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在醫院住了十幾天纔出了院,抱着那軟乎乎的小寶貝,她的心幾乎要熔化了。在見到孩子之前,她是期待的,見到他之後。她就只想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守着他。
陳老爺子給孩子取的大名:陳啓明。連翹覺得名字很俗,但老爺子說了,香港來的那個命理大師說這個名字非常極其好。
私下裡,連翹給寶寶取了個很q的小名叫小湯圓,因爲孩子軟乎乎的,白白胖胖的。
整個月子,月嫂和營養師細心的照顧着連翹和小湯圓。陳嘉南依舊很忙,但隔三差五會回來看她們倆孃兒倆。
在小湯圓滿兩個月的時候,因爲一次乳腺炎,連翹痛得淚流成河。於是,陳家當機立斷的中斷了連翹給孩子哺乳。不管連翹怎麼請求,陳老爺子都不鬆口。
坐立不安了兩天,連翹的乳腺炎好了,但她驚恐的發現。她已經不下奶了。她知道,醫生給她開的藥裡有回奶的藥。萬般無奈之下,連翹改做陳嘉南的思想工作。陳嘉南只是出了一顆精子,他當然不能理解一個母親不能親自給自己孩子餵奶的痛苦。面對連翹的眼淚,他語氣淡淡的表示,要尊重爺爺的決定。
連翹抱着被子哭了半宿,次日,陳夫人來了一趟驪園。
坐在二樓的客廳裡,陳夫人瞧着自己剛做的指甲。姿態甚高的樣子:“連翹,你怎麼就拎不清呢?不讓你餵奶,是爲了你着想。斷了奶,你可以迅速的恢復身材,自己也不必吃那麼多的苦頭。”
“可是,寶寶還那麼小……”
“連翹。”陳夫人打斷她,“雖然我一直不中意你這個兒媳婦,但站在同是女人的立場上,我覺得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連翹看着她。
“小啓明是你生的兒子,但更重要的是他是陳家的血脈。不管你放不放手,他人生的道路都不可能由你來做決定。你明白嗎?”陳夫人淺笑着。
連翹張着嘴。
“連翹,你有時間,可以去做做美容。可以去逛逛商場,也可以出門去旅遊,或者你可以去上班。你可以關心你自己,但孩子不需要你關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陳夫人又問。
“我不明白。那是我生的孩子,我有責任好好照顧他,我也有權利自己哺乳。”連翹很固執。
“如果你一定要堅持的話,從明天開始,孩子就會帶到陳宅去撫養,你一個星期見一次他。”陳夫人起了身,“連翹,你自己考慮。”
連翹被嚇住了,她相信陳家做得出來。
陳夫人人走後。連翹一直呆坐在沙發裡,就連陳嘉南走到她面前她都毫無反應。
“在幹嘛?”陳嘉南坐到她旁邊。
“嘉南,你陪我去爺爺那裡好不好?我再去請求一下他,就讓我自己餵奶,我不怕乳腺炎,我不怕痛,真的。”連翹急切的抓住他的手。
“連翹。”他無奈的拍了拍她的手,“別去了,爺爺決定的事情是不會改變的。”
“可是,小湯圓是我的兒子,我是他的母親,爲什麼我不能決定?”連翹崩潰了,她衝去陳嘉南大吼起來。
“連翹。”陳嘉南靠在沙發裡,面對她的怒氣。他根本就是無動於衷。
“陳嘉南,你們到底還想怎麼樣?生孩子的時候,我說要順產,你們說要剖腹產。爲此,我差點搭上命。現在,我說要自己親自餵奶,你們又說,孩子的一切不能由我這個當母親的來決定。你們到底想幹什麼?”連翹激動的指着他。他狀狀扛。
陳嘉南默默的看了她一會兒,然後他起了身:“現在我們沒法溝通,等你冷靜了,我再來找你。”
“陳嘉南。”連翹哭出聲,她撲上去,抱住了他的手臂,“嘉南,你幫幫我,好不好?”
陳嘉南覺得連翹真是不可理喻,只是不讓她餵奶,又沒讓她和孩子斷絕關係,至於這樣鬧麼?或者,她是有點母憑子貴了?以爲生了兒子,她就有資格這樣鬧了?
