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知道,我會下來?”沒有回答,蘇白反而問他。
陳墨的脣線彎了起來,雖然和十年之前的笑容沒有半點的相似,但是蘇白還是覺得異常的熟悉。彷彿只要看着這樣的笑容,很多的回憶就會撲面而來。
“誰說我知道你會來,沒有人那麼告訴你吧?”
“切!”蘇白轉過了頭,不去理會他的狡辯。
“蘇蘇,想不到口頭語還是那樣。”陳墨的笑容逐漸地加深了,彷彿是聽到了多麼有趣的話一樣。
蘇白一愣,這才反應了過來。是呀,習慣這樣東西一向是最最難以改變的,即使很多年過去了,也一樣。
“蘇蘇,沒有期望過你會出現在我面前。我只是站在這裡,賭自己的運氣而已,賭一下你是不是會半夜起來,是不是會拉起了窗簾,是不是會站在窗口往外面看,然後就看到了我,然後就下來了,站到了我的面前。就像高考前那一夜一樣。我這人的運氣一向差到了極點,所以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會賭贏。但是,只要有一絲的機會,我也不會放棄,絕對不會放棄。”少年時期青澀的長相早已經褪去了,此刻的陳墨已經完全是一個社會精英的模樣,筆挺的西裝,一絲不苟地打着領帶,英俊的容貌,自信的姿態,那應該是完全不一樣的個體了。唯一讓蘇白覺得相似的是,當陳墨專注地說話的時候,那雙眼睛依舊會發光。
“看起來,我贏了。”
“是的,你贏了。”秋風微微地吹起了她的衣角,有些冷,尤其是腳上。蘇白這纔想起了,剛纔走的太急了,所以忘記穿上襪子了。“那麼接下來呢?想和我說什麼?等了我半天之後,難道只是爲了看一眼嗎?”
陳墨的來意是什麼?解釋嗎?爲了那個沒有兌現的承諾,解釋嗎?告訴她,男人總是以事業爲重的。告訴她,娶妻子只是一個正常男人的正常需要。告訴她,人的一生總會有很多無奈的選擇,所以也不能事事計較。告訴她,放棄她,絕對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告訴她,如果還有可能重來的機會,他一定會抓牢。
如果他真的那麼說那樣做的話,蘇白心裡想着,她沒準會給他一拳的,然後徹底地打掉他所有虛假的自信。打過了之後,所有的糾纏了十年的過去也就真的徹底結束了。
蘇白要的是真實,蘇白不需
要那種煽情又惡俗的辯解,那樣太讓人噁心。分了,就分了,不需要找理由,而後悔這樣的詞語根本就是一種最最惡俗的虛僞。
“本來,有很多的話準備要和你說,我反反覆覆地想了很多,也一直練習着怎樣開口,如果你打斷的話,我又怎樣繼續。我一直記着,你是個固執的傢伙,你一定不會安心地聽我把所有的話都講完的。”
蘇白注意到陳墨手中的光亮已經接近了手指,她只是伸出手一把抓下了他手裡的東西,丟在了地上,然後再狠狠地跺了幾腳。紅色的火光早已經消失了,但是她還在泄憤一樣地繼續。
而陳墨也不說話,只是看着,等待着。
終於,蘇白停止了動作,再一次擡起了頭,再一次地微笑着。“然後呢?那些話是什麼?我洗耳恭聽呢。”
陳墨卻緩緩地搖頭了。
蘇白皺起眉。“不打算說了?你是在耍我嗎?”
“是的,我不打算說了,一句也不想說了,因爲我覺得說什麼都遲了,都沒有意義了。”陳墨的臉色越加的透明,越加的白皙起來,就好像光束可以直接地穿過他的臉頰一樣。“蘇蘇,你過得很好吧?”
什麼意思?是認爲蘇白離開了陳墨就應該像一條死狗一樣,狼狽度日嗎?真是那樣想嗎?蘇白忽地就展開了笑容來。“好,怎麼不好,我好的不得了。”
陳墨也跟着笑了起來。“這樣子,就好了。”
陳墨忽然地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然後在蘇白反應過來之前,披在了蘇白的肩上。“每次都是這樣,總讓人不放心。無論走得多遠,心裡面卻還是會擔心你,不知道你有沒有感冒,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因爲熬夜看小說而頭痛不止。蘇蘇,感冒了要記得吃藥,頭痛了要按摩,而不能用手去直接敲打。”
蘇白退後了一步,睜大了眼睛看着陳墨,眼睛中浮着一層淡淡的水光。“幹嘛要和我說這些,你接下來是不是就要告訴我,這些年你一直都沒有忘記我,是不是?”
“不,不需要了。”陳墨卻微笑着轉過了頭,大步朝前走去。
蘇白留在梧桐樹下,半天才反應了過來,這個人居然什麼都沒有說,就要走了。蘇白披着陳墨的衣服,一路狂奔,終於再一次看到了陳墨略帶蕭索的背影。她把手套成一個圓圈放在了自己的脣邊
,大聲地吶喊道:“陳墨,你就真的什麼都不說嗎?十年了,連一句話都沒有嗎?”
陳墨停下了步子,沒有回頭。他仰起了臉,對着頭頂相似的月亮,溫柔地說:“蘇白,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幸福呀。”至於其他的,就再也不重要了。
蘇白站在遠處,背上披着陳墨的衣服,眼睛裡裝着陳墨的背影,看着他再一次漸行漸遠,十米,十五米,二十米。就這樣走了嗎?來一趟,就這樣子走掉了嗎?
蘇白的笑突然地擴大起來,真是一個神經病,她是,而他也是,她居然會愛上這樣一個神經病,整整地十二年,連上帝也會覺得悲哀吧。
蘇白衝着冷風中蕭索而去的男子,大聲地喊道:“陳墨,你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神經病!這輩子,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可是,即使是這樣喊着,那人也並沒有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倒是蘇白自己,像是花掉了自己身上最後一口氣,最後無力地失聲跪在了地上,披着的衣服落在了地上。耳邊有清脆的聲響,叮咚之聲敲響了這夜的寧靜。
在月光之下,蘇白看到有一樣東西從西裝口袋中滾落了出來。骨碌碌地滾到了她的腳邊,她拿了起來,放在手心中,藉着月色之光,仔細地看着。
真美呀!掌心之中,金黃色的鑽石發出了柔和的光芒來。
這個時候,送什麼戒指?是要把她再一次拖入牢中嗎,在她好不容易纔邁出來,好不容易纔看到了光明之後。
她高舉起戒指,想要丟掉。可是,舊日的記憶卻又在一次回來。
蘇蘇,我想好了,結婚的時候我要送給你最最特別的戒指,世界上獨一無二陳墨牌的。
你可別弄出個古怪的東西來,那種東西,我可不會戴的。
放心吧,你看着一定會喜歡的,絕對。
當時,他們就站在梧桐樹下,當時,他的手指暗示性地指了指樹上的樹葉,彷彿是一種暗示一樣。
梧桐葉?蘇白的思維像是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蘇白把手中的戒指再一次放到了面前,藉着微冷的月光,她依稀看到了白色指環上的奇妙紋路。是梧桐葉,一小片一大片梧桐葉密密地組合在一起,鐫刻在指環的壁上。
而指環的裡面,則刻着一句話:陳墨愛蘇白,一生一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