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骨髓配型結果出來的時間,一早,時佩林和時慕卿就去了醫院。
醫生自然是認得他的,看到他過來,臉上的表情有些複雜。
時佩林見了,心頭一沉:“醫生,結果怎麼樣?”
“時先生,很抱歉。”醫生嘆息:“您父親和您小叔的骨髓配型都不成功。”
雖然早就已經做了這樣的心理準備,可是,時佩林還是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再次往前一步,抓住醫生的手臂:“或者,一次檢查不準,我們再做一次?說不定,到時候就能配型成功了呢?”
醫生嘆息:“時先生,很抱歉,儀器不會錯,再做多少次,結果都是一樣的。”
“不應該的,我父親和小叔,這麼親的人,怎麼可能不成功?”時佩林搖頭:“醫生,你再想想辦法,畢竟,他們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時先生,實在遺憾。”醫生道:“因爲你的這種病變和普通的病症不同,對骨髓配型的要求很高,如果是普通病症,你小叔的其實也能夠勉強使用。但是,你的病變,實在無能爲力。”
時佩林站在原處,一臉煞白。
旁邊,時慕卿聽了這些話,也瞬間好像老了十歲。
他的身子微微一晃,好半天,才衝醫生道:“現在,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難道,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看着我的兒子離開嗎?”
醫生搖了搖頭:“時老先生,我們醫院也很遺憾,這種病變,如今在國際上,都是出了名的死亡病變。所以”
“相應的藥物或者血漿,也研究不出來嗎?”時慕卿道。
“面前國內外的權威機構都在致力於藥物的研究,但是,還沒有結果。”醫生道:“當然,如果能在七個月之內研究出相應的藥物,那麼,時先生的病就能痊癒。”
“所以,我就只能等着這樣渺茫的希望,將自己的生命寄託於那些醫療機構?”時佩林的脣角溢出苦笑。
醫生點頭:“目前看來是這樣。”
“好,我知道了。”時佩林恍恍惚惚地走出辦公室。
到了樓下,時慕卿見時佩林坐上了駕駛座,連忙一把拉住他:“佩林,你現在這個狀態不適合開車!”
“爸,那你覺得我現在適合做什麼?”時佩林情緒爆發:“我在牀上躺了兩年,終於熬到可以和正常人一樣下地行走了。結果,現在生命又進入了倒計時!”
“佩林,這都是命。”時慕卿道:“不過,你之前大難不死,就證明,一切都會有轉機出現!”
“那你告訴我,轉機在哪裡?”時佩林緊緊抓着車把手,穩住幾乎晃倒的身子:“難道我真的就寄希望於一個機構,研究出治療我病症的藥物?爸,我現在就好像一個天真的癌症病人,傻乎乎地期待着,在死之前,有效的抗癌藥物會問世、能把我救活一樣!”
時慕卿聽了,一時間也有些無話可說。但是,片刻之後,他的眸底又燃起了亮光:“佩林,我怎麼忘了!你把藍小棠娶回來!或許娶回來,就會有轉機了!”
“娶了她,那些機構就能有藥了?”時佩林笑着,眸底卻恍惚有水光涌出。
時慕卿道:“我不知道具體爲什麼,但我只知道,當初那位大師說得沒錯!那時候你躺在牀上都快不行了,所有的醫生都說你就算不死,也是個植物人狀態。但是,她陪着你熬了幾天幾夜,叫你幾聲,你就醒了。”
他繼續道:“後來,醫生見你醒了,說你今後最好的狀態,可能就是當時那樣,像廢人一樣躺着了。但是,兩年後,你站起來了,再次創造了奇蹟!”
“奇蹟?”時佩林看着自己的父親,一時間,他的心緒翻滾,那些刻意遺忘的日日夜夜再次浮現在了他的心頭。
他脣角溢出一抹悲愴的笑:“爸,你知道嗎,當初她爲了我,放棄了優秀的學府和學業,就在家裡照顧我這個廢人!我那時候因爲不能動,脾氣很大,衝她發火。但是,她全部都忍了!我口味挑剔,又不願意請廚師,她一遍一遍做給我吃,直到我願意配合爲止!”
“我動不了,她一個學軟件的,天天研究什麼中醫穴位,還專門去上了個按摩班。怕我醒來沒人在家,她都是趁我下午睡着的兩小時,去上課,上完就馬上跑回來。”
“她開始給我按摩的時候,力氣很到了後來,我都能感覺到,她力氣大了很多,就是她堅持那麼多個日夜練出來的。”
“她剛剛嫁給我的時候,還是個會打扮的小姑娘。可是,因爲我不喜歡家裡住傭人,所以,那麼大的家,全都是她一個人買菜做飯打掃,漸漸地,就成了後來讓我厭煩的模樣!”
