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內斂和自卑,讓陌南秧很快便把這個念頭給捨棄掉了。她甚至自嘲的覺得。自己的想法簡直荒唐至極。
“想什麼呢?”秦二爺再次點了一下陌南秧的額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開玩笑的,別緊張我只是把自己喜歡吃的東西擺上去了而已,沒想到我們的口味還挺像的嘛。“
果然……陌南秧失笑的同時,竟有一種鬆下一口氣的感覺。
在客廳彼此閒談的陌南秧和秦澤西沒有發現,廚房裡。有一道陰冷的目光傳了過來。
倪詩雅滿是怨恨的瞪着門外陌南秧清秀的身影,蛇一般的纏上了秦慕澤的胳膊。不滿道:“慕澤哥哥,你看她。你還在場呢,就去勾搭我哥哥……這什麼女人啊……”
秦慕澤神定氣閒的舀了一勺湯送進了嘴裡,並沒有回頭去看客廳裡的陌南秧和秦澤西,也沒有去看自己旁邊的倪詩雅。他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手裡的那碗湯裡,目光深邃。沒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哥哥。”倪詩雅又膩着嗓子喊了秦慕澤一聲,撒嬌的語氣。不知爲何,竟讓秦慕澤頗爲反感。
倪詩雅攀拉秦慕澤的胳膊,左右搖晃了一下。低頭輕聲的撒嬌道:“不要生氣了嘛……我今天本來真沒打算跟她一般見識。可你看她進來的時候那個樣兒……含沙射影的,我能不生氣嗎?”
倪詩雅正撒着嬌,秦二爺和陌南秧也進了餐廳,陌南秧眼尾掃了一眼秦慕澤被倪詩雅纏得緊緊的胳膊,目光深沉了一些,然後她又擡眼瞟了一眼秦慕澤,恰好發現,秦慕澤竟也在看她。
秦慕澤動作幅度很小的指了指自己被倪詩雅纏着的胳膊,然後看向陌南秧的眼神裡,添染了幾分可憐,陌南秧被男人這個小動作逗得一陣想笑,臉上卻故意擺出一副很生氣的模樣,張張嘴,無聲的給秦慕澤對了一個“活該”的口型。
這點兒小動作,自然沒有逃過秦澤西的法眼,秦澤西不悅的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兒,感覺自己不用吃,就氣飽了。
秦二爺雖然說了午餐只是“隨便吃點兒”,但其實他準備的一點兒也不隨便,從廣式早茶,到北方特色小炒,從巴西烤肉,到法餐鵝肝,一應俱全,應有盡有。
原來,他們秦家的隨便吃點兒,是滿漢全席的意思嗎?陌南秧扶額,家境富裕的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很貧窮……
午後倒是沒發生什麼大事,秦家傭人開始忙忙碌碌的準備晚上的聚會,倪詩雅在房間裡對着鏡子濃妝淡抹,陌南秧閒來無事,在莊園裡四處溜達了幾圈,突然發現,這莊園居然臨海,沿着大門口的那條小道,走上沒幾步,就來到了海邊兒。
蔚藍色的海洋,與天空自成一色,陌南秧脫下了鞋子,一蹦一跳的跑到了海邊兒,海灘的沙子又細又軟,細沙拂過腳掌,暖暖的,舒服極了。
海邊還停着幾艘遊艇,看上去相當的氣派,陌南秧想起小時候爸爸媽媽帶她和妹妹來海邊玩兒的場景,目光裡,染上了幾分柔情。
“喜歡海?”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男音,將陌南秧遙遠的思緒拉回,陌南秧回過頭,海風吹着她漆黑的發,她與海天連成一幅絕美的畫。
“二爺,您怎麼在這裡?”陌南秧一手扶住隨風搖擺的長髮,一邊兒在心裡泛起了嘀咕:真是見鬼了,怎麼總是撞到他?
秦二爺環顧了下四周,頗有幾分帝王環視自己手下的江山的感覺,片刻後,帝王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我剛剛還在想,不如在海邊兒搞個燒烤,點個篝火什麼的,應該挺有趣的……你覺得呢?”
