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看賈政出去了,直接望天。看來,二爺還是不太理俗事啊,平常人家二十兩就可以過一年的。這位竟然有八千兩還覺得沒法過日子了。
況且奶奶已經說了,扣除用度還有八千兩,也實際在說,之前一年的用度已經扣除了,還有八千兩的餘額。若來年用這八千兩過日子,那麼來下年的餘額就很驚人了。
要知道,這一年,對二爺府來說,是花費巨大的一年。分家,新宅子裝修,還有住榮府這大半年,莊子、城東的宅子,其實是三份的開銷;還有賈政在外頭,路費、吃穿用度;路先生一家子的用度,這都是錢的。
來年,就算是他們還是借居榮府,城東的宅子就可以關起來了,貴重的搬回莊子、或者近處的宅院裡,很多就省下來了。就算是二爺在京裡考學,應酬,怎麼也比在外頭處處要錢來得強。所以在周瑞家的看來,二奶奶越發的會當家了。
不過艾若倒是覺得這樣很好,以賈家人來說,八千兩是過不了一年,對他們這些人來說,八千兩,過個年都成問題。更別提一年的嚼用、花費了。
你想,各府裡今天這個過生日,明天那家娶了媳婦,不得送禮啊?一個禮送下來,八千兩真的用不了幾天。但是,他們分了家,除了幾家正經的親戚家,有些要送禮之外,其它的都是大房來準備。誰讓他們承了爵,這些大往來,是由榮府操辦的。
所以八千兩。對他們小家來說,還是有節餘的。不過她不打算告訴賈政,只讓他知道,來年只有八千兩的預算。讓學會量入而出。
這是短期目標,長期目標是,讓他明白。等老爺子真的去了,賈政正式的進入官場,這八千兩,真的送上鋒禮物都不夠。所以他不好好的想輒,若跟書裡一樣,被個奴才給把持住了,到時就真不如不做官了。好好的守功名過富家翁的日子算了。
周瑞家的自然不會多說什麼,這是他們夫婦之間的事,周瑞家的也不會告訴賈政,家裡有錢,隨便花去。更不會告訴賈政。二奶奶還有私房。所以,她就以爲,二奶奶也在吃公攢私,爲大爺和姑娘攢錢呢。
所以位置很重要,周瑞家的自然站在艾若這邊了。覺得二爺將來若有庶子,這份家業還得分出來,此時二奶奶不多攢點怎麼能行,自然不能給狐狸精花去了。一點也不覺得艾若做錯了。
大年三十,艾若就搬回了自己家。其實也不算是搬家,怎麼說呢,榮府的小院子他們也留着。但是前街的宅邸上卻也掛上了賈宅的牌匾,內裡也都按各人的喜好都清理佈置妥當了。連三位姨娘都從莊子里弄出來,給了院子,算是正式在城裡安了家。讓人知道。二爺以後就在那兒安了家,那是正式的二爺宅邸了。
艾若就是心疼,自己之前白裝修城東的宅子了。不過她也沒閒着,馬上找人幫忙,正是年節前後,很多進京的趕考的、做生意的,自然要租房子的。她的宅子是大了點,不過也有那有錢要排場的,倒也有競價的,艾若也不拘多少,只要人好好愛護,她又能回點本錢,總好過空置,她還得出錢出力維護強。快快的找了一戶人家,租了出去。
莊子的大宅還是原樣擺着,反正可以沒事度假用。再說姨娘們都搬了出來,那裡的花費就減到了最低,開銷也就小了。
至於說榮府的小院,其實算起來也就吃飯開銷大,不過既然二爺府就街之隔,採買什麼的,那邊一次完成。而艾若也小家子氣一把,她反正午飯是在張氏屋裡吃。於是小院的廚房也取消了,向人表明,二***生活重心,以後要在新宅了。至於說能不成行,艾若也不想想太多了,城東的宅子就是想得太多,於是糟蹋了。
新宅子,跟榮寧二府只隔一條街,四進規整的大宅子,代善也是心疼兒子的,全都弄得妥妥的才分給兒子的。但裡頭卻不是艾若的喜好,不過是想着好歹也是自己的家不是。才勉強的住了進去,其實心裡她更喜歡東城的宅子,那纔是一磚一瓦都是自己的心血。
當然了,年夜飯也還得跟榮府一塊吃。吃了就回家,怎麼着,除夕還是想在自己的家裡過。守了歲,在自己家裡放了長長的炮仗,她第一次真的感覺到,她在這裡落下根來。
坐在正房的炕邊,打着窗,看着窗外,除夕,這裡是皇城,自然有焰火要放的,遠遠的看着天空,她突然覺得有些沉甸甸的。
“還不睡?”賈政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窗外。
“就睡了,新年快樂!”艾若突然不想跟賈政對着來了。也許過年了,就算她是教徒,但她也中國人,是中國人,對除夕好像都有種特別的情結。就像西方人,到了聖誕節,就會有一種聖誕精神,平等、互助,或者柔軟之心。
