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初秋時節,最舒服的便是太陽落山之時,涼風習習,空氣中彌散着陣陣芳草清香。太子去了養心殿接受皇帝爸爸的“月考”,夏子櫻閒着無事便溜出來四處逛逛。反正都快要離開了,不參觀參觀古代的皇宮多可惜?
原以爲公主定會再出些餿主意來對付自己,結果自上次西苑風波後,一連半個月都風平浪靜,夏子櫻便放鬆了警惕,恢復早晚與太子鍛鍊、中午睡大覺的幸福生活。
皇后娘娘端莊穩重,雖然不太看得慣夏子櫻那沒規沒矩的疲塌樣子,但因爲兒子喜歡,何況自從夏子櫻到了儀和宮,皇上駕臨的日子也多了許多。因此,也就不加以干預。
一條花崗石鋪就的林間小道,直通一座老舊的宮殿。路旁雜草叢生,而石上卻乾淨清冷,想是久未有人來過了吧……難不成這裡頭就是所謂的“冷宮”,那便更要去見識見識了。女子的好奇心被大大地吊起,左右瞅着沒人便溜了過去。
嘿,小妞,這可是你自己來送命的。
幾米開外,一路鬼鬼祟祟跟着的三角眼太監,總算逮着了機會,得意地吸了吸鼻子,把那一張臉拉得更瘦更長。小心翼翼蹲下身子,將手上提着的小麻袋,輕輕鬆開了口,然後將一團紅色的布團朝着夏子櫻的後背一扔,以極其快的速度迅速跑得沒了影。
“咚”,一心瞅着前方隱隱錯錯的破宮殿,冷不防脖頸處捱了一下,夏子櫻滿臉不悅地迴轉過身,皺着眉頭揉了揉肩膀,卻摸到一片粘糊糊的東西。
天哪!血啊!!哪來的血??順着視線,瞅到腳下那個紅色布團。
媽媽咪呀,真是出門不利,這還沒到冷宮呢,“血案”就已經發生了,太可怕了!還是回去吧!姐姐我不玩了,小命要緊!
可是纔剛挪了半路,雙腿卻已經哆嗦得不聽使喚,舌頭控制不住地打起顫來——那、那悉悉索索向着自己迅速游過來的是什麼??那兩條滑膩膩泛着清光的粗粗的東西是什麼??!!
“救、救、救命啊——!”拼出全身力氣,吼出的聲音卻乾啞得不及平時的一半大。
完了完了,小命休矣!連個人影都沒的地方,還指望誰來救呢?怪就怪自己太得色,好好地你跑這麼遠來做什麼?
片刻功夫,早已嚇到麻木的雙腿便感覺到了滑膩膩的透着骨頭的冰涼,兩條棍子粗的玩意已經順着自己的腿緩緩盤旋而上,直奔那沾了血的脖頸,血紅的細長舌頭不時地伸縮着,彷彿在昭示自己強烈的嗜血慾望。
“快暈啊!暈過去!暈過去!!”明明知道馬上就要死了,大腦卻偏偏清醒的要命!難道要眼睜睜看着自己如何被毒蛇咬死嗎?
“不要啊——!救命——!”看着那近在腰件的軟物,緊張至極下終於扯開了嗓門,卻沒意識到下身已一陣溼熱。
“咻、咻”千鈞一髮之刻,耳旁閃過兩道細細白光。
原本馬上就要到肩膀處的兩條毒蛇便軟趴趴掉在了地上。
“救、救……”兩眼一翻,女子再也承受不住,無力地坐倒在地上。臨坐下了,卻發現屁股底下躺着的竟是已經斃了命兩條毒蛇,於是一口氣再也上不來,徹底暈厥過去。
“必死無疑、必死無疑、嘿嘿,這下必死……”
“大膽,見了主子不下跪請安,竟然還敢口出狂言?!”
三角眼太監蹦蹦噠噠唸叨着往回趕,想着這妞這次鐵定死翹了,喜孜孜地小跑着回去報告好消息,卻冷不防被一聲喝斷。擡起頭來一看,竟然是太子與二皇子千浩勤,身後簇擁着一羣太監,趕緊一彎膝蓋跪下:“啊?二位殿下,奴才該死!衝撞了二位主子!太子殿下饒命!二殿下饒命!”
