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驚程掛斷了電話,關略走到牀前。
“看你聊得這麼起勁,誰的電話?”
“齊…”唐驚程甩甩手:“…說了你也不認識!”
關略卻笑:“齊崢?”
“你怎麼知道?”唐驚程一下子就從牀上坐了起來,“你認識他?”
“不算認識,只是知道這個名字。”關略揣着手也坐到牀沿上,“之前你右邊肩膀中彈,右臂不能使力,我曾叫老麥去找過人,當時老麥就推薦了他,聽說他沒有跑去當無國界醫生之前是有名的骨科專家。”
“難怪…”
唐驚程笑,“我當時在緬甸受傷,通過蘇訣認識了齊大哥,他曾幫我右肩動過手術。”
手術之後唐驚程在醫院又療養了一段時間,之後右臂就恢復如初了,當時她還誇齊崢是“華佗在世”,沒想到他真的是骨科專家。
“所以這也算是緣分!”
如果不是當初唐驚程在緬甸受傷,她或許就不會有幸碰到齊崢,右手或許這輩子都不會好了。
“你倒挺有樂觀精神!”
“那不然怎樣!”唐驚程坐在牀上支着腿,“對了,你剛纔說麥醫生跟你提過齊崢?”
“恩。”
“那是否可以理解爲他們倆認識?”
“不應該。”關略可以斷定老麥和齊崢也是八竿子打不到的關係,“老麥以前讀書的時候聽說過齊崢,他是蘇訣的校友,似乎在圈內很有名。”
唐驚程緊了緊眉:“那或許葉覃就是從齊崢身上看到了我的破綻,知道我不是沈春光。”
突然提到以前的事,關略楞了一下,雖然葉覃才走兩個月,但似乎已經過去很久了。
“或許吧,人都已經不在,誰還能知道。”
“那你當初呢,當初有沒有懷疑過葉覃?”
“有。”
“我被範慶巖綁架之後?”
“不是,更早!”
“有多早?”
關略定了定神,目光看着不遠處窗外湛藍的天空。
“你被人帶去緬甸可克欽綁之後。”
“……”
“或者還要更早一些,當我知道範慶巖和蘇霑勾結運毒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懷疑內部有奸細。”
因爲所有毒品都需要從緬甸那邊運進來,經過雲南,最後抵達雲凌。
這中間如此長的一段距離,他們互相勾結了這麼多年,關略卻不知道,可見內部肯定有人隱瞞。
“只是當時我沒想到會是葉覃。”
唐驚程苦笑:“是你沒想到,還是你不願意想?”
關略被她說得一愣,擡頭看着唐驚程的眼睛,有時候又挺討厭她總是在關鍵時候這麼聰明。
“應該是不願意想吧,畢竟她跟了我這麼多年!”
葉覃口口聲聲說她離不開關略,其實關略也一直把葉覃當自己人。
他們在一起合作了將近十年,十年啊,不是一朝一夕。
她替他賣命,他替她提拔,讓她小小年紀便爬到了九戎臺這麼高的位置。
“其實當時我要懷疑葉覃並不難,因爲那幾年是她在緬甸那邊當主事,範慶巖和昂萊那些人往來甚密,一起勾結私運毒品,這麼大的事若不是葉覃刻意隱瞞,我不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
只是有些人他不願意去懷疑。
在他心裡,葉覃是整個九戎臺上上下下最不可能背叛他的人,更何況當時他也實在找不到葉覃要背叛他的理由。
“那後
來呢?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確定?”
“就是你被索明德的人帶去緬甸那次,我帶雅岜趕過去的時候安排葉覃到水晶宮清場。”
就那次柴露中槍了,範慶巖卻安然逃脫。
“葉覃做事我瞭解,她向來狠,很少給對方留活口,可那次卻讓範慶巖跑了,而且當時整個雲南地界都是九戎臺的人,範慶巖怎麼可能一路逃開這些關卡而去雲凌找杜虹幫忙?”
“所以唯一的解釋,只能是葉覃故意給他留了活路。”
關略冷笑,不再言語,只是低下一點頭去,留給唐驚程一個有些落漠的側臉。
這個男人啊,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唐驚程挪過去將他的手握緊:“難怪柴露斷氣的時候跟我說,讓我要小心葉覃。”
大概她當時也是爲了給範慶巖續命,那個傻女人啊,爲範慶巖擋了一槍,頂着最後一口氣都沒能告訴關略真相。
“那時候她大概已經私下裡和葉覃達成交易,葉覃放範慶巖離開雲南,而她就帶着真相那麼不明不白地死去。”
唐驚程想到柴露臨終前的模樣就不免有些難受。
大概女人在愛情裡都是盲目的,都是癡傻的,就像柴露這樣,就像葉覃這樣。
“那你呢?”
“我什麼?”
“去年你在水晶宮‘第一次’見我,有沒有懷疑?”
怎麼可能沒有?
每次關略想起那晚還是覺得有些渾渾噩噩,自己明明已經悼念了三年的女人突然又鮮活地站在自己面前,面容相似,可到底又覺得哪裡不一樣。
可能是她當時穿了籠基,也可能是她居然會跳緬甸舞,反正就覺得應該不是他要的那個姑娘!
“說啊,到底有沒有懷疑?”唐驚程催,關略脣角划起弧度,“你把那晚跳的舞再跳一遍我就告訴你!”
