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宸加入快餐外賣團隊,本以爲幹滿一個月就要發工資,可等到滿兩個月,還超過十天才發放第一個月工資,而且發放的工資與懷宸計算懸殊太大。
第一個月共跑了465單,按理最少也應該有2800元的收入,可發到手只是2020元,其中扣去房租費500元,這筆扣款懷宸沒有意見。還有就是扣去服裝費200元,充電費50元。這兩筆原先已經說好不收,怎麼還要扣?
懷宸想找站長討個說法,經問其他騎手,大家說都是一樣,所以也不好再着去問。
這樣算下來,除了生活費,一個月收入還不到1000元。幸好自己不吸菸,否則就只有吃空氣的份了,哪還有錢來供女兒讀書和孝敬父母?
十月過後,北京的天氣就開始冷,但今年與往有些不同。白天始終保持在20℃上下,晚間也就在13℃左右。晴天較少,陰天和多雲天氣較多。灰濛濛的氣候,總是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這一天,下起零星小雨,懷宸騎着電動車穿行在亞運村一帶大街小巷,一單一單的送達,沒有穿雨衣的懷宸,雨點打在臉上,還真能找到古代騎士那種馳騁疆場的浪漫感覺。
雖然對第一個月工資只有1000多元感到不滿,但他還是決定幹下去,先賺回電瓶車錢,再作打算也不遲。
中午正是派餐高峰時段,從清早到十一點,懷宸已經送了十五單,看來今天要完成三十單了。
“叮”,又收到一單,取餐地點是西貝莜麪村,也就是在世紀華聯超市的對面,客戶就住在附近一家洲際飯店的陳女士,要求送到第一層就可以了。
懷宸提前兩分鐘送達指定酒店第一層,聯繫陳女士,對方則要求直接送上樓她住的房間。
懷宸正要上電梯,一名保安擋了去路,不准許他上樓。怎麼辦?
懷宸只好打電話,把情況告訴陳女士,對方則要求必須送上樓。
懷宸把顧客的要求跟保安說清,可保安還是不讓。他說,這裡又不是一般的普通酒店,不可隨便上去。
懷宸無奈,再次聯繫陳女士。對方要懷宸把電話交給保安。
保安接電話,點頭哈腰地對着手機賠不是。
“我可以送上去了嗎?”懷宸友好地問保安。
保安把懷宸上下打量一番,然後問:“我看你這傻里傻氣的模樣,四十歲的年紀還逞什麼英雄,居然還跑外賣?”
保安這話頓時讓懷宸語塞,但他還是很有禮貌地回道:“我看你也應該是四十歲的年紀了吧?大家都是爲了生活嘛!”
也許懷宸這話把對方給刺激了,他鼓起眼睛不好氣地指着旁邊的茶几上說:“把餐盒放在這裡,等一下我送上去。”
“那就謝謝了!”懷宸又加一句:“客戶急着用餐,麻煩抓緊!”
懷宸放下餐盒,正要走出大門。對方大聲喊道:“喂!跑腿費呢?”
“什麼跑腿費?”懷宸回頭驚訝地問。
“想要我及時幫你送上去,請交跑腿費20元。”保安擺着一副不可一世的威嚴。
兩個月來還有遇到這種現象,如果再給他跑腿費,就等於白跑四五單了。
懷宸只好打轉回來。“還是我親自送上去吧?”說罷,就要拿回餐盒。
保安見懷宸重新又提起餐盒,一手將他拽到一邊,怒道:“你這一身着裝,上去會弄髒這家酒樓,清潔費用你付得起嗎?”
這明顯是狗眼看人低的話,但懷宸看了看自己雙腳。外面下着小雨,帶進了一些塵土。他只好摸出一張10元錢面幣,忍氣吞聲地說:“我身上就只有10元錢,麻煩兄弟了。”
保安很不情願的接過10元錢,然後對着懷宸連連擺擺手道:“去去去!不要在這裡站着,這地板剛剛拖好,一塵不染,容不得你這種人隨意糟蹋。”
懷宸一肚子委屈走出酒店大門,正要給客戶打電話,對方先打了過來。
“小哥,怎麼還不送上來啊?”
