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的例會結束後,邱英花在回辦公室的路上,對鍾煜說起朝鮮商社又發邀請函,要他們前去考察並洽談合作的事情。鍾煜回答,那就約明天吧,看看他們那邊有時間不。
這段時間他一邊忙工作一邊忙多多的事情一邊又要瞞着家裡,忙的他夠嗆。去朝鮮的事若不是邱英花提醒,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還有這回事。
想着要去朝鮮,他就很是不情願,因爲有了上次的事情,心裡自然有了陰影,但是爲了獲取廉價的朝鮮木料,還是得非去不可,絕不能因噎廢食。而且朝鮮已經整頓了木材出口的不良現象,他想這也是朝鮮爲了更好的開展出口貿易之舉。於是心想還是去看看吧,一定嚴格審查把關,應該就不會有上次的事情發生了,而且那次事件和本公司員工的叛離也有着莫大的關係,也不能把責任全部推卸到朝方。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朝營銷部辦公室走去,路上不期而遇開完例會準備回營銷部辦公室的蘇臻和田彩冰,大家相視一笑算是問候,並不說多話。
在公司裡蘇臻從來不主動去找鍾煜,說實話,她覺得情侶間兩個人在一個公司上班並不好,擡頭不見低頭見,更何況他還是未來的老闆。有時候她會因爲他的職位而感到無形的壓力,時不時的會有些莫名的慌亂,但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剛開始談愛時,她的想法則和現在完全不同。她那時想的是要和戀人天天在一起,一個公司上班,一起上下班,甚至一個辦公室,但是經過實踐證明,她覺得兩人還真的不要在同一個公司的好。甚至因爲在同一個公司上班,又同吃同睡,兩人連用電話談戀愛的機會都沒有了。上班時間,她一般都很少離開營銷部,生怕在走廊或者什麼地方碰見鍾煜。
可事不遂人願,今天倆人在公司裡就碰到了,她正準備離開時,卻聽見他用非常上司的口吻對她說:“明天跟我出趟差吧,一會兒我會給你們部門發一份人力借用通知。”
“去哪裡?”
“出國。”他非常得意的說了這兩個字。
“去幾天?”她很驚訝。
他卻故意用逗她的口吻說:“你覺得呢?”
讓她聽了恨不得掐死他,她跟他說正經的,他卻故意賣關子,或許根本就是捉弄自己的吧,她想。於是拉着田彩冰的手快速走開了。
回到辦公室裡,她還氣呼呼的對田彩冰說:“他就知道欺負我,沒事開這種玩笑幹嘛,無聊不無聊?”
“是啊,如果是開玩笑,確實挺無聊的。不過他也是爲了逗你開心嘛,誰知你不來電,哈哈。不過想想我,你夠好的了,我那個男人還不知道幾天能見一次呢。”田彩冰安慰道。
“好什麼,每個人都覺得別人比自己好,其實當事人都不這麼看,我覺得你們倆纔好呢,小別勝新歡嘛。我現在天天看見他都毫無新鮮感了,連想都不想了。如果不在身邊,你還會去想他,可是就是因爲在身邊,連想都懶得想了,真是沒勁,靠的太近真的會喪失美感。連聽到他這樣的玩笑話,都覺得氣人了。”她還鼻子哼哼的氣着呢。
“好了,別抱怨了,生活很美好的,微笑,微笑,沒有什麼不開心的,別爲了這點小事斤斤計較而不開心了。我都還沒有人逗我呢。唉。”田彩冰搖搖頭坐回自己位置上開始工作。
蘇臻對着電腦敲着新的一週工作計劃,腦袋裡一片茫然,這樣的工作和生活讓她真的有些快要熬不下去的感覺了,枯燥、乏味,可是不工作又能做什麼呢。她正煩惱時,卻看見樸青河放了一張工作通知在自己桌上,一看,還真是人員臨時調動,看來是真的要陪他出國一趟?可是去哪裡?韓國、朝鮮,還是日本?她對外貿部的工作不是太清楚。
她恨不能馬上下班,好找他問個清楚。
可是中午回家吃飯,卻不曾見到鍾煜的身影,打電話問才知道在陪客戶吃飯,她爲了不打擾他也就沒有問早上的事了。
晚飯時亦不見鍾煜的人,一打電話還是在應酬,於是她就先睡了,等他回來時,他已經酩酊大醉了……
早上一睜開眼睛還沒有起牀,卻聽他抱怨說:“我真是不想再去吃這樣的飯局了,除了喝酒就是喝酒,又沒有人幫我喝,不喝又不行,唉。現在頭都是暈暈乎乎的。我真怕哪天我死了,直接點火就能燃起來,因爲肉裡面都是酒精肉。”語氣中很是不滿和無奈。
“是,你看你昨天一天都在外面吃飯,肯定喝了不少酒吧,不想喝就少喝點唄。什麼客戶啊,要這麼陪着,還要喝那麼多酒?”