“滾!”
唐驚程甩開關略。
關略歪着身子一下靠到牀頭上,笑容盈盈,嗓音卻突然變得有些暗淡。
“有吧,當時肯定懷疑過,畢竟長得這麼像,所以事後我就讓人去把你的背景仔細查了一遍。”
“結果什麼破綻都沒查出來對嗎?”
“……”
“哈哈……這也全是蘇訣的功勞,他替我重新按了一個身份,但沈春光這個人是真實存在的,也確實是緬甸籍的雲南人,只是兩年前她在緬甸因爲傳染病去世了,蘇訣便把她的檔案全都換到了我身上,包括學歷,工作和家裡的父母背景。”
爲此蘇訣也算狠下了一番功夫,從面容到身份,幾乎給了唐驚程一個鳳凰旎槃。
“所以蘇訣是那個讓我重生的人!”
唐驚程會永遠記住蘇訣這份情,沉重的,茂盛的,讓她九死一生卻還能從頭開始的人。
“你以後也不準再吃蘇訣的醋,如果這世上我還能有個親人,那個人只能是蘇訣!”
關略立馬冷光一掃。
“那我算什麼?”
“野男人!”當初她跟關略剛認識的時候就這麼叫過他。
關略卻一把拎起唐驚程的左手:“野男人?那這上面戴的是什麼?還有你肚子裡懷的是什麼?”
唐驚程:“……”
看來這男人果然是小氣,一點便宜都不能讓人佔去。
“行行行,你不是野男人,但以後我若和蘇訣交往,拜託那些無聊的醋你別吃。”
“……”
“就是爲了怕你吃醋,最近蘇梵發生這麼多事我都
一直沒去找過蘇訣。”
想着以前他整夜整夜守在自己病牀前面,唐驚程心裡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關略嗤了一聲:“瞎操心!”
“怎麼會是瞎操心呢!”唐驚程幹瞪着眼睛,“蘇範弄成這樣,蘇訣最近肯定很難!”
“難倒未必,不過忙是真的。大概用不了多久蘇梵就該易主了。”
“被千慕收購?”最近網上一直有這傳聞,千慕借蘇梵的殼上市,將收購蘇梵大半股份,“如果蘇梵真被千慕收購,那蘇訣怎麼辦?”
唐驚程簡直不敢想,她知道他是個工作狂,這麼多年爲蘇梵付出了很多,如果蘇梵真的易主,那蘇訣可真是一無所有了。
“不行,我得給他打個電話!”唐驚程拿過手機,卻被關略一把摁掉,“你別亂摻和,你當蘇訣傻?”
“……”
“看不出他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從他想要揭露騰衝倉庫開始,他就已經在佈局了。”
被關略如此一說,唐驚程完全愣住。
“你這話什麼意思?”
“不明白?按照正常邏輯,騰衝倉庫一旦被揭發,誰會受牽連?”
“蘇閎治,還有蘇霑!”
“對,他恨的人會被捲進來,如果案子順利會被判幾年刑,可他有必要就爲了扳倒一個蘇閎治和蘇霑就冒這麼大的險?”
要知道當時騰衝倉庫曝光,首先被逮進去的不是蘇霑,而是蘇訣他自己。
“是,或許他這麼做,確實也是想扳倒蘇閎治和蘇霑,但這不是他最終的目的。”
唐驚程越聽越玄乎,可有一點她也曾經懷疑,如果蘇訣真要扳倒蘇閎治,當初案子在正式量刑之前他爲什麼要四處奔走爲老爺子爭取輕判?
如今輕判了他又在想辦法要替他辦保外就醫。
難道就爲扳倒一個蘇霑?那更不可能!雖然他們兄弟倆一直不合,但真要算起來兩人之間其實沒什麼深仇大恨,沒必要冒這麼大風險去搞這些事。
“那他…想幹什麼?”
唐驚程突然感覺自己面前有個很大很深的黑洞。
雖然經歷了這麼多事,可她發現自己在很多時候還是看不真切。
關略皺着眉,捏着唐驚程的手指:“很多事並不如你所看到的那麼簡單,蘇訣的野心太大。”
“你講清楚一點!”
“你真想知道?”
“對,快講!”
關略嘆口氣:“知不知道千慕的真正掌權人是誰?”
“田信!”
“好,那我換個問題問你,如果蘇梵跨了,真正的受益人是誰?”
“也是田信!”
“對,是田信,可你只答對了一半!”關略一根根捋着唐驚程的手指,“自騰衝倉庫曝光後蘇梵的股票便開始持續跌停,甚至好幾次被強制停牌,而千慕便乘機收購。”
利用蘇梵的頹勢操底。
“千慕聯合德豐銀行,只花了很少一部分資金便吞掉了蘇梵大部分股份,一旦收購完成,千慕便成爲蘇梵最大的股東,到那時候千慕在蘇梵有了話語權,而蘇梵因爲被收購的利好消息股價肯定會上揚,這是一副雙贏的牌,這麼淺顯的道理幾乎每個人都懂!”
“可那又怎樣?”
“是,你現在覺得沒什麼,可若我告訴你,千慕背後的真正掌權人是蘇訣呢?他從一開始就在佈局,以他父親和弟弟爲踏腳石,一步步,籌謀算計,最後目的肯定不是那些私人恩怨,而是他想吞掉整個蘇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