“哼,小德三,只要見着你就沒有好事!說,方纔說誰‘必死’呢?”千浩勤只比太子小一歲,兩人感情一向很好,今天下了學被哥哥鼓動着要學什麼“五子棋”,便抄了近路去儀和宮,因知道太子心善,便搶先質問道。
“啊?這……奴才、奴才方纔去、去浣衣局送衣裳去了,看、看見一隻螳螂和、和老鼠打架,奴才說、說的是螳螂必死……”
“來人,給這不老實的奴才掌嘴五十!”不待他說完,千浩勤便不耐煩地打斷:“哼,浣衣局在南側吧,你往西側來做什麼?!我雖貴爲皇子,但也知那是宮女該乾的活。”
“主子饒命!主子饒命!奴才句句是實……”
“掌嘴一百!”說完留下兩名太監,攜着千浩臻離開了。
“二弟,我……有點不放心。”千浩臻一直未發話,當一看到泰寧宮的小德三,第一個聯想到的便是他的夏姐姐,那個神經大條的老迷糊。看着小德三身後那條直通冷宮的小路,心下十二萬分不踏實,“或者,是不是該去看看……”
“皇兄指的是什麼呢?”千浩勤是局外人,自然不明白這裡頭的牽扯。
“走!過去看看。”
乾淨的石板小路,原本應是荒涼而缺少人氣的,此刻卻詭異地瀰漫着一股陰騭氣息。千浩臻攜着二弟的手,不自禁地加大了力,內心的不安漸漸加重。
果然,那直通冷宮的僻靜小路上,赫然躺着的白色身影,不正是那個老迷糊嗎?!
“夏姐姐!”鬆開了手,飛奔過去,卻發現女子臉色灰白昏倒在地,脖頸處鮮紅的血跡已經開始發粘,身下壓着兩條棍子粗的青蛇,露出的小半截腦袋旁滲着黑青的毒汁。
“嗚哇——!夏姐姐,你死得好慘哪!臻兒還趕着回去和你下棋呢!哇——”畢竟還只是個孩子,見到勝似親姐姐的好朋友死了,除了哭就想不到別的發泄方式。
倒是千浩勤比較理智:“皇兄別傷心了,她的血還是溼紅的呢,說不定還有救,還是趕緊擡回去喊太醫來治吧。”
於是呼喝了一羣太監,扛着夏子櫻嘿休嘿休往儀和殿跑去。
“啊——!”
“不要啊——!”
老邁的閔太醫一針下去,牀上的女子便大呼着彈了起來。衆人一看真如太醫所說,不過是嚇暈而已,便都深深舒了口氣。
“蛇、蛇、救命啊救命啊!快來人!”方醒過來的夏子櫻,整個思維還沉浸在先前的極度緊張中,從牀上“呼”地跳下,不住地在地上彈跳着亂喊着,周圍的宮女太監只聞着一股怪餿味,紛紛捂着鼻子往後躲藏。
“呃……夏姐姐你……大夥都先退出去!二弟,咱們先出去吧。荷香,你們幾個……給夏醫師換身衣裳……”唉,邋遢的夏姐姐,給嚇成這樣……多大的人了,好丟臉……
菪若亭內,風輕雲淡,兩名美豔的女子迎風品茗。
“我就說嘛,這女子是九尾狐轉世,不然爲何幾次三番都整不死她?”尹貴妃一臉憤恨難消,真是煩啥來啥。那嗜血毒蛇可是孃家老爹爹從南番好容易弄來的,沒想到纔剛借來一用,不消兩天就給弄死了。原已不好交代了,可氣那女人竟然毫髮無損!
“嫂嫂也別生氣了,實在不行,咱乾脆灌她點藥直接毒死好了,總不能繼續讓她呆在宮裡妖惑別人吧。”千浩雪對於所謂的“九尾狐”轉世倒是不大相信,她懷疑的是宮裡那個暗中幫着夏子櫻的到底是誰,肯定不是凌哥哥,那會不會是凌哥哥暗地裡派下的人呢?
越是這麼想,心裡就越是酸澀難抑,就越發鑽死衚衕般的想弄死她。反正在他們皇家人眼裡,發落一個奴才原本就簡單如潑一杯水。
“下藥?嘖嘖,雪兒妹妹別忘了她可是賀思愈的弟子,一般的□□根本難不倒她!”
“那嫂嫂說怎麼辦呢?直接趕出去不是太便宜着那賤人了?”
“我看哪,既然她死不了,那不如這樣……”尹貴妃將頭湊向千浩雪耳邊。
一陣狠戾低笑便彌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