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沈春光擰了一會兒總算安靜了,折騰大半夜關略後背心已經被汗浸溼,他將沈春光一人扔在牀上,回自己常住的那間臥室洗澡。
剛脫褲子手機就響了,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老麥的電話。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電話一通關略就聽到老麥在那邊吼:“老九,怎麼回事?我聽說你爲了那女人居然打了蘇霑一槍?”
“嗯。”
“還搗了整個白鹿山莊?”
“很奇怪?”
“不是!”老麥覺得不可思議,“你這算弄的什麼事?缺女人?缺到非要跑深山老林去從蘇霑身子底下要女人?”
這話說得真是精闢,看來也就老麥那張嘴能說得出來。
“什麼叫要?”
“那還不是要?”
“當然不是,確切而言應該算是搶!”關略不輕不淡地回答。
老麥被他氣得嘴都要歪了:“老九,是不是唐驚程給你下了什麼迷魂湯?當初你爲了她放棄替樓輕瀟報仇,後來樓輕瀟間接又被她害死,這些你好像都能當沒發生過,恩怨一筆勾銷,行,這是你自己的私事,我也不好管!可是現在唐驚程已經死了,三年,死了三年,就算借屍還魂也未免太遲,你怎麼可以因爲沈春光長得有點像她就不顧後果亂開槍?”
老麥的話不是沒道理。
蘇霑是蘇閎治的寶貝兒子,關略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打了他一槍,無論結果怎樣蘇閎治不可能不管。
蘇家和九戎臺的仇怨算是徹底結下了。
老麥氣得直喘氣,這幾年好不容易幫內平息了一些,他不希望再揭起什麼事端。
關略將自己身上的T恤單手脫掉,捏着手機一屁股坐到馬桶蓋上:“你說完了?”
“……”
“那是不是該輪到我來說了?”
“……”
關略笑一聲,舌頭舔在牙根上:“老麥,你剛纔說的話我聽明白了,但有一點我必須跟你講清楚,如果今晚的事重來一次,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衝蘇霑開那一槍!”
“你……!”
“沒衝他腦門上打就已經算是客氣了,他老子要是心疼,明着讓他來找我算賬!”口氣簡直專制又篤定。
當時衝進地下室,關略看到沈春光被蘇霑綁在牀上凌辱的場面,他就覺得自己心裡像被生生插進去一根刺,扎得太深太突然,他自己都找不到原因。
爲什麼要插手?
爲什麼要趕這麼遠的路找到深山老林去救她?
爲什麼要爲了一個沈春光弄到與蘇家人兵戎相見的地步?
或者換句話而言,爲什麼在看到蘇霑趴在沈春光身上的時候自己心裡憤怒得簡直想發狂?
關略自己找不到答案,而老麥將這一切都歸結於沈春光那張臉,因爲與死去的唐驚程有幾分相似。
微嘆口氣,老麥又問:“你那一槍打他哪兒了?”
“眼睛,因爲他看了不該看的東西!”
“……”
……
關略洗好澡出來已經是半小時以後了,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條褲衩,又在浴室抽了一根菸,一直耗了一個多鐘頭他才穿好衣服再度走進沈春光呆的那間臥室。
臥室裡亮着燈,沈春光一動不動地躺在牀上,依舊是剛纔那個側躺的姿勢,背對着關略,只留給他一個稍稍蜷縮的背影。
關略用手裡的乾毛巾擦了擦頭髮,繞到牀前去。
牀上的姑娘安安靜靜地躺在那,眼波不動,像是沸騰過後歸於沉寂的一汪水。
大痛大悟,大傷大釋。
藥效過後感覺身體裡所有的亢奮和痛苦都被過度透支了,體內的力量像是被什麼東西掏空,此時躺在牀上的沈春光彷彿被拋於雲端之上,恨也好,傷也罷,在這一瞬可以暫時放下。
思緒被凌於真空狀態。
關略過來的時候她眼底的光影閃了閃,擡眼看着這個男人,洗過澡之後還是喜歡穿白色棉背心,一寸寸貼在自己結實的肌肉和筋骨上,頭上溼發還滴着水,瞳孔被蒸得彷彿更加黑亮。
就是這個男人,他們曾有過蝕骨的肌膚之親,她曾爲他懷過孩子,他給予過她這世上或許無
人再能滿足的極度歡愉,也給予過她近乎挫骨揚灰的痛苦。
可是最後卻是他將自己從那地獄中救出來。
這算什麼?孽緣?報應?