“日本的商社,老客戶了,肯定要好好招待啊,人家也難得來嘛。”他一邊說着一邊起牀穿衣服,站鏡子面前整理着衣角說,“今天還不知道要不要喝酒,要是他們要喝,你可別喝啊,你要負責照顧我嘛。”
“你不是說今天出國嘛,難道要去喝什麼酒?”蘇臻很疑惑。
“去了你就知道了。對了,多穿件衣服,外面風大,別冷着了。”他翻着衣櫃囑咐她說道。
蘇臻亦穿衣跟着起牀,光腳踩在木地板上,覺得地板上熱乎乎的,她開始還以爲自己的神經錯亂了,可是仔細體會,地板真的在發熱。在南方長大的她,只知道北方冬天有暖氣,但是親身感覺到地板送暖氣,這還是第一次。她覺得很新鮮,並覺得這房子比南方的房子“高級”呢。腳踩在有溫度的木地板上面覺得非常舒服,很暖和。
吃早飯時,阿月亦有唸叨:“天氣說變就變了,外面一下子就天寒地凍的了,真不想出門,還是家裡舒服啊。一開了暖氣,就更加不想出去了,感覺外面沒法呆。”
蘇臻盤坐在木地板上吃飯,覺得全身都暖和,所以在家裡穿一件單衣就足夠了,這一點她還是非常喜歡的,她不喜歡在家穿的太臃腫。
她一直以爲自己是南方人會沒有北方人抗凍,可是事實恰恰相反,這樣的天氣她覺得並不冷,她還只穿一條褲子,一件小外套,可她那些北方的同事,連秋褲和毛衣都穿上了。她覺得北方一點也不像人們說的那樣冷,映像中南方的冬天可比這邊冷了。大概因爲現在還不是北方最冷的時候吧。
亦或許是南方潮溼,北方乾燥的原因吧。
這一點她在看乾燥窯的時候就知道了,因爲木材會因爲空氣裡的溼度受潮或變形,所以同一種木材,如果是南北兩家不同的裝修公司,對木材的溼度要求也不一樣,一定得考慮當地的空氣溼度。
吃過飯,她和鍾煜就出門了。新來的司機已經在車上等他們了,兩人上車,才發現邱英花也早坐在副駕的座位上了。
“真出國啊?”蘇臻還是不相信。
“是的。走吧。”他囑咐司機開車。
“你吃早飯了嗎?”她問邱英花。
“吃過了,不吃怎麼行,一會兒去朝鮮肯定得捱餓。”邱英花似有先見之明的說道。
“去朝鮮嗎?這裡去朝鮮要多久啊?”蘇臻雖然來這邊也大半年了,可是還沒有去過朝鮮,也不知道朝鮮離中國有多遠。
“不遠,一個多小時吧。”鍾煜回答。
“去?”她的意思是去幹嘛。
“去玩玩唄,帶你去朝鮮看看啊。順便去考察下想和我們合作的商社。”
“哦。”她明瞭的點點頭。
汽車在貧瘠的公路上行駛,因爲是冬季了,河流也乾涸了,四周的綠色都消失了,一切看上去貧瘠而荒涼,車子越往前走,這種感覺越發明顯。蘇臻感覺似乎要去窮鄉僻壤的地方似的,這是她第一次坐汽車到中國邊境去,她的心還是挺激動的。從來就沒有想過還能有這樣的機會看看邊境,準確的說去看兩國邊境是什麼模樣。在她的幻想中,邊境一定有一條白線,把我這邊和你那邊劃分開,而實際是什麼樣子因爲不瞭解,所以才更期待能去看看了。
車子到達中朝邊境,一條河將兩國分開。蘇臻看見石碑上刻着“中朝邊境”的幾個大字,確信自己真的到了兩國交界的地方。
鍾煜像老朋友一樣問候了朝方軍人,接着又給他們一人發了一包金荷花香菸,雖然只是廉價的香菸,軍人們卻如獲至寶般的笑着說謝謝。接着蘇臻他們的的手機被朝方軍人用紙袋子包裹的嚴嚴實實,並對他們進行了搜身……在進行了一系列的安全檢查和入境手續辦理後,他們的車子行駛在了朝鮮的領土上。