他用力的掰開她的手指,然後一言不發的往樓下走去。
“嘉南,嘉南。”連翹蹲到地上,他不回頭。
她追到樓下時,陳嘉南早沒有蹤影。她想去找小湯圓,孩子睡了,月嫂和管家守在嬰兒房門口。
“太太,寶寶睡了,你也去睡吧。”月嫂的話聽起來是關心她,但她擋在門口的姿勢卻分明是不讓她進嬰兒房。
“瘋了,一切都瘋了。”連翹退了幾步,這座空蕩蕩的房子,她現在打心底憎恨,厭惡。
連翹感覺自己要瘋了,上了樓,她收了幾套衣服。然後拎着箱子,一臉淚水的下了樓。她跑到嬰兒房門口,月嫂和管家看着她那加勢,立刻就鎖上了嬰兒房的門。
“給我開門。”連翹用力的踹了一腳,“我生的孩子,我要帶走。”
管家喊來了家裡的其他傭人,大家一起,把連翹拖回了樓上。房門被關上了,連翹跌坐在地板上,她只覺得心裡象是被捅了一個洞,她難過得簡直想死。
在那地板上,她坐了整整一個下午。黃昏的時候,她感覺自己要坐成化石了,嚴貝貝給她打來了電話。
“貝貝,我感覺活不下去了。”她聲音十分空洞。
“連翹,你怎麼了?”嚴貝貝驚問。
“他們不讓我餵奶,他們還說,如果我堅持要餵奶,明天就要把孩子帶走,讓我再也見不着他。”連翹又開始流淚,“貝貝,我想吃人了,我受不了。真的,我要瘋了,我感覺我隨時都能瘋掉。”
連翹又哭泣起來。
“連翹,你冷靜一點,我現在過來,你別哭,好不好?我現在就來。”嚴貝貝慌了,連翹情緒這樣壞,她很擔心她產後抑鬱。
連翹掛了她的電話,她給陳嘉南打了電話。
“連小姐。”曾少川接的電話,“陳總正在和客人喝茶,等他忙完了我讓他給你打電話。”
“你讓他去死。”連翹尖叫了一聲,用力將摔了出去。
這個世界一定是瘋了,肯定是瘋了。連翹揪着自己的頭髮,揪了一會,她掀起自己的上衣,抖着手在胸上擠了擠,哪裡有奶水?哪裡還有奶水?
她撲到地板上,淚水已經流不出來了,心裡痛得揪成一團。早知今日,她當初哪怕跟個走卒販夫,生下的孩子,她也有權利自己照顧啊。
連翹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躺了多久,房間裡的光線變得一片昏暗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她呆呆呆的坐着,敲門聲持續了好一會兒,她搖搖晃晃的起了身。
“連翹。”嚴貝貝氣喘吁吁,“你沒事兒吧?”
“太太。”小香站在一旁,也很擔憂,整個驪園,也就小香對連翹有幾分真心,可惜她什麼都左右不了,“你餓不餓?我去給你端飯上來?”
“貝貝。”連翹喊一聲,然後一把抱住她,“貝貝,他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只是想給小湯圓餵奶而已,這很過分嗎?”
“別哭別哭。”嚴貝貝在樓下已經聽說下午發生的事情,她知道現在跟加翹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陳嘉南竟然也同意,他竟然也同意。”連翹喃喃的唸叨着。
嚴貝貝把連翹扶到了客廳,讓小香打了一盆洗臉水來,她細心的給連翹擦了臉。
“連翹,你一定要先冷靜下來。”嚴貝貝按着她的雙肩,目光直視着她,“如果你不能冷靜下來,你就會被陳家吃得死死的。”
連翹點頭。
嚴貝貝這才伸出手擁抱住她:“連翹,現在,你得先吃飯。你得保證自己的健康,有健康的身體,一切纔有希望,你明白嗎?”