“保安不讓上樓,他要自己送上來給你。對不起啊!”懷宸非常友好的解釋。
“怎麼這樣呢?”對方很是不滿。
這句話,是對懷宸有意見,還是說那位保安,懷宸沒有心思去多想,因爲又有單要送了。
這一單是在和慶齋取餐,也就是在西貝莜麪村路對面,送達地點是富成花園一位姓羅的女士。
懷宸提前兩分鐘送到門口,打電話,對方說已經在門口恭候,可門是緊閉着,根本就沒有什麼人。
懷宸再次確認派單上的地址,幾號樓、單元、層次、房間號準確無誤。懷宸只好輕輕敲門,開門的是一位老太太,她說自己沒有點外賣。老太太又善意的提醒懷宸,是否顧客自己把樓號寫錯了。
懷宸立即給對方打電話:“你好,你單上寫的是B12號樓,麻煩你確認一下,樓房號是不是寫錯了?”
“自己住的房子怎麼會寫錯呢?”對方很是不耐煩。
“我現在就站在B12號樓第二單元1808號房間門口,這裡住的是一位老太太,怎麼不是你啊!”懷宸語氣溫和。
也許對方是先遲疑了一下。“我明明寫的是D12號樓第二單元1808號,你怎麼送到那裡去了呢?”她緊接着說:“再過兩分鐘送不到,那就留給你自己吃吧!”
明明是她自己寫錯了地址,現在反倒怪別人來了。懷宸心中雖然不滿,但還是迅速下樓,走過B10號樓,正好看見D12號樓。來到樓梯口,電梯剛好上去,他只好從步道飛一般爬上去。儘管他用盡全力,但還是遲到了三十秒。
看到滿頭大汗的懷宸,對方也不好說什麼,橫眉豎眼地看着他,接過餐盒,轉身,“嗵”的一聲,把門閉上。
本來是自己的錯,還能怪別人嗎?對這位客戶的無理,懷宸只是一笑而過。
正餐之後,一般派的大多是瓜果、飲料之類的外賣單。懷宸從富成花園回到宏狀元,就想在這家用午餐。他感覺這家餐館很具特色,也很符合自己的口味。
正要下線休息,平臺同時派來三單,都是在宏狀元取餐,而且單單相隔時間不到五分鐘。第一單是在慧中裡小區,第二單是在浩運園,第三單卻在中華女子院。兩單在西邊,一單在東邊。懷宸心頭納悶,平臺怎麼這樣派單?
服務至上,這是對一名外賣送餐員最基本的要求。 懷宸只好立即接單。當來到慧中裡小區指定號樓,對這棟呈三角型的建築樓房,懷宸繞了兩圈才找到客戶所在的樓層,雖然遲到了一分多鐘,但男客戶還是很客氣地說:“沒關係!做外賣的也不容易。”
得了這一句暖心的話,懷宸多少有了一種心理安慰。
接着送到浩運園指定號樓,接餐人也是一名男客戶,由於遲到兩分鐘,懷宸連忙賠不是,對方也很理解地說:“沒關係!只要飯菜不涼就可以了。”
懷宸又馬不停蹄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中華女子學院,一名女生已經在操場圍牆內等候。這一單遲到了五分鐘。懷宸又忙陪說不是,女生也很能理解地說:“那麼遠的路程,只要安全送到就不錯了。”
早前雖然在那家洲際酒店遇到那位橫蠻不講理的保安,心中有了一肚子氣,但後面這幾單的客戶都十分通情達理,讓懷宸感覺這世間本來就是充滿着溫情,不講道理的人只是極少數而已。
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懷宸決定先回到宏狀元吃午飯。
回到宏狀元,剛剛坐下,正想下線,手機又是“叮”的一聲響。懷宸一看,這一單是水果單,取單地點是亞運村慧中裡公共汽車站北門,也就是在慧中北路邊上,客戶住在名人公寓。很近,最多十分鐘就能搞定。
取好水果,懷宸沿着安立路往南趕,可就在名人國際大酒東出門交叉口,爲了避讓一輛從地下停車場突然衝出來的轎車,懷宸一個急剎車,結果來一個徹底的人仰車翻,鮮紅的草莓和黑櫻桃撒落一地。