關略看着牀上的沈春光,靜得有些可怕,心裡不免發慌,過去將她嘴裡塞的毛巾扯出了,問:“算折騰完了?”
“……”沈春光不說話,好一會兒,嘴巴終於動了一下:“你擋着我了。”
“什麼?”
“星星!”
關略心口又是一顫,回頭看,牀正好對着落地窗,窗簾開着,可見對面屋角上掛着一顆星星。
很小的一顆星星,光不算亮,需要仔細看才能看得清。
關略眉頭緊了緊:“爲什麼這麼喜歡看星星?”
“因爲……”沈春光躺在牀上又努力地屈了一下身子,“曾經在我最黑暗的那段日子裡,星星是我生命中唯一那道光!”
關略不免又蹙了下眉頭,他不是矯情的人,自然也聽不進這些矯情的話。
他又擦了擦頭髮,扔掉毛巾,過去將蓋在沈春光身上的被子揭開來,先解她手腕上綁的毛巾,再鬆她腳上綁的東西。
做這些事情時目光不免要掃到沈春光身上,真是遍體鱗傷,肩膀,手臂,胸口和腿,幾乎無一處倖免,有些是被擰出來的青紫,有些是被指甲抓出來的血痕,而胸口那幾處特別顯眼,斑斑點點都是被咬出來的牙印。
有些地方齒痕很深,發紅,見血,像梅花一樣開在沈春光白皙的胸線上。
關略緩緩悶了一口氣,那12個小時他想象不出沈春光在那張牀上到底經歷了多少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苦頭絕對沒少吃。
“需不需要找醫生給你看看?”關略解開沈春光的手腳,又替她把被子蓋上。
沈春光搖了搖頭:“不需要…”
“可是你身上有很多傷!”
“但最深的傷在哪裡只有我自己知道。”
“……”
既然這樣關略也不能勉強。
“有力氣嗎?有力氣的話去浴室泡個溫水澡。”
“嗯。”
“那我去給你拿衣服。”關略再度走了出去,半分鐘後拿了一條睡裙回來。
沈春光看一眼,心裡揪緊。
那條睡裙她記得,當時自己右肩受了槍傷,出院後在這宅子裡療養了一陣子,吃穿用度都是關略臨時安排的,其中這條月牙色的睡裙便是其中一件。
後來她傷勢養好,再度搬回公寓也沒把衣服全部帶回去。
“你這裡養了其他女人?”
“沒有!”
“那怎麼會有女人的衣服?”
關略搓了搓手指,沒回答,只說:“你先穿上吧。”
沈春光突然癡癡笑了聲,下牀,沒穿那件睡裙,捏在手裡赤條條地走進浴室……
關略莫名覺得腳底有些發軟,一屁股坐到牀上。
牀上還有沈春光剛躺過的餘溫。
很快沈春光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關略正垂頭坐在牀上抽菸。
“洗好了?”他一擡頭,看到面前穿着睡裙的女人,一瞬間彷彿時光流轉,不該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他明明知道沈春光不是唐驚程,可他卻一次次從她身上看到了唐驚程的影子,而且思維已經多次不受自己控制。
這樣下去不好,他得及時剎住腳。
“今晚你睡這間房,早點休息,晚安!”關略捏着煙從牀上站起來,不再看沈春光一眼,開門出去。
沈春光聽着走廊裡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站在窗前虛虛笑了笑。
窗口那顆星星依舊掛在那裡,光線很暗,像是隨時都會消失。
關略回房後很快寧伯就來敲他的門。
“九少爺…您剛纔抱回來那姑娘…”邊問頭還邊往他房裡瞧去。
關略笑:“她不在這,在另外的客房,不過已經睡了。”關略說完又頓了頓,“還有,可能她要在這住幾天,需要寧伯多照料。”
“九少爺您這是說的哪裡話?要有什麼吩咐儘管跟我提。”
關略擰了擰眉心:“也沒什麼具體吩咐,我跟她不是很熟。”
“那爲什麼…?”寧伯不免好
奇。
之前關略在宅子裡晚飯吃得好好的,因爲雅岜過來幾句話就把他叫行色匆匆地叫走了,幾個小時後又見他用牀單樣的料子裹了個姑娘進來,一句話都不說就直接把那姑娘抱去樓上。
先不說關略進門的時候臉色極其陰鬱,就光他和沈春光鎖着門在樓上客房呆了幾個小時就已經夠奇怪。
更何況關宅是什麼地方?
