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馮晴兒答應一聲，跟她一起進了廚房，略一思索，假裝不經意地問，“蔣姨，你在這裡做了多久了？”
“我到歐陽家有十幾年啦，到這邊來倒是時間不長，”蔣姨邊說邊嘆了一口氣，“也是虧着三少心腸好啊。”
她這兩句話前後不搭，馮晴兒愣了愣，“三少怎麼了？”
蔣姨有些拘謹地笑了笑，“馮小姐，我這把年紀了，見過的人多了去了，我看得出來，你是個好女孩，我也不瞞你，之前大少嫌棄我手腳慢了，要辭退我，是三少讓我到這邊來，把我留了下來，我這心裡一直感激着三少，很過意不去呢。”
原來如此。
馮晴兒點了點頭，她又何嘗不知道歐陽崇勝其實並不是那麼狠的，可是……
見她半天不言語，蔣姨語重心長地說道，“馮小姐，三少就是心事太重，不愛說話，其實也是個孤兒的孩子，你要真的喜歡他，就好好跟他在一起。三少這樣的孩子也少見，你要多點耐心，知道嗎？”
說到情愛的事，馮晴兒紅着臉低下頭，下意識地揪着手裡的青菜，“蔣姨，你、你說什麼呢，我們不是……”
本來或許有可能在一起的，可如果歐陽崇勝真的是段天涯，只怕以前他對自己的羞辱和報復，根本就不值一提。
她不肯子承認，蔣姨也不以爲意，只當是女孩子好害羞，也不追問。
馮晴兒看了她幾眼，試探地問，“蔣姨，是你進歐陽家早，還是三少進歐陽家早？”
蔣姨手上動作停了停，看了她一眼，“馮小姐，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你最好別在三少面前提起，知道嗎？”
馮晴兒的心沉了沉，心道蔣姨還真是維護三少，以前的事連問都不能問，至於這麼諱莫如深嗎？
見她不說話，蔣姨以爲是自己的語氣太嚴厲，把她給氣着了，趕緊解釋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三少在歐陽家本來就很……那個什麼，我是不想三少受氣。三少進歐陽家是十……四年還是十五年前，那時候我已經在歐陽家五六年了，是我早。”
哦。
馮晴兒點點頭，腦子裡飛快地計算了一下，段家出那檔子事，是十五年前，時間上倒正好吻合。她臉色白了白，越發覺得不妙。
“馮小姐，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蔣姨有點吃驚，“是身體還沒好嗎？”
“不、不，我沒事，”馮晴兒勉強一笑，“就是天氣熱，可能有點中暑，沒事。”
這話倒是不假，眼看着就到暑假了，往前每到這時候，她都會因爲天氣悶熱而胃口大減，體重也下降得厲害，已經習慣了。
“那你去休息，我自己來。”蔣姨不由分說把馮晴兒推回客廳沙發上坐下，自己進廚房繼續忙活。
馮晴兒掐着兩邊突突跳的太陽穴，整個人都亂了。
中午十二點，高鈞領着倆孩子蹦蹦跳跳地進來，歐陽崇勝隨後進門，四個人都滿臉的汗，估計在外面玩得夠瘋的。
“小姨，我好熱！”朵朵撲過來就要抱馮晴兒，“我要洗澡！”
這一午玩得可來勁了，渾身都出透了汗，真難受。
馮晴兒揉了下她的亂髮，“你呀，只要出去，不玩個夠本還行。”
朵朵吐着舌頭鬼笑，本來嘛，出去玩的機會又不多，不好好玩怎麼行。
馮晴兒擡頭對歐陽崇勝笑笑，“三少，我先帶她去洗澡。”
歐陽崇勝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當下幾撥人分別去洗澡——好在安宜別墅一切設施齊全，他們各自去洗，誰也礙不着誰。
洗完澡，稍事休息之後，大家夥兒又圍在一起吃了午飯，活動了一會兒之後，傭人帶兩個孩子去午睡，高鈞也回了房間，客廳裡就只剩下歐陽崇勝和馮晴兒兩個人。
氣氛一下變得沉悶而略有些尷尬，馮晴兒不安地把雙手夾在兩條腿中間，像個犯了錯等待大人批評的孩子。
歐陽崇勝看了她一眼，“你不去休息？”
“不，”馮晴兒本能地搖頭，又趕緊解釋，“我、我是說不忙，等會兒再去，你一定累了，先去休息吧。”
“你好像很慌，怎麼了？”歐陽崇勝前傾身體湊近她，目光冰涼，看不出喜怒，“出什麼事了？”
“沒有！”馮晴兒條件反射一樣激烈否認，聲音大得有點離譜，“沒事，沒有！”
歐陽崇勝的目光在她臉上巡視一圈，突然站起身來，“沒事，去休息吧。”
說完他徑直進了書房，不過沒關門，坐到書桌前翻看資料。
馮晴兒皺眉，越來越不知道應該怎麼面對他了。
“啪”一聲響，似乎有什麼東西歪倒了，歐陽崇勝突然站起來，手忙腳亂。
馮晴兒也沒多想，趕緊進去，“怎麼了？”
