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的消毒水味道讓牀上躺着的女人總是皺着眉,她很討厭這個味道,大概從很久以前,病牀的邊上還坐着一個女的,她保持這個姿勢已經有快三個小時了,擡頭看了看吊水帶裡的水還有一點點就快掛完了。
她心裡有些複雜的再看向牀上躺着的人時卻沿着她空洞的目光移向窗外,天色陰暗,像是有場暴雨來臨,她起身把窗戶關了回身看見牀上的女人依然一動不動眼神呆滯。
“喂,溫藍藍,你怎麼突然發起呆了?故事還沒說完呢,白梵最後帶蔚藍走了嗎?”
病牀上的溫藍藍眼睛微微眨了一下:“帶走了。”
小季又坐回剛纔的位置:“我自從工作後就沒時間看這些言情小說,不過你這故事說得太爛,早在一起不就得了。”
溫藍藍看着蒼白的天花板沒有說話,小季又擡頭看了下吊水帶。
“後來是在一起了,只是那時他們不知道故事纔剛剛開始...”
小季詫異的看着溫藍藍,她的眼神中是死一般的沉寂,好像千年的深潭波瀾不驚,看得小季心頭一驚,這樣的眼神出現在她的臉上總讓小季心裡有隱隱的不安。
她起身去叫護士卻正好門被打開,主治醫生手拿着一疊東西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個醫生兩個護士。
護士在幫溫藍藍拔掉針的時候主治醫生拿着一個檢查報告皺着眉謹慎的觀察着病人,試探的問:“感覺怎麼樣了?”
溫藍藍回過神有氣無力的淡淡說着:“我已經沒事了。”
本來是一句平常的話聽在主治醫生的耳朵裡卻是另一番意思,他又開口問道:“有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嗎?”
小季站在一邊擡頭看了一眼主治醫生又看看溫藍藍。
牀上的她把視線再次移向窗外:“感覺,大腦清明瞭很多。”
這時小季的電話突然響了,她抱歉的從包裡拿出匆匆出了病房看見來電顯示皺着眉很不想接,但礙於那人的職級無法在響了好幾次後還是接了起來毫無感情的說了一句:“方總。”
“她在哪?”電話裡方彥的聲音乾脆而低沉。
小季雖然一直對方彥有些看法但從沒有正面與他有任何衝突,可看着病房裡的人,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好似遇上方彥,溫藍藍就和醫院打上了交道一樣。
想到此語氣也不大好:“託您的福,在醫院躺着,醫生說是累的。”
“怎麼會這樣?”
方彥的這句話聽在小季的耳朵裡顯得格外諷刺,她在電話這頭冷笑:“工作量太大,方總也適時考慮下屬的實際情況,畢竟這麼大的工作量擺在這工資要能匹配得上纔是。”
說了幾句小季掛完電話進了病房只聽見主治醫生在交代:“多休息幾天,這種情況也的確很少見。”
說完幾人便出了病房,小季走到牀邊問溫藍藍:“什麼很少見?”
溫藍藍扯了下嘴角:“沒什麼,我沒大礙,你先回去吧,不然你媽又要嘮叨了。”
小季和溫藍藍又說了一會話纔出的醫院,可走後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她好像沒有在溫藍藍面前說過她媽嘮叨一事,實際上她已經從家裡搬到單身公寓一年多了。
而方彥掛了電話後撥了個分機號:“過來一下。”
電話那頭的行政經理掛了電話趕緊出了辦公室往樓上急匆匆而去,他來公司四年多方總一直很少找他,一般他的工作會直接向行政總監彙報,李亦微也會時不時問一問,但方總卻很少過問,牽扯到行政事務都會直接找行政總監,而他不過是主要負責落實各項工作安排而已,今天不知怎的被老闆突然叫上樓,感覺不會有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剛踏入方彥的辦公室就被他一雙凌厲的眼神看得沒做錯事也感覺像做錯事一樣,天石的行政張經理已經有四十出頭,之前也在大型企業工作多年,但從來沒有一個領導像眼前這個比自己還小的男人這般讓他不寒而慄。
方彥把筆記本推到一邊:“坐吧。”
張經理拉開方彥辦公桌前的椅子兩個手擺在桌上握在一起:“方總找我有什麼事嗎?”
“分公司的行政條線也歸你管?”
“哦,原則上是隸屬我們總部的,我們也會定期對他們的工作進行規劃和安排。”
方彥點點頭:“很好,那你們平時對於一個行政專員的工作量是怎麼評估的?需要加班嗎?”