二爺都說有趣了,陌南秧怎麼敢反駁?慌忙點頭表示了下贊同。
於是,原本的室內party,就這麼擴充到了海灘上,當夜幕降臨的時候,一輛輛豪車接踵而至,車上下來的都是京城相當有名望的名流名媛們,名流名媛們在傭人的引領下,進了大廳。
白天的時候,陌南秧還沒看出來,到了夜裡,才發現這大廳的豪華,巨大的水晶歐式吊燈,折射着晶瑩的光,與燈下襬成金字塔形狀的高腳杯相映成趣,香檳從金字塔的頂端往下倒,手法極爲熟練的服務員,竟沒讓一滴香檳沾到餐巾上,各式各樣精美可口的點心絡繹不絕,玲琅滿目中讓人眼花繚亂。
大家杯觥交錯,舉止優雅又落落大方,陌南秧端着一杯香檳,靠在門口望着大廳的衆人,目光裡,有幾分難以忽視的落寞。
一個人的聚會,是一個人的寂寞,一羣人的聚會,到頭來,其實還是一個人的寂寞。
陌南秧從小就很難融入這種大型的活動,小時候,她經常抱着一碗布丁,站在門口看歡鬧的人羣,心裡滿是嚮往,卻又滿是害怕,她總是很羨慕妹妹,不明白爲什麼妹妹總是能那麼輕易的走到人羣中間,跟同齡的或者不同齡的人打成一片,哪怕是大人的聚會,妹妹也如魚得水,一口一個甜甜的“叔叔”“姐姐”,把大家哄的高高興興的。
而她呢?時隔多年以後,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宴會,她依舊站在角落裡,遙望着繁華的人羣,唯一改變的,就是手裡的布丁換成了香檳。
這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啊……陌南秧落寞的笑。
“這邊兒好想有一隻落單的小人魚。”身後傳來一聲熟悉的調笑,陌南秧微愣了一下,然後跌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小人魚,跟我回家吧?”秦慕澤單手將陌南秧手中的香檳接住,一飲而盡,拯救了她的孤獨與寂寞。
陌南秧倒在秦慕澤的懷裡,仰頭的片刻,看到男人潦倒衆生的俊臉。
“爲什麼是小人魚?”她含笑問他。
男人伸手捏了把陌南秧小巧的鼻子,然後笑着回答:“因爲不會說話啊。”
陌南秧啞然失笑,站直了身子,輕輕在秦慕澤結實的胸膛上垂了一下,嘟囔了一句:“你就會取笑我。”
“你啊。”秦慕澤無奈的笑了,他伸手揉了一把陌南秧的小腦袋,低聲嘆息了一句:“什麼時候才能不那麼在意別人的看法?”
一語戳中紅心,陌南秧心中兀自一痛:她又怎會不知,她人生中的一半苦難,都源於太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
可是改,又豈是一句話就能做大的?
“小啞巴也很可愛呀。”秦慕澤捏着陌南秧的鼻子,眼眸深處,柔情似水:“安安靜靜的,多乖巧。”
明知這不過是對方安慰她的話,可不知爲何,心底冉冉升起的喜悅,卻又是那麼的真實。
兩人的親密接觸,一點兒不落的落在了倪詩雅的嚴重,盛裝出席的倪詩雅,暗中捏緊了拳頭。
她對旁邊幾個圍繞着她的穿的花花綠綠的女人們使了個顏色,然後自己則轉身走了出去。
那羣女人們立刻會意,四下散開了,其中一個穿着紅色晚禮服的女人,扭着水蛇一般的腰來到了陌南秧的跟前。
那羣女人,雖然看似四下散開來,但其實都在不經意間,向陌南秧這邊靠攏,在穿紅色晚禮服的女人走到陌南秧跟前的時候,她們也在陌南秧的四周散開了,心不在焉的和旁邊的男人們聊着天,其實一個個都豎着耳朵,等紅色晚禮服下信號。
穿紅色晚禮服的女人經過陌南秧的時候,裝作漫不經心的向陌南秧這邊兒瞥了一眼,然後突然顯出一副很震驚的模樣來,故作誇張的捂住了嘴巴,驚呼了一聲:“哎喲,這不是陌主編嗎?”
她這一聲驚呼,她旁邊另外幾個女人也都紛紛轉過頭來,三下五下將陌南秧圍了起來,七嘴八舌的奉承着陌南秧。
“哎呀,真的是陌主編!”
“陌主編,陌主編,我是你雜誌的鐵桿粉兒!”
“就是,我的穿衣搭配,都看你雜誌學!”
“對啊對啊,陌主編,您的雜誌,我每期都看,真是國內的良心之作!”
……
一羣女人圍了上來,自然把秦慕澤給隔開了,等秦慕澤衝開一定距離後,那個穿紅色晚禮服的女人,突然用力的拉着了陌南秧的手,笑容陰冷:“陌主編,外面點篝火呢,特別的熱鬧,咱們去看看吧?”
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突然加大了力氣,剛剛還甜美動人的笑顏,突然變得冰冷陰險……陌南秧反映再慢,也意識到了不對勁兒。
“我有拒絕的權利嗎?”陌南秧不動聲色的笑,眼睛四處遊走了一圈兒,身旁早已找不到秦慕澤的影子。
“你說呢?”穿紅色晚禮服的女人,不知從哪兒搞到了一把小匕首,鋒利的刀刃,對準了陌南秧的動脈,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了。
刀刃冰冷的觸感,不含任何溫度,在它接觸到她皮膚的那一刻,陌南秧的心臟,有幾分鐘很明顯的停頓。
乖乖,這下,似乎玩兒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