妻掃墓。”
“哦。”
“有時候真是覺得自己很殘酷,自己和孩子跑了,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心裡很是不安。所以每年都會來兩次,清明節一次,她生日一次。唉,人生啊,真是很奇怪,總會有人先離開另一個人,這也太玄妙了。想不通,猜不透,人生其實真是一次殘酷的體驗。”
“你說話好深奧,我覺得聽起來很費力。”蘇臻不想聽他這些無聊的廢話,她的肚子早就餓的咕咕咕的叫了,她就盼着早些上菜,然後吃飯,吃了好開溜。
“呃,不好意思。”項善君覺得有些尷尬,然後話題一轉說,“菜怎麼還沒有上呢,可真慢。”
酒店侍者端上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餚,蘇臻見了就毫不客氣的吃起來了,她也不去看他,只顧自己吃,不過她吃也只是爲了掩飾她的不安,她的吃相還是秀氣文雅的,不然的話她想馬上就走。“寶寶,吃,要吃什麼,阿姨給你夾。”她一邊吃一邊對寶寶說。
“我要吃這個。”寶寶指了指白果燉烏雞。
蘇臻給寶寶盛了一小碗。
“呃,最近和蜜兒還有聯繫嗎?”項善君輕咳一聲後問道。
“沒有,很久不見了。”
“哦。”
“她後來學習忙,也就沒有來過了,就沒有見過了。對了,你叫我給她的東西我已經轉交給她了。你給的是什麼?”蘇臻故意問道,其實當時蜜兒就已經拆開,裡面是一疊紅色的人民幣。
“呃,我已經忘記了。是嗎,我都不記得了,都不記得有叫你把東西轉交給她的事情了。”項善君巧妙的回答。
蘇臻聽了他的回答,心裡不禁有些鄙視,明明就給了錢,爲什麼不敢承認。突然蘇臻像明白了什麼似的,心想該不會是……她想,怎麼可能,就算項善君做出這樣的事,蜜兒應該也不會那樣去做啊,可是她又知道蜜兒的性格,其實很容易去那樣做……她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一身冷汗,她不敢繼續深想。
“哦。要不打電話,看她有沒有空,過來一起吃飯?”蘇臻故意試探。
“哦,不用了吧,下次吧。我們都已經開始吃了,等她來我們都已經吃完了。”
藉口,蘇臻心裡說着,虛僞,好假。聽見項善君這麼回答,蘇臻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她基本上已經猜出蜜兒和項善君的關係了,她覺得很荒唐,但是更多的是心疼蜜兒,想着蜜兒被他摧殘,她就無心繼續坐着吃飯,於是說:“好了,我吃飽了,我先走了,你們慢慢吃。”說着就起身。
寶寶看了看項善君,然後放下筷子,用紙巾抹了抹嘴,就竄到蘇臻面前,說:“阿姨,你吃飽了沒?”
“吃飽了,你慢慢吃啊。”蘇臻摸了摸寶寶的腦袋。
“阿姨,你要去哪裡?”
“阿姨有事,要先走了。”
“阿姨,你不陪我們去看媽媽了嗎?以前你都有陪我們一起去的啊。”寶寶似乎對去年蘇臻和他們父子去給已故媽媽掃墓的事情記憶猶新。
蘇臻心想,這孩子還真是詭計多端,都怪他有個這樣的老爸,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心軟了,於是說:“阿姨真的有事,先走了,乖啊。”蘇臻說完就頭也不回的走出酒店。
寶寶無奈的看着項善君,委屈的說了一句:“爸爸,我已經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