“行政專員都會有自己的工作方向,至於工作量和其他崗位比起來相對沒有過度飽和,但也會偶爾加班,一般就是月底的時候要盤點庫存出各項報表,平時還好。”
張經理感到奇怪,這畢竟是以影視爲主的娛樂產業集團,方總向來比較關注一些核心部門的發展和業務,怎麼突然對行政專員的工作事項感興趣了。
“那既然如此,你能解釋一下爲什麼會把大量的工作壓到一個人頭上?”
張經理看見方彥的表陰晴不定忽然想到上個月李總忽然問他近期工作方面的事,他也就彙報了一番,後來李亦微說總部行政工作繁重可以適當分給分公司的人去做,和人資部對接一下看看哪些人的工作量不飽和。
如此一番對接下來人資那邊便說了一個名字,只是那人的名字他聽過,身份在公司裡一直是個謎,有人說她挺有手腕處事圓滑,但也有人說她是個草包,他拿不準主意就去問李亦微,李亦微說按照人資提供的數據安排工作就好不必問她,他心說既然李總知道這事也沒什麼太大的反應或制止那他也就沒顧慮那麼多,只是方彥突然問起來他纔想起來約摸就是這事,可他記得給溫藍藍安排的工作也沒有多繁重啊。
雖然如此他不敢明說是李亦微或者人資那邊的意思,他在行政這個口子做事,向來謹慎,只怕多嘴後自己的處境更加艱難。
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方彥往椅背上一靠眼神犀利:“有時太瞻前顧後的人反而是自掘墳墓,看不清局勢的人一葉障目死得最早。”
張經理的身體不禁哆嗦了一下,他素來聽說方總手腕辛辣,做事果決,卻從來沒正面打過交道竟不知他說話這麼直戳重點。
張經理咬咬牙反正都得罪還是撿輕的好便把人資給賣了沒提李亦微,方彥沒說話點點頭示意他可以出去了,他始終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後面會怎麼樣。
溫藍藍覺得自己沒事當天晚上就辦了出院手續,因爲她迫不及待的想回家看女兒,她甚至覺得在醫院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只想回到女兒身邊,回到家後看着爸爸和女兒忽然就感覺心裡有千萬種情緒在激盪,只是摟着女兒待了好久。
她拿出翻開電話簿,當方彥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時她愣神了好久才努力壓制住心裡的情緒繼續往下滑找到了楊左的名字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那裡聲音很吵雜不知他在哪。
溫藍藍忽然有些哽咽不知道說些什麼,電話那頭卻傳來聲音:“怎麼?在哪?”
她走到果果的小牀邊上眼中透着無限的溫柔:“在家,你呢?”
“我回美國了。”
溫藍藍握着的手緊了緊:“什麼時候回去的?”
“前兩天,有,有點事。”楊左突然回到美國也事出突然,本來他打算待在中國專心穩固國內市場,可庫爾什的董事長卻突然中風情況危急,cloris打電話給他讓他趕緊回去並把兩人的訂婚提前了。
這件事本來也已經提上日程,cloris對他一直很好,就是他臥牀不起的那半年裡都是cloris悉心照料,和她結婚理所當然,只是不知爲何在面對溫藍藍的時候他的腦子總是十分混亂,就連現在居然都沒法把他要訂婚的事情說出口,這讓他自己也解釋不清楚。
掛了電話後溫藍藍坐在窗邊許久,那一晚她把近來發生的事情全部都過了一遍,凌晨的時候才爬上牀睡熟,早上6點鬧鈴準時響了,她起牀後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果果起身從衣櫥裡翻出一件香檳色的襯衫和一條黑色的高腰包臀裙,又坐在梳妝檯前化了一個精緻的妝容,拉開首飾盒掃了一圈後拿出一對黑色的四葉草耳釘踩着高跟就出了門。
她看了眼停在一邊的寶馬毫不猶豫的過去把罩子一掀戴上墨鏡疾馳去往天石。
天石大樓的停車場都在地下負層,而大樓門口僅僅十個路面停車位,三個股東一人一個專用的,其餘七個車位分別有七張vip停車卡專門分給各要職部門用於貴客來訪時接待所用,普通員工當然只能七繞八拐的停在地下車庫。
溫藍藍的家開往天石排除堵車的因素通常需要四十分鐘,可今天她只用了二十五分鐘就已經到了天石樓下,然而她並沒有直直的開進車庫而是直接把車子往天石大樓的正門開去,保安立馬跑過來敲了敲窗子:“開走開走,這裡不能停車。”
正是上班時間,來來往往的人不免都投來眼光,車窗被慢慢落下,從駕駛座的位置伸出一隻手,食指和中指之間正捏着一張金色的vip停車卡,保安一時愣住看着來人側臉似乎面熟,正細細打量坐在裡面的女人把墨鏡滑下了一點朝那名保安勾脣一笑,保安一個激靈立馬站到一邊讓出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