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也無法阻止時間的腳步,時間用自己最公正的步伐走着每一步,誰都逃不過它的丈量。在漫長的猶豫中李星辰迎來了她媽媽死後的第一個生日。而她早就想不起來自己生日的事兒了。兩個學霸和一個留級學霸在學校裡吸引了無數羨慕的眼光。而伴隨着羨慕而來的通常都是流言蜚語。什麼窮小子愛上富家女,第三者插足,狐狸精勾引兩兄弟,各種版本傳的人盡皆知。天佑氣的幾次想打人,星辰和幸川都及時制止了。流言終究是流言,他們這麼說,無非還是羨慕嫉妒,美貌,金錢,智慧,友情,又或是純潔的愛情的萌芽,哪一樣都足夠讓人嫉妒生恨,嫉妒生恨不是成年人才有的專利,年輕的心恨的更純粹直接刻骨。人們狠狠的盯着他們僅有的一點光彩,全然看不見那黑暗之中千瘡百孔的血淋淋的心。
晚自習結束了,幸川天佑推着自行車,伴着星辰往出走,快到校門口的時候,星辰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女人,還有她旁邊的李昊,她一下子停住了,“怎麼了?星辰。”“那是你後媽吧?”天佑說道。“星辰!”“別過來,別過來。”星辰緊握着拳頭,在心裡一遍一遍的默唸着。可這不是咒語也無法阻止李柔的腳步。“星辰,這是你的好朋友吧。”“叔叔阿姨好!”“你們好!今天是星辰的生日,你們是星辰的好朋友,一起來家裡吃蛋糕吧!”“對啊,這兩個孩子上回在醫院揹着星辰樓上樓下的看腿呢。”“我早該想到是你們,真是謝謝你們了。一定要來家裡吃飯啊。你爸爸電話是多少?給家裡打個電話說一聲吧。”“他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天佑突然之間來了這麼一句,那種保護星辰的慾望驟增。“這...”“天佑,幸川,你們先回去吧,明天我們再說。”“叔叔阿姨再見!”“李星辰,你怎麼這麼不懂事兒了。你李阿姨爲你準備了一下午的飯菜。還特意來接你。”“那我還得謝謝她了?”“雖然不用把謝謝掛在嘴上,也不能這麼沒有禮貌吧。”“兒的生日孃的苦日,你們兩個,誰把我的媽媽還給我?”李星辰說的雲淡風輕,目光轉移到不遠處車門口的陳龍身上去了,李昊正想教訓李星辰幾句,就聽見她說:“陳叔叔,最近生活很好啊,名牌西裝,名牌表,看來是發財了!”李昊的眼光閃爍起來,被李星辰毋庸置疑的眼光逼迫的無處可躲。
“哥,剛纔爲什麼那麼說話?”天佑剛想解釋,想張嘴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解釋不清楚,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說自己喜歡李星辰?他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喜歡。轉念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川,我問你,你想不想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以前不那麼想,現在倒是希望能找到。”“嗯。”二人騎車一路回了家,高姑姑已經準備好了牛奶和一些水果。逃脫了不幸婚姻的牢籠,回到自己的家,高九敏越發的青春煥發了。接管了哥哥的豆腐生意,經常有人開玩笑說她是豆腐西施呢。“你們兩個回來了。快喝點牛奶吃點水果,別學太晚了,身體最重要。”“知道了,媽。”“川兒,你最近瘦了不少,心裡難受就跟姑姑說。姑姑給你撐腰。”“嗯。”幸川每天都會聽到姑姑的鼓勵,他已經不那麼悲痛了。自己應該是不幸中的萬幸吧,雖然被拋棄,卻收穫了養父還有姑姑無私的疼愛。
星辰把自己關在儲藏間裡,摸着照片裡媽媽的頭髮,那種萬分想念卻再也見不到的痛苦拉扯着她的五臟六腑,愛消失的空白遍佈仇恨,生根發芽,枝丫越爬越多。“星辰,星辰!你開開門!”李昊使勁兒的拍打着儲藏間的門,李柔攔也攔不住,“你別嚇着她!”“你要怎麼樣?”李星辰忽的一下打開門,“我想怎麼樣?你怎麼說話呢!”“你愛她嗎?”“誰?”“當然是她,你以爲是誰?”“當然。”“愛多久?”“什麼?”