“她因爲照顧我,沒有時間逛街,沒有時間護膚,幾乎將所有的精力全部用在了我的身上!當我稍微能動之後,她一遍一遍鼓勵我,讓我最終能夠站起來!”
“我記得,當初我能夠站起來,自己走一步的時候,她激動地哭了,哭得比我還要厲害!”
時佩林說着,眼眶發紅:“爸,你知道嗎?所謂的奇蹟背後,其實是藍小棠付出了七百多天,從不間斷的結果!所以,這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奇蹟,只是執着得久了,從量變到質變的飛躍罷了!”
他抓住時慕卿的胳膊:“現在,她不願意回來了,她早就不願意回來了!”
時慕卿聽了這些,一時間,有些說不出話來。在他的印象裡,藍小棠是個安分守己的媳婦,挑不出錯,也沒有什麼閃光點。
而且,她家裡還在走下坡路,所以,當初時佩林說要離婚,他其實是雙手贊成的。
只是,他沒有料到,藍小棠竟然還做了這麼多?
從小到大,時慕卿接受的教育,都是利益至上。這麼多年來,他殺伐決斷,不論是對競爭對手,還是對自己的親人。
甚至,當初他曾親自出手,差點弄死了年幼的時慕琛。
不過,那件事情最後被抹去,而他後來也意識到沒必要沾染鮮血。
所以,之後他對於時慕琛,也就只是排擠和打擊。讓時慕琛不至於餓死,也不會有任何足以撼動他財富和地位。
可是如今,時佩林遇到這樣的事,難道,是上天對他的報應?
他就這麼一個兒子,當初年輕時候,他也想要多要幾個,可是一次意外受傷,失去了生育功能。所以,對時佩林格外寶貝。
現在
時慕卿道:“佩林,我雖然不知道那位大師說藍小棠能夠怎樣幫你渡劫,可是,這的確是目前唯一的路子了。你今天就去找她,告訴她,就說我說的,只要她答應嫁過來,你的所有財產,全都公證爲夫妻雙方共同財產!”
只是,時佩林依舊還沉浸在他剛纔的情緒裡。
他眼睛發紅地看着時慕卿:“爸,爲什麼,我當初說要離婚,你不攔着我?既然你知道她能幫我渡劫,爲什麼不阻止我?”
“佩林,我以爲,你的劫已經過了”時慕卿想到這裡,也極爲懊悔。
“過了,就可以忘恩負義卸磨殺驢嗎?”時佩林說着,突然又笑了:“我怪她變得越來越平凡,不是我當初喜歡的樣子!我恨她在我面前不打扮,將來我參加聚會帶出去會丟我的臉!所以,我一心只想着報復,但是,現在卻報應在了我自己身上!”
“佩林,現在還來得及的,你好好給她說點兒好話,女人不都愛聽甜言蜜語的嗎?”時慕卿道:“或者,我和你母親親自去找她?”
“爸,我真的很後悔,後悔和她離婚!”時佩林抱住了自己的頭:“如果時光能夠倒流,該有多好!”
他後悔,不僅僅是因爲藍小棠能夠幫他渡劫,更多的是,當初的她剔透乾淨,和那些爲了錢和他在一起的完全不同。
他後悔,是因爲,回顧那兩年,他這才意識到,她是對他最好的人!
就連自己的親生父母,當初都不曾給他按摩過一下,沒有爲了他恢復過來,熬夜去看醫科書。
陳芷柔那些用來同學會陷害藍小棠的照片,她睡着的照片,其實都是當初她看書累了,不知不覺睡過去時候,他偷拍的!
過去,不曾珍惜的點滴,在如今失去之後,時佩林才發現,原來,那才真的是千金難求的東西!
可惜他,親手將它打碎,再也修補不成原本的模樣!
他擡起頭,看向車玻璃倒映裡的自己。
年輕、英俊,可是,曾經意氣風發的眼底,此刻卻都是懊悔和絕望!
他驀然想起,那天他爲了保命,對藍小棠見死不救。而他去醫院看她的時候,她說,如果將來遇到同樣的情況,她必然也看着他死,絕不救他!
只是沒想到,那個將來到來得如此之快!
“佩林,不要放棄!”時慕卿見時佩林一副哀莫大於心死的模樣,抓住他的肩膀:“聽爸爸的,再去試一次。既然當初她對你那麼好,必然是有感情的,你應該還有機會!”
作者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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