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煒來了後,家裡歡樂不少。她很喜歡黏着蘇臻,因爲蘇臻是中國人,她想聽蘇臻說有關中國的事情,什麼好吃啦,什麼好玩啦,甚至於某些中國籍明星的八卦新聞。
蘇臻倒是也挺喜歡鐘煒的,鍾煒嘴甜,左一個姐姐右一個姐姐的,叫得她骨頭裡都是甜的。
這天鍾煒跟着蘇臻去看乾燥窯,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乾燥窯。之前她只知道父親在中國有一家木材公司,但是她並沒有來過中國,所以就更不知道乾燥窯是什麼東西了。
遠遠的就聽到乾燥窯機器的巨大轟鳴聲,她指着那一排乾燥窯的烘乾房問:“我們是去哪裡嗎?”
“是。”蘇臻點頭。
鍾煒跟着蘇臻進了機械房,機器房裡除了巨大的機器和轟鳴,什麼都沒有,令她感覺到恐懼,一種遠離了人羣的不安。
蘇臻推開烘乾房的門,然後走了進去,鍾煒看見裡面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見,但是因爲好奇,所以也就跟着進去了。
她感覺到灼熱的空氣包裹住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膚,起先那股熱氣襲來還滿舒服的,但是之後馬上就熱的難受了,她說:“這裡面好熱,呆不下去了。”
“是。嗯,好了。走吧,出去吧。”蘇臻看完溫度後說。
鍾煒出來後就立刻覺得涼爽了,她隱隱擔心的說:“這裡面太恐怖了,太熱了,萬一……如果在裡面暈倒了怎麼辦,然後又沒有被人及時發現怎麼辦?那不是必死無疑?”
蘇臻笑笑說:“習慣了。”並走向下一個乾燥窯。
鍾煒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面,繼續問:“姐姐,那你不怕嗎?”因爲她自己怕的很,生怕發生暈倒在乾燥窯裡的事情。
“不怕。”蘇臻雖然嘴上說不怕,但是當她第一次接觸乾燥窯時亦有過同樣的擔心。但是她是被社長的敬業精神所鼓舞了,所以也就不怕了,而且現在她已經很習慣進出乾燥窯了。
“姐姐,你太勇敢了,和我想像中完全不一樣。在我印象中以爲你是淑女,嬌氣又不能吃苦的女生呢。沒有想到你這麼勇敢,太崇拜你了。要不你跟我爸爸說,換個崗位啊,隨便去哪個部門都好啊,這真的是男人乾的活。”鍾煒不知道要如何抒發自己的感慨了,心裡想着辦公室纔是蘇臻應該呆的地方。
“我沒有你說的那麼勇敢啦,其實這工作又輕鬆又簡單,又不用和別人競爭,又不要看誰臉色,我很喜歡呢。沒有你說的那麼恐怖啦,其實習慣就好。”蘇臻不以爲然的回答。
“嗯,進去一趟,這身上都是股難聞的木頭味,好重的木頭味道。”鍾煒聞到自己衣服上的木頭氣味嫌棄的說道。
“沒事兒,一會兒在外面走走,透透氣味道就自然散了,這木頭味不會在衣服上停留多久。風一吹就沒有了。”蘇臻習以爲常一切了,鍾煒的反應和她剛來時完全一樣,只是她那時找不到人說罷了。不過這些日子也習慣了,她想自己還真的是能吃苦耐勞的實幹型人才,粗活細活都乾的來,也不拈輕怕重,她想生活總是在不停的改變和塑造着人們。突然她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說,“來,我帶你去看蘑菇,野生的呢。”她說着就帶着鍾煒來到乾燥窯屋後的廢木堆積處。
幾天沒有來看蘑菇了,今天帶鍾煒來看,卻發現蘑菇不見了,長大成形的都被摘了。她想應該是被廠裡的工人摘了當菜吃了吧,她還以爲沒有人知道這裡長蘑菇呢,於是說道:“蘑菇都被摘了。本來這裡野生了好幾叢蘑菇呢。”她指着只剩一些白點的木頭說道
鍾煒走近貓着腰看了看,說:“是啊,這些是小蘑菇呢,太可愛了。”爲了看的更清楚,她蹲在小蘑菇們的旁邊,說,“他們幹嘛要把蘑菇摘掉。”
“因爲要做菜吃啊。”蘇臻當然知道這邊工人們生活之窘迫,所以不會放過這些蘑菇的。或許他們比蘇臻更清楚這裡長蘑菇。
鍾煒聽了似乎明白了什麼,於是問:“他們家裡是不是都很窮?”