“四更要去寧府裡去開祠堂祭祖,你也要回去榮府裡準備吧?”賈政倒是有點不自在了,有點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他甚至沒有勇氣去進屋,只敢隔着窗跟她說說話。
“嗯,只能晚上給元兒煮長壽麪吃了。”艾若抱緊了雙肩,入夜,更深露重,寒意逼人。她還開着窗,若不是燒着熱炕,她早就凍僵了吧。
“恨我吧?”賈政突然想到去年這時,妻子正在生孩子,而自己……
“什麼?”艾若一怔,一時沒跟賈政搭上線。
“沒事!你歇了吧!”賈政逃走了,原來有些事,真的不是自己可以面對的。
吉祥這纔拿了一個暖爐給艾若送了出來,如意趕緊把窗子關掉,不讓艾若在看着外面發呆了。這些日子***情緒有些反常。有時笑得很大聲。可是有時,沒人時,就會獨自的發呆,感覺讓她們都不認識了。覺得坐那兒的,不是二奶奶,是別人。
艾若沒想賈政。她在想自己。她都忘記自己過過幾個幸福的除夕了。小時候根本就沒當這是一回事,過年最好的是能放鞭炮,能有壓歲錢,還有漂亮的新衣服穿。從來沒想過過年的意義。長大了,出門求學,放假也不知道回家,跟着同學四處去玩。
等畢業了。結婚了,那時他們還都是住院醫生,過年過節都是要排班的,三十六小時,不管有事沒事。就得守在醫院。但她是婦產科,過年過節,好像生孩子的特別多。然後自然生產的又少之少。
等她終於熬過了五年的住院期,成了正式的醫師,照樣,回家了也得被人叫回去,因爲住院醫師一些大點的手術,沒有正式醫師指點下,不能獨立手術。
一直忙忙碌碌的過了好多年。老公常說,能不能一塊過節沒什麼,只要他們在一起,就是過節。細想想,那時他們真的太忙了。總覺得,她們還年輕。他們趁年輕多拼一下,爲孩子,爲老人多準備一下,將來有的是時間在一起。
一直到她一下子全都失去了!
肯尼亞,讓她明白什麼叫珍惜,可是她也知道,她真的生無可戀,就像明知道父母老去,她卻仍舊拋不開她失去的陰影。午夜夢迴,她還是會哭醒。她後悔沒多給老公孩子多一點時間,她後悔沒有好好的跟他們一塊,安安心心的過一個年。
現在她又有了女兒,還有兒子,她願意爲他們努力一把。爲他們的將來努力活着。可是真的看到外院的焰火,她還是恍然如夢。
曾經她也是站在醫院的高樓上,捧着熱咖啡看着窗外的焰火,給老公打電話,問女兒睡了沒?想像着女兒的睡顏,她那時並不遺憾,可此時,她遺憾嗎?
“奶奶!”如意有點擔心了,奶奶似乎又傷感起來。不過他們和賈政一樣,也想到去年今日,於是感同身受。覺得奶奶傷感也是應當的,不傷感纔怪。
“睡吧,我也要睡了。”艾若靠着假昧着,她其實也睡不了一會,不過是休息一下,養養神罷了。吉祥、如意對視一眼,調暗燈,自己退到外間,滿臉的憂慮。
艾若其實也不知道爲什麼古代家族要凌晨祭祖,可是這個她說了不算,她作爲媳婦,雖然不能參與,但是,這些男人們祭祖除了去磕幾個頭之外,其它的事,全是女人們準備的。就算是他們去磕頭了,女人們也不能歇着,因爲男人們祭完祖得回來吃早飯,因爲吃了早飯還得去宮裡拜年。
張氏不能勞心勞力,賈敏雖然也能幫得上忙,但是,畢竟還是姑娘家,有些事,還真的只能看着。艾若其實覺得真的挺無聊的,明明都有章法,卻非要人看着,什麼規矩?想到一早點名,還得看看準備得怎麼樣?真的處處讓自己來安排,準備,她還真的什麼都不用幹了。
她在西花廳裡給自己弄了一個舒服的地方,靠着假寐,讓人有事回她。就不管了,基本上,那些管事的,其實也不敢回她,只要她在府裡,就沒人敢做亂。
艾若就是知道這點,才滿心的不耐煩。知道他們做亂了,自己不會饒了他們,那麼自己在與不在有什麼區別?爲什麼非要自己一早來盯着?
更不耐煩的是,賈珠那麼小,竟然也被拎着去祭祖了,誰讓他是二房的長男呢!外頭天寒地凍的,也不知道會不會凍着。想到早上賈珠被叫起時,艾若心都疼了。過來時,她叮囑了賈政半天,讓他護着兒子,也不知道賈政聽沒聽進去。也不知道,跟去的人機不機靈,手爐什麼的,也不知道勤看着點,熄了不熱了就麻煩了。艾若一腦門的官司,心裡對過新年充滿了怨念。(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