幸好沒有撞到對方,也沒有碰到行人,電瓶的右邊反視鏡外殼和前輪護泥板都被水泥地面劃出了一道痕印,這些都是小事,但感覺肘部和膝蓋有一些麻辣和疼痛。
“瞎眼了?想找死啊?”對方伸出頭來,把懷宸罵了一句,然後就駕着車,揚長而去。
“大叔,沒事吧?”一位二十多歲的男青年把懷宸扶起來,關切地問,還同懷宸一起把電瓶車扶起來。
“沒事。”懷宸衝着男青年予以感激的笑。
“開一輛法拉利有什麼了不起,明明是他開車不看路。大叔,要不要報警?我可以幫你作證人。”男青年大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氣勢。
“不用了。謝謝兄弟了!”懷宸又是感激的笑。
哪裡還有功夫去報警,只要對方不反過來誣賴自己就已經是萬幸了。
懷宸顧不上身上的疼痛,迅即騎上車,不走原路,從酒店東出門右側插進去,順着慧忠裡和慧忠裡小區中間那條小道回到水果店,花了80元,重新買了數量相等的水果,又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名人公寓。客戶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子。
“晚到十分鐘。你還得到好評嗎?”對方毫不客氣地當着懷宸的面給他一個差評。
這女子脾氣怎麼這大,沒有一點包容心,其外表與內心怎麼如此不相稱。懷宸心中不卻暗罵。
懷宸決定下線,暫時不再接單。他沒有回到宏狀元,而是到漂亮購物中心附近一家快餐店吃午飯。正要坐下,突然感覺肘部和疼痛難忍,他掀開右邊的褲腳和衣袖一看,原來兩邊都擦出了足有四五釐米長的一層皮。
懷宸邊吃飯邊想:這小哥們乾的活路,難道真的不適應自己這把大年紀的人幹嗎?
雖然在懷疑自己,但懷宸還是忍着身上的傷痛,堅持跑到晚上九點過鍾,本以爲今天有可能跑到三十單以上,結果平臺只給他派送了二十單。
下班後,懷宸來到“未來生活館”,正想問站長今天平臺派單的事,站長卻悄悄地拉他到工作站門外一邊,關切地問道:“懷大哥,今天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懷宸心中一驚。“站長怎麼知道?”
“具體是什麼事,我並不知道,但有兩位客戶投訴你,還給你最差評分呢!我猜你應該遇到什麼事了。”站長說得不錯。
“一單是一家洲際酒店,保安不讓上樓,他自己非要送上去,估計是那位保安故意拖延時間的緣故......”
懷宸想繼續解釋,站長搶先問:“你跟客戶溝通了沒有?”
“前後都跟那位客戶說好了。她說沒事的啊!”
“那第二單呢?”
“就是爲了送一單水果,半路被一輛法拉利突然衝出路口,我一個急剎車,人、車、水果全部翻倒在地上,我只好返回水果店,重新買了一份,結果晚送了十分鐘。”
“那水果應該不便宜吧?”站長很理解地問。
“不多不少,80元。今天等於白乾了。”懷宸無奈地攤開雙手。
“摔得不重吧?”站長接着關切說:“如果受傷,可以請假休息兩天。”
“擦傷點皮。沒事。”但懷宸又補充一句:“看情況再說。”
“你這是特殊情況,可以申訴。把你的手機給我。”
站長拿着懷宸的手機,針對客戶對他的投訴進行申訴操作。不久申訴成功,懷宸的信譽度得到恢復。
“現在出來打工不容易,且行且珍惜吧!”站長說罷輕輕拍了拍懷宸肩膀,然後就回辦公室去了。
站長這話,也許是不經意的一句話,但卻勾起懷宸一番的聯想:自己原來有一份好好的工作,爲何不懂得去珍惜呢?自己原來有一個被羨慕的家庭,爲何不懂得去經營呢?自己落魄到如此下場,難道只把責任推在吳婷身上嗎?難道自己沒有任何責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