“是啊,有些工人的工資不高,還要養家餬口,日子挺不容易的。”
“哦。”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隨即起身,說,“姐姐每天都要這樣來看木頭嗎?”
“是啊,隔兩個小時就要看一次。現在不看時間,都能估計兩個小時大概是多久了。一種習慣了,如果不來看看,心裡還真不踏實。”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走出乾燥窯區,蘇臻問:“你想看鴿子嗎,我帶你去看鴿子。”
“好啊。工廠裡還養了鴿子麼?”鍾煒很是好奇。
“沒有,是別人家飛過來的,到了晚上又會飛走的。”
兩人來到那幢廢棄的樓房裡,踏上二樓,果然見到一羣鴿子在二樓的空處氣定神閒的漫步,地上是遍地鳥糞。
“呀,好多鴿子。怎麼都跑這裡來了。”鍾煒見了很是興奮。
“這是它們的秘密基地,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鴿子,真想帶幾隻回去燉着吃。”蘇臻玩笑道。
“姐姐,你好殘忍。這些鴿子你都要吃。”鍾煒一本正經的說。
“有嗎?”蘇臻驚訝她這麼說,心裡卻覺得好笑,自己不過是開玩笑,她卻那麼認真。
“有啊。”鍾煒說着就去逗鴿子玩。
蘇臻站在上次和鍾煜擁吻的地方,回憶着那天和他在此擁吻的感覺,回憶的美妙讓她久久回味着,好像又重新回到了那一刻。
“姐姐,你在想什麼?”鍾煒跑她身邊攬着她的胳膊。
“沒有,走吧,回去吧。”蘇臻連忙從回憶裡抽身而出。
兩人一邊走一邊繼續聊着。
“姐姐,我哥哥不是說去旅遊嗎?我們週末去好不好?再不去我都要開學了。”鍾煒還記掛着去長白山的事。
“好啊,你跟你哥哥說嘛。”
“不,你說,你說我哥哥肯定同意。我說的話就算他心裡同意,嘴上肯定會故意說不同意來氣我。我懶得跟他磨嘰。”
“哈哈,你連磨嘰這個詞都會?”蘇臻很是驚訝,她很久沒有聽別人說過這個詞語了。
“呵呵,我也才學會的,在網上學的,哈哈,是不是很意外。”
“是,有點。你比你哥哥的中文還好,雖然他在中國呆了好幾年,但是你說話更有中國味兒了。”
“……”
倆人聊天從來不選擇話題,哪怕是無聊的閒言碎語都能聊上幾句,或許是磁場相吸才讓她們如此投緣。
蘇臻也不明白怎麼會跟自己小了好幾歲的鐘煒這麼聊的來,而且什麼都能說上兩句,也不會覺得煩。因爲有時候她挺煩被人問這問那的,甚至像跟屁蟲一樣的跟着你,但是對鍾煒她就沒有這樣的想法,反而沒看到她,她還會去想她去哪裡了。她想或許是自己變了,要麼就是來這邊後都是跟大姐們相處,而心裡渴望找個年輕的女子做朋友,不過她也沒有細想這個問題,反正既然是鍾煜的妹妹,她也就把她當親妹妹般看了。而鍾煒呢就覺得蘇臻漂亮溫柔,脾氣性格好,又隨和,所以就愛黏着她,關鍵是她沒有別的朋友,除了蘇臻她還真不知道要去纏着誰纔好。
八月的延邊氣候宜人,也是去長白山風景區的最佳時機。於是週末的早晨,天還沒有亮,蘇臻、鍾煜、樸青河、鍾煒,四個年輕人,就上車出發了,他們準備自駕遊長白山,司機當然是開車技術嫺熟的鐘煜了,樸青河自車禍後是方向盤都不敢摸了。車子後備廂裡是他們的旅遊裝備,爲了這次旅遊,他們也做了充足的準備。
路上蘇臻看一會兒風景睡一會兒覺,鍾煒則坐在後座上拿着相機拍着沿途風景,樸青河則玩着數碼產品的遊戲,車窗外是呼呼的風聲。
高速公路兩邊是綠色的山脈和平原,有荒蕪的田地,有蔥鬱的樹,亦有形單影隻的農舍。