“嗯。”連翹哽咽着回家。
“走吧,回我家去,我讓我媽給你做了好吃的。”嚴貝貝拉着她起了身。
“可是,小湯圓……”連翹又急了。
“連翹,你要明白,守是守不住的。你聽我的,你得先平靜下來,好不好?乖,先去我家,吃完飯,我們再回來。”嚴貝貝柔聲安撫。
連翹這才點了點頭。
兩個人下了樓,月嫂和管家正在客廳,見了連翹,她們一臉戒備的樣子。
“你們太太要出去一趟,就麻煩你們好好照顧一下寶寶,謝謝。”嚴貝貝笑呵呵的對她們說。
“是。”月嫂和管家一副恭敬的態度。
連翹跟着嚴貝貝出了院子,一輛黑色的小車停在院門口。見她們出去,車燈這了起來。嚴貝貝拉開了後座的車門,兩個人坐了上去。
“連翹。”莫喬陽回頭看她,數月未見,連翹瘦得下巴都尖的了。下午的時候,他準備出國,結果接到嚴貝貝的電話。驪園這裡是別墅區,非業主是很難進入。莫家在這裡有產業,嚴貝貝只能求助於他。
“你好。”連翹勉強和他打了一聲招呼,哭了一個下午,她的眼睛又腫又痛。
“回我家,連翹估計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嚴貝貝低聲說。
莫喬陽迅速的啓動了車子。
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車子終於開到了嚴家所在的小區。停下車後,嚴貝貝扶着她下了車。莫喬陽也跟着下了車,路燈下,他看着連翹,曾經那樣神采飛揚的姑娘,如今似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侵襲。
“不介意我也去你家蹭一頓飯吧?”莫喬陽笑問嚴貝貝。
“當然不介意,是我失了禮數,我應該邀請你的。嘿,這麼熟的朋友了,你還拘這禮,待會說不定還得麻煩你送連翹回去呢。”
三個人一起上了樓,嚴媽媽來開的門,見了連翹,她心疼得直叫喚。
“翹翹,你這孩子,趕緊進來,阿姨給你燉了湯,還做了你愛吃的芋頭丸子,快進來。”嚴媽媽又看到後面的莫喬陽,“小莫啊,你也來啦,快進來啊。”
連翹吃了一點東西,喝了一碗湯,身上的力氣纔算回來了一些。嚴媽媽幾次詢問陳家人到底對她做了點什麼,都被嚴貝貝用話堵回去了。
莫喬陽默默的吃着飯,他不能說什麼,說什麼都不合適。但看着連翹的樣子,他很後悔,早知道會是今天這個樣子。當然他就不會那麼輕易的放棄。他一直想着,她那麼愛陳嘉南,君子有成人之美。
“阿姨,我吃飽了,你們慢慢吃。”連翹扶着桌子起了身。
“再喝一點湯。”嚴爸爸勸道。
“算了,隨她吧。”嚴貝貝搖頭。
晚飯後,嚴貝貝把連翹拉到了陽臺上聊天,莫喬陽在客廳坐着。聽着陽臺上不時飄進來的哭聲,他只能長長的嘆息。
嚴貝貝搜腸刮肚的安慰了連翹兩個多小時,連翹生孩子時,她就瞧出了陳家人是怎樣的自私。只是,連翹已經很難過了,她不能火上加油。
一直到晚上十點多,陳嘉南也沒有給連翹打電話。
“貝貝。”連翹望着對面樓的點點燈火,“我以前覺得愛情很重要,我以爲爲了他我能忍受一切的委屈。現在我才知道,我錯了。”
“連翹。”嚴貝貝拍拍她的手,“你大出血時,陳嘉南看起來也很擔心你的,也許他心裡是有你。”
“是麼?”連翹苦笑了一下,“你曾經說過,說他可能是利用我。或者,他的目的還沒達到呢,所以才擔心我。”
“連翹,你不要這樣想。”嚴貝貝難過的說。
“我沒事兒。”連翹又笑起來,“貝貝,我已經冷靜下來了,我得回去,我沒有看到小湯圓,我今天是肯定睡不着的。”
“連蕭最近還好嗎?”嚴貝貝隨口問。
“嗯,挺好的,陳家有錢,在學校旁邊買了一套房子,又請了保姆專門照顧他的起居。現在不用每天趕着去學校,他還過得挺自得的。”連翹起了身,“我回去了。”
“難爲莫喬陽等了你一晚上。”嚴貝貝跟着她進了客廳,莫喬陽低頭看着。
“莫喬陽,麻煩你送我回去。”連翹語氣平靜。
莫喬陽沒說話,起了身沉默的往大門口走去。
回驪園的路上,連翹一直側頭望着車窗外,莫喬陽也一路沉默。車子開到別墅門口時,剛停車,後面就有車開過來。
連翹從車窗裡望過去,陳嘉南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