蘇臻好奇的望着車窗外,她不知道這該說是城區還是鄉村,說是城區卻看不見一幢漂亮的房子,說是鄉下卻又看不見農田。這裡彷彿是電影裡出現過的舊城,路上沒有什麼車子,也沒有什麼行人,卻有一羣孩子在路邊玩耍,看見他們的車子來了,孩子們衝他們揮手,嘴裡喊着她聽不懂的話,還有調皮的孩子站在路中間將車攔下。
他們的車停了下來,蘇臻好奇的開車門走下車,數十個孩子居然一窩蜂的朝她圍了過來,紛紛朝她伸出一隻手。她會意,立刻從錢包裡拿出一摞零錢,一人發了一張,孩子們拿着人民幣笑着跑開了。她又坐回車上,問:“你們以前來的時候有見過這些孩子嗎?”
“沒有,我們以前是去海關,沒有走這條路。你剛纔怎麼下車了?”鍾煜搖頭回答。
“不知道,我也沒有想,就直接下去了,哈哈。”蘇臻也不知道剛怎麼突然就下車了。“這些孩子都挺可憐的,穿的衣服都破了,連鞋子都是破的。唉。”剛纔看到孩子們的穿着讓她感慨不已,好像這裡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樣子,她以爲這裡應該和她生活的地方差不多的。
車子終於到了朝鮮商社,這是一家在朝方國內頗有名氣的木材商社。在工作人員的陪同下,他們參觀了廠區的乾燥窯,還有各個車間。給蘇臻的印象是,這家商社的規模和鍾煜家的木廠差不多大,可是在機械設備上,似乎還不如鍾煜家的……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自己不專業而產生的錯覺,畢竟這是一家有名的商社,而鍾煜家的木廠在國內也只是個小蝦米。
參觀完廠區,一行人來到會議室又進行了細談,蘇臻什麼也聽不懂,看鐘煜的表情似乎還挺滿意的,邱英花則在一旁做着會議記錄。
午飯時間,朝方工作人員說一起吃午飯,鍾煜欣然答應了,大家來到一家朝鮮烤肉店,吃烤牛肉。滿大街似乎都是烤肉店,沒有可以吃米飯的飯店。
雙方代表一邊吃着一邊喝着一邊聊着,很是盡興。蘇臻則低頭吃肉,什麼話都不說。突然的,她感覺到朝方的那個男人有意無意的在桌子底下用腳碰她的腳,她趕緊向後縮了縮,心裡撲撲直跳,心想怎麼會碰到這樣的人,或許他只是無意碰到的。可是她知道鮮族人吃飯都是雙盤腿的啊,他卻把其中一條腿伸向了她這邊。因爲那男人的眼睛並不看蘇臻,而且他嘴裡還和鍾煜聊着,所以鍾煜並沒有看出來。
幾杯啤酒下肚,鍾煜說去上廁所,那個男人就放開手腳,朝蘇臻撲了過來,並抓着她的手猛親,還試圖親吻她的臉……蘇臻急得要大叫了,但是她知道叫的話,肯定會壞事,這不是在中國,到時候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她只是極力掙扎着,並把他推開。一旁的邱英花看見了,嚇的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所幸蘇臻用了巧勁把他推開了,她才平靜下來。
這時鐘煜進來了,那個男人才坐正,並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鍾煜看看蘇臻只見她拿着紙巾沾了茶水在擦手背,他以爲是酒灑手背上了,並不在意。蘇臻心裡受了委屈,於是起身去洗手間,良久纔回來。並催促鍾煜快點吃,吃了好回去了,還問他工作談的怎麼樣了。可是鍾煜並不懂她的言外之意,還說再坐一會兒,反正還早呢,才中午。於是蘇臻說先去車上等他了。
蘇臻坐在車上,司機師傅正在啃麪包,她問:“就吃麪包能吃飽嗎?”