關略這些年也就帶過一個唐驚程回來,之前跟了他那麼多年的樓輕瀟都從未在這住過,可轉身他卻又跟寧伯說:“我跟她也不是很熟!”
這話簡直完全不能令人信服。
關略又想了想:“她身上有傷,又受了一些打擊,所以我想讓她在這暫住幾天,等她傷好一些我就會安排人把她送走,不過有一點你得跟這宅子裡的人說,她長得很像一個人……”
“像唐小姐對不對?”寧伯直接搶着接了過去。
關略一愣。
寧伯笑:“剛纔雅岜在樓下都跟我說了,說她長得和以前那位唐小姐有七八分相似,不過九少爺您大可放心,我在這宅子裡當了大半輩子差,伺候過老爺,後來又伺候您,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自己心裡清楚得很。”
關略也笑。
寧伯是宅子裡的老人了,做事向來懂分寸,看來是他多慮了,這幾天被沈春光弄得心神不寧。
“那就麻煩寧伯了。”
“九少爺您又跟我客氣!”寧伯有些置氣,“行了,折騰了大半夜,九少爺您也早點歇着吧,我看這陣子您臉色也不大好。”
“嗯……”
關略送走寧伯,又在房間抽了兩根菸。
蘇霑那邊一直沒來消息。
關略那一槍過去的時候自己好歹留了分寸,是擦着眼角過的,死不了人,最多一隻眼睛失明。
不過爲了一個沈春光弄得今晚整個雲凌都雞飛狗跳,這事擱誰眼裡都會覺得關略要跟蘇霑搶女人。
還有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白鹿山莊,已經在嶺北深山裡存在兩年有餘了,關略或者大部分外人都一直覺得那裡只是一處比較私密的會所,可今晚進去走了一圈,那裡明顯不只會所這麼簡單。
特別是那個負責人洪五,底下養了這麼多人,在雲凌定居兩年,關略居然對此人一無所知,而白鹿山莊的人顯然認識關略,連守門的都認識,這就不太正常了。
“雅岜,去查查白鹿山莊和洪五的底細,還有,他跟蘇家人有什麼關係!”
裡頭的人都藏着傢伙呢,光衝這一點就已經很不尋常。
跟雅岜交代完之後關略便準備休息,結果躺在牀上滿腦子都是沈春光被蘇霑綁在牀上受辱的樣子,青筋突起的手臂,在紅色牀單上繃緊的腳趾,還有她從喉嚨口發出的那一聲聲像貓叫春似的低吟……
最後是她的身體,她的眼睛,纏着那血紅的綢緞橫在他牀上,在藥性中激起的浪蕩彷彿在沈春光身上裹了一層光。
她揪住哀求說“給我……”的時候,那層光差點擊退掉關略所有的防範和剋制力。
真是能來事的女人。
關略舔着牙齒又從牀上坐起來,煩躁地撓着自己的頭髮,轉頭看窗外,他窗外的夜空一片漆黑,看不到那顆星星。
不知沈春光有沒有睡?
真是…轉個身又想起她來了。
關略痛恨自己這種有些抑制不住,隨處會探出頭來的情緒,可是腦中那些念想揮之不去。
沈春光穿着薄紗籠基跳舞的畫面。
沈春光站在晨光中吮吸手指的畫面。
沈春光在車子裡挑逗他要他請吃早飯的畫面。
還有,她躺在牀上,面無表情,說“你擋着我了”的畫面……
一幕幕,如此逼真而又深刻。
他才認識她多久?她跟自己有什麼關係?爲什麼會如此不可抑制?
關略乾脆脫了身上的背心又走進浴室,開了花灑,直接讓冷水臨頭衝到腳,結果洗到一半門外有人敲門。
他隨便套了條短褲出去。
“誰?”
沒人回答。
關略走過去開門,門外月牙影子一晃,沈春光穿着那條睡裙大咧咧地站在了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