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越不提,艾若的心情就越差,他們剛剛一塊度過了一個坎,可是在艾若看來,她的坎卻更大了。
皇家對她來說沒什麼,不過是個死。這麼多年與劉睿相交,她多少也知道劉睿一點。他最多讓自己跟他一塊死,但是不會遺禍賈家,這點她其實還是有把握的。
所以劉睿不是問題,對她來說,她心裡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孩子們,而是賈政。對她來說,年紀越大,對賈政反而越發的依戀了。她很清楚,總有一天,孩子們都會有自己的生活,他們的重心會傳到他們的孩子身上,而能一直相依爲命的,就只有他們老倆口,是,只有他們老倆口,她不想老了老了,身邊卻還多幾個小三、小四、小五,沒得這樣噁心人的。
所以,她不想讓賈政離她越來越遠。而現在,就算賈政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家裡好,可是賈政心裡只怕還是覺得不舒服的。因爲在賈政心裡,自己不再是那個單純、善良的小娘子了,而是心狠手辣的毒婦。
這根刺是自己親手埋下的,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從賈政的心裡再拔出來。她有時又覺得,這也許是件好事,至少,賈政這回總算看到全部的自己了,她終於可以在賈政面前做自己了,所以這一段時間,她並沒有解釋,她等着賈政來問自己。時間慢慢的過去,賈政卻一直沒開過口。於是她過得很不好,她知道,她和賈政之間有了芥蒂。
此時,她坐在這兒,跟賈母聊天,她知道賈母不可能給她一個答案,但是,她實在憋得太狠了。她要有個發泄口,哪怕是把賈母氣死了,賈政跟自己發脾氣也好,至少他們有了突破不是。
“說實話,我真的不理解你,真的,我現在也有兒媳婦了,過兩年,也該有孫子了,我真的不理解你。你到底想幹嘛?把兒子拴在褲腰帶上。有什麼意思?要不,我們今天好好聊聊。你說說你的怨氣。”艾若慢慢悠悠的說道,當然,這更能挑起賈母的怒氣,對一個剛剛好點的老太太來說,實在不是好事。不過艾若並不介意,她從不介意這個。
賈母臉色發青,似乎一口氣又要上不來了。但是看艾若動也不動,也知道,自己這招對她一點用也沒有。她巴不得自己快點死了,她就好當老太太了,這個家裡再無一絲讓她不快的了。生生的把那口氣又咽了回去,恨恨的盯着她看。
“不說?也成!反正你兒子,怎麼着也不會放你出去,我們也不會讓孩子們靠近你。他們不會受你一絲一毫的影響,我們會按自己的生活步驟一點點的重塑家門,一個屬於老爺的文臣家風,我們的子孫會讀書,習武,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然後盡力去做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長,然後從容的過自己的日子。”艾若輕聲淺笑着,她這話與其是說給賈母聽的,不如說是說給自己聽的。
是啊,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家門傳承,這是她最初和賈政一塊定下的目標,現在慢慢的在實現着,紅樓有沒有結局,都沒有關係,現在她已經不再糾結那些了,因爲他們有了足夠的能力,一塊對抗着這無稽的原著。所以,她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她並沒有做錯什麼。
“你理解不了我?”賈母終於開口了,卻是回的上一個問題,顯然,此時她也想談了。
“是,你逼死大嫂,不過是想奪走管家之權,因爲我們分家了,我不想回來,你想掌握榮府,可是你要那個榮府有什麼用?這是我覺得很怪異的?你是他們的親孃,你不管掌不掌握榮府實際的管家之權,其實我們都拿你沒辦法。就像現在,就算你沒有誥命了,可是你還是老爺的親孃,我還是不能弄死你,我不能讓老爺恨我,我也不能讓我兒子、媳婦覺得,我是心狠手辣的人,給他們一個壞榜樣。所以我還是得好吃好喝的供着你,大把的錢給你花,大把的瓷器讓你砸着玩。大嫂脾氣比我好得多,你敬她一分,她會還你十分,面子情她絕對的會給你,你到底想要什麼?”