“不愛了會殺了她嗎?”李柔手裡的手機啪的一聲掉在地上,李昊憤怒之下亮出了巴掌,“你要打我,最好就打死!不然我會更恨你!”李昊痛苦的蹲在地上痛哭。“李昊。”“對了,你們誰先停止了對對方的愛,就先動手吧。”李星辰摔了門出去了。李柔失魂落魄的回了房,腦袋裡反反覆覆都是李星辰最近的警告。搬錢,水庫,吃人的魚,不愛了會殺了他嗎?李柔一遍遍回憶起來,到底是哪個細節出了錯。
孩子滿月之後,她如犯人釋放般開心,三十五歲了,她有了自己的孩子,愛自己的丈夫,富裕美好的家庭,她覺得自己苦盡甘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美夢都在那天破碎了,她在商場購物的時候,碰見了那個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人,何民生,她的初戀。
那時她從家跑出來,跟着這個大她三歲的男人來到了一個小城市,愛情很快被現實打敗,這個男人開始變得暴躁,賭博,酗酒,她已經拋棄了自己的家,怎麼還有臉回去,更不要說向家裡要錢,她甚至已經放棄了生的可能,任憑自己自生自滅,她原本找了個還算體面的工作,畢竟她接受過高等教育,離大學只有一步之遙,是她自毀前程,但以她現在的學歷還是不難找到工作的,那還是個全民掃盲的時代,找個工作還不費力,可是好日子沒有多久,那個男人的嫉妒心作祟,開始猜忌懷疑她外面有男人,給他戴了綠帽子,便開始吵架,甚至對她說一些很難聽想的話,她開始並沒有那麼傷心,只是傻傻的當作他太過於愛她,太在乎她,纔會這麼吃她的醋,也就是這個時候她又發現她懷了孕,也就辭職在家,可她沒想到,她的痛苦即將開始,那個男人也開始漸漸地暴露本性,可能是失去了對她身體的興趣,也許是因爲她真的和家裡斷絕關係,而出現了金錢上的困窘,他開始打她,向她要錢,她不給他就更變本加厲的打她,她逼於無奈拿出一點錢給他,可他根本就是個無底洞,這樣的痛苦永遠沒有盡頭,後來即便捱打她也說沒有,她的身上新傷傷疊加舊傷,她沒了工作也沒了家裡的支持哪還有錢,可他蠻橫霸道根本不聽她的解釋,最後她守着家裡最後的一筆錢,死死不放,任憑男人怎麼打她,她都不開口,她的孩子也是剛剛滿月,還那麼小,她不能沒有這些錢。這是她最後的希望。
每次的毒打之後就會有幾天的平靜,她終於決定了,她要逃跑,她不能帶着這個孩子,也不能把他留給何民生,她的兒子不被餓死,也會被他打死,又或者賣了換錢,她洗了把臉,讓自己清醒一點,她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自己的身上臉上新傷舊傷重疊,青的紅的紫的,一處又一處。可是她的眼神卻是那麼堅定,是的她已經有了主意。她的愛用盡了,也變得清醒聰明瞭,但是她要活下去,像最開始那樣,對,像最開始那樣,光鮮亮麗,明豔動人,她開始收拾寶寶的東西,衣服鞋襪,最後小心翼翼的放進一張自己的照片。她吻了吻寶寶的額頭,“我對不起你!”她抱着孩子蜷縮在牀上哭了起來。後半夜,她起了牀,寶寶睡得很熟,她拿起收拾好的一個書包,還有一個袋子,抱着寶寶出了門,這一走,便是永久永久的分離,她也將失去做他母親的資格,可是還有什麼辦法呢,她要活下去,他們要活下去,現在她的孩子到底還在不在這個世界上,她也不知道。要回家去嗎?不,不能她已經永久的失去了這個資格,她從家裡離開的時候就永遠失去了那個資格,她再也沒有家了。爲了重新開始生活,她來到了北方的城市,用那筆錢做了第一次整容手術,上天似乎真的爲她開了一扇窗,她找到了一份導購員的工作,勤勤懇懇的工作,努力的生活着。慢慢的存了錢,又做了兩次整容手術。她才覺得自己安全了。她又真正的重生了,她的生命又鮮活起來。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時間慢慢癒合着她的傷疤。而十幾年後上天似乎又記起了她的罪惡,要她付出代價,便把那個惡魔無賴無恥之徒安排進她的生活裡。
她強裝鎮定與他擦肩而過,之後慌張的逃到了女廁所裡,沒想到的是,那個人竟然跟了進來,洗手檯前的兩個女人,瞪了他們一眼,嘟囔了一聲什麼人啊,就出去了,“你要幹什麼,這是女衛生間,你快出去!我不認識你!”“你不認識我?哈哈,我認識你就行了,代林。”“變態,你再過來我就報警了!”“你報吧,正好也說一下你把我兒子弄哪去了!”“你說什麼,我不知道。”“代林,你別以爲你整容了我就認不出你了,看來你還是對我念念不忘啊。這蝴蝶文身還和我的一樣啊。”“你走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看看你現在,穿金戴銀,還有鑽石戒指,成了闊太太了。我就明說了吧,我最近手頭有點緊,你要是還想過你的闊太太日子,你就知道該怎麼做!這是我的電話。我給你三天時間。”何民生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存進了李柔的手機,得意的走了。李柔雙腿癱軟坐在地上半天起不來,甚至不能呼吸,過往的一幕幕重現她的面前,擊打着她的心靈,她憤怒懊悔噁心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站起來,走回家的,也不會知道廁所隔間裡的李星辰聽的