“碰倒了水杯，”歐陽崇勝抽了幾張紙巾，擦着桌上的水漬，“沒事。”
“我幫你。”
馮晴兒過去把文件夾拿起來，幸好溼得不嚴重，而且有硬夾墊底，問題不大。
歐陽崇勝對這些文件卻絲毫不關心，而是拿着一個相框擦了又擦，很緊張的樣子。確定沒有溼到裡面的照片，他才把相框放到一邊去。
馮晴兒不經意地瞄了一眼，下一秒就臉色大變，“這是——”
照片上是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子，很親密地攬在一起，小男孩笑得露出小虎牙，小女孩則咬着嘴脣，偷偷掐小男孩的肚子，眼睛裡是頑皮的笑意。
別的不說，那個小女孩的樣子馮晴兒再熟悉不過，因爲那是小時候的她，不用說，她旁邊的小男孩就是從小跟她一起長大，最最要好的段天涯，她發燒說胡話時叫的“南生哥哥”。
順着她的視線往照片上看了一眼，歐陽崇勝冷冷道，“是我小時候的照片，你幹什麼那麼吃驚？”
“真的是你？”馮晴兒脫口而出，看到歐陽崇勝森寒的眼神，她身心巨顫，“不、不，我的意思是說，這、這個小女孩，她是——”
“她是我的仇人，”歐陽崇勝咬牙冷笑，“是她害得我家破人亡，生不如死，我不會放過她！”
果然，他就是
段天涯，真的是他！
馮晴兒瞬間如遭雷擊，手裡的文件夾“啪”一聲掉到地上，她則連着退了兩步，眼神絕望，面如死灰。
怎麼、怎麼會——
歐陽崇勝繞過書桌，一步一步過去，眼裡是殘忍的冷酷笑意，“你爲什麼如此吃驚？難道你知道發生過什麼，還是你知道我要找的人在哪裡？”
我、我——
馮晴兒想說什麼，想要否認，想要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可她什麼都做不了，喉嚨裡像是堵了塊大石頭，腦子裡更是嗡嗡做響，臉上肌肉也已經僵硬，整個人像是被施了蠱術，根本反應不過來。
“我知道了，”歐陽崇勝忽然伸手，掐住她尖尖的下巴，咬牙道，“是你，對不對？你就是我要找的人，你是慕容遙，是不是？”
再沒有比馮晴兒此刻的反應更叫他確定的她身份的證據了，如果她不是慕容遙，如果她不知道從前發生過什麼，如果她不知道他就是段天涯，又怎麼會是這樣的反應！
“不！不！”馮晴兒大叫，拼命掙脫他的手，眼神驚駭欲死，“我、我不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以前的事我、我都不記得了，你別問我！”
說罷她轉身就跑，嚇得都快哭出來。
可是她快，歐陽崇勝的速度比她更快，三兩步過去，攔在她之前“咔”一聲鎖上書房的門，把她逼了回來，眼神森寒，“既然不是你，你跑什麼？”
“我——”馮晴兒哆嗦得如同風雨中的落葉，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我不是……我不是！我不記得從前的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記得！”歐陽崇勝低吼，臉色鐵青，“慕容遙，你不用再演戲了，就是你！”
“不是不是不是！”馮晴兒已經快要崩潰，只會搖頭大叫，眼淚四下飛濺，說她會被逼瘋，也不是沒有可能。
“呵，”歐陽崇勝嘲諷地低笑，“還想騙我？你根本就沒忘記從前的事，你只是沒想到，我們還會再見面，是不是？”
馮晴兒用力閉着眼睛，把頭扭向一邊，似乎這樣就可以逃避些什麼。
是啊，她怎麼會想得到，這輩子還會再遇上段天涯，而且還跟他，還會愛上他！
天哪，她愛上了被自己害到悲慘境地的段天涯，這不是自作孽是什麼！
歐陽崇勝一步一步逼近她，咬着牙道，“承認吧，慕容遙，你自己承認，我下手會輕一些，否則——”
“我、我——”猶豫只是一剎那的，馮晴兒仍舊咬緊牙，“我不是，我是馮晴兒，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總之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讓我承認什麼。”
歐陽崇勝冷冷看着她，眼中有憤怒的火焰在燃燒，似乎下一秒就會狂性大發，活活把馮晴兒給掐死。
然而一分鐘後，他卻忽然散去了全身的怒氣，揚了揚眉，“好，你不承認也沒關係，但是馮晴兒，你最好一直都別承認，否則我有的是法子叫你求死不能！”
馮晴兒狠狠打了個哆嗦，被他話裡強烈的怨恨嚇到，眼淚都忘了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