艾若真的想知道賈母怎麼想的,雖然之前她是很明白賈母爭奪的是什麼,還有書中老太太所作所爲很明白,可是核心在哪?她爲什麼要這麼做?這纔是關鍵,因爲大家都不明白,於是,大家都在猜,於是紅學應運而生。最靠譜的說法是,賈政與賈赦都不是賈母所生,賈政是過繼來的,所以他跟着賈母住,而賈赦只是賈政的親兄罷了,所以他另院別居。這是大家把曹黑胖的生世之迷安在了賈家身上,並且還說,甄家與賈家是相互印射的。
不算紅學怎麼猜,但艾若是身處其中的,她很清楚明白,賈赦和賈政是老太太親生的,這不會有假的,那麼,爲什麼?爲什麼會有人對親兒子這樣?一個家的權利能高過親兒子?這老太太變態吧?
“那你說,東平太妃爲什麼要逼死公主?”老太太沒直接回話,反問道。現在賈母倒是平靜了,淡淡的說道。
“不同的,東平太妃比你有格局,真心的。東平老王爺和太妃當年家世不顯,憑着軍功起家,四五十歲纔有了東平郡王,對老太妃來說,東平郡王是她的一切,東平王府是她的一切。她不能允許皇家插手進她的家,一個公主,然後再生個兒子,東平王府的爵位就又回到了皇家,這個其實東平老王爺都不能忍受,因爲這爵位是他們用血拼回來的,到頭來,又還回去了,這讓他們情以何堪?不讓她生孩子,弄死公主其實很正常。他們想有尊嚴的活着,這是必須的。你呢?皇家對八公的爵位一點也不在意,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八公除了老太爺因爲戰功多襲了一個國公,原本,傳下來遞減,怎麼着也不會是一等將軍,可是老聖人就是這麼減的,一下子就能把八公打下塵埃,用不着浪費一個公主。所以你爭什麼?”
艾若搖頭,她不覺得賈母與東平老太妃有可比性,人家弄死公主,轉頭扶親侄女上位,這個做法是很正堂的,她是可以理解的,但賈母不同,她沒有把自己的侄女嫁給兒子,所以還是死結一個。
賈母看着艾若,好一會兒,才輕笑了一下,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是啊,看來你真的想得很深,很透徹了。不過你也是傻子!”
“那你這個聰明人說說看,我傻在哪?”艾若也不生氣,安靜的看着賈母。
“四王八公,同氣連枝,當初一塊幫着太祖打天下,到如今不過七十年。現在四王除東平王府,其它三王,北靜王府早就棄武從文,家族之中,無一人有軍職,北靜小王爺,每日裡聽說只是跟人談詩論畫,很是逍遙。西寧、南安郡王還在領兵,不過,最多一代,他們都會不得好死。你的女婿穆哥兒,就算是當今的親外甥,他可曾領過一日的兵?他身邊大內侍衛團團圍着,一面是保護,但又何嘗不是禁固,讓他不能與東平舊部聯繫,東平一脈絕亦。”老太太喃喃說道。
艾若點點頭,這個她也想到了,不過穆哥兒是她的女婿,她只想讓他們平安的過下去,好好的生孩子,養孩子,富貴到老。要什麼兵權,有病吧!北靜王多麼聰明,人家到賈家最後還能撈個巡邊的差事,表明小日子混得不錯,至少人家就是個富貴閒人,日子不要太幸福哦……
想想,她看向了老太太,目光一閃。
“你也不傻嘛!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不是想說,你把兒子往廢了養,就是想保住全家吧?您能想點好法子嗎?”艾若馬上腦子清明瞭,若說,換個人這麼說,她可能會相信,可是賈母來說,她真沒法相信,她是看過紅樓的,對她來說,她的所作所爲,纔是註定了賈家走向滅亡之路。
“不是,我只知道,老太爺走時跟老爺子說,已經榮寵過了,富不過三代,赦兒,政兒資質平常,過點安穩日子即可,萬不可求官求宰。”老太太淡淡的說道。
“老太爺真是睿智。”艾若輕嘆了一聲,真心的覺得賈源是真正的聰明人,兩代國公,對一般人家來說,真的是榮寵已過,到第三代時,聖人就沒法施恩了,不能施恩,就只能打壓,所以第三代,榮府一脈真的不能再出挑了,所以不得不說,能當開國國公的,都不是凡人啊!
艾若不毒舌就不是艾若了,話峰一轉,立即就噴向了賈母。
“不過,老太爺沒說讓你往廢了養他們吧?只說他們資質平平,也沒說讓你代他們管家,然後害死兒媳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