兩個多小時後,他們的車到達了長白山北門,因爲景區不能開私家車上去,他們把車泊好,背好各自的旅遊揹包,準備徒步登山。可是到了景區後一打聽,才知道徒步登上長白山天池幾乎是不可能——爲了遊客的安全,景區已經封了原先的徒步路線,最後他們還是選擇了坐景區的車上山。這令鍾煜、鍾煒和樸青河大失所望,因爲他們自幼愛登山,愛徒步,此次想來次徒步登山卻不能如願。而蘇臻,她是不願意徒步的,她想着坐車直接去天文峰看天池,如果真的徒步,她擔心自己沒有那個體力。
車子在盤山公路上前行,車上很多遊客開始覺得暈車而想嘔吐了,因爲這公路實在是太繞了。蘇臻雖然也覺得有些頭昏,但是她依然觀賞着窗外的風景。起先沿途是紅松和落葉松,車子繞了幾圈後,路邊的樹變成了冷杉,再高處時就是嶽樺林了……
車子終於到了天文峰,大家下車後,感覺全身的骨頭都軟了,這盤旋的山路繞得他們頭昏眼花。山上溫度比山下低很多,他們各自找出外套穿上。不過當看到天池的那一刻,這一路的顛簸都是值得的。
據說因爲天氣原因,天池上常年霧氣瀰漫,遊客們很難見到它的真實面目,而他們實在太幸運了,他們到的這一天正好天空晴朗,陽光普照。他們看見了天池的真面目,如一塊藍色寶鏡的湖面,讓人迷醉於那純粹的藍色,那藍和天空相照應,似乎是天空碎了一塊到地上。
蘇臻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冷風拂過臉頰,耳畔是呼呼的風聲,她感受着這份神秘而靜謐的美,她再次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震撼了。在這麼高的山上,居然有這麼大的一個湖泊,而這個湖泊又這麼美。她沉醉在這美景中,世間一切煩惱此刻都不算煩惱了,她只覺得人生真的很美好。
湖的遠處是連綿的山峰,彷彿是神話中的另一個世界,她想或許裡面住着神仙和未知的族羣。湖的四周是光禿禿的岩石,更顯出一種奇特的美。面對美景,鍾煒拿着相機就是一陣狂拍。四人亦以天池爲背景照相留戀,陽光下大家笑靨如花。
從天池上下來後,他們又去看了長白瀑布。四人望着那從半空中奔騰下來的瀑布紛紛被震撼了,如絹如絲的瀑布奔騰不息,雷聲貫耳的水聲讓他們聽不見彼此說話的聲音,但是卻能聽到自己見到瀑布那激動的心跳聲。
下午他們來到長白山溫泉中心。吃着溫泉雞蛋,溫泉玉米,泡着溫泉,回憶着天池美景,蘇臻覺得這日子真的是無與倫比的美妙。在溫泉中心聽說長白山還有地下森林,喜的他們連忙穿衣就奔赴景點,生怕錯過了這樣的神奇景觀。
起先蘇臻還以爲地下森林是封閉式的長在溶洞中的呢,後來才知道只是造地運動時,山體塌陷形成的峽谷,樹海的上方依然是藍天。他們沿着岩石石階往山洞中走,走到另一個出口,這裡是另一番天地,腳下是雄偉壯麗的綠色森林,如綠色的大海,樹叢間漂浮着如煙的白色霧氣……看着這片森林,蘇臻就想起電影中唯美的畫面,或許電影中的傳奇故事真的發生在這綠色的大海中。
看着自然美景,她全然忘記了城市的高樓大廈,置身於空曠的山嶺之中,她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在備受震撼時,她亦感覺到一種無名的失落,那就是世界再美再好,人也不過只能停留幾十年。看過的風景走過的路依然在遠處,而自己卻已是過一天少一天的無奈了。她被自己這糟糕的情緒弄的不知所措,如若有一天自己離去,那將是怎樣的情景,她真希望永遠不要有那麼一天。
看過地下森林,天色不早了,大家決定下山,先吃飯再找旅店休息。並決定第二天早上早起看日出和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