“能。可以的。我最不喜歡來朝鮮了,除了烤肉就是烤肉,連吃頓米飯的地方都沒有,吃烤肉我哪裡吃的飽,我必須吃米飯才吃得飽,所以我是連車都懶得下了。不如啃個麪包,心裡舒服,中午就湊合着,晚上回去了多吃點。”師傅很是滿足的說道。
“我也覺得這裡的烤肉不好吃,下次再也不來了。”想着剛纔被非禮了,她就憤憤的想着再也不來這鬼地方了,太令她倒胃口了。她可真想立刻把鍾煜拽出來走人,因爲若是她,她纔不會跟這樣的商社合作,她越想越氣憤。
望着窗外陰霾的天空,她就覺得壓抑難受,不知道是不是要下雪了,看天空那厚重的雲層,真擔心那雲隨時都會跌下來。如果真的能跌下來,她希望把剛纔非禮他的那個男人給砸暈。
左等右等,左顧右盼,這纔看見他們幾個人從烤肉店裡出來。鍾煜喝的滿面紅光,不過還很清醒,邱英花只是小酌了幾杯,所以臉色不變。兩人上車後,蘇臻就問他:“談的怎麼樣了?”
“沒成器,你看看那破廠,還不如咱家呢。我答應他們吃飯,不過是客氣,生意做不了,情誼還是要裝下樣子,這次不合作以後萬一有合作怎麼辦呢,所以不想有不愉快的過去。不過我可不是這麼跟他們說的,我說等我回去跟社長彙報再決定,他們還等着我下訂單呢。唉。我是沒興趣,爲了保險,不如在國內花高價買有保障又有信譽的木材呢,利潤少一點,不過心裡也舒服。”鍾煜還在爲之前的那個商社卷錢跑了的事情而糾結着。
“是啊,我看他們的車間裡的木材庫存好少啊。”蘇臻說。
“對,就那木頭的做工,技術還不如咱家的,有什麼好合作的,難道要我賣僞劣產品?難怪要整頓了,我看還是整頓不出啥模樣。不過幸好我有在車間工作的經驗,一看那些木料就知道質量如何,還真是感謝我爸……哈哈。”經過這次實地考察,他終於知道經驗和技術多麼重要了。
“那我們以後都不要來這裡了,好不好?我們可以不要外貿這塊啊,幹嘛非要做外貿啊,多麻煩啊。”蘇臻的想法更極端,她認爲直接取消外貿比較好。她這樣說的意思,邱英花最能懂她的心情。
“那有什麼辦法,好吧,不過呢,你說不來就不來好了,我聽你的。”鍾煜附和她說道,但是他並不知道她被非禮的事,不然肯定早就問了。
邱英花也一個字沒有說,蘇臻心裡也打算不告訴他的,這種事有啥好說的,沒有什麼,而且自己並沒有少一根汗毛。她只說着:“這裡的烤肉不好吃,我們晚上吃什麼?我中午都沒有吃飽……”
“晚飯不是回家吃嗎?不回家吃飯,小心被媽唸叨。”鍾煜無奈的說。
“唉,那還是回去吃吧,在外面吃又不能喝酒,還是回家吃吧。”蘇臻亦是無奈。
“是啊,不能喝酒,大家還是回家吃飯好了,等明年你們任務完成,我們再一起喝酒吧。”邱英花也顯的很無奈。
“要不你去我們家吃飯吧,樸助理天天在家吃飯,一會兒你們一起回去就是了。”鍾煜提議。
“不去了,你別老慫恿我去你家,我們是朋友,但更是同事,明白。看見社長,我會緊張的吃不下飯的,你知道我膽子小,沒有見過世面……”邱英花說着一堆推托之詞。
鍾煜也就不勉強,反正每次邀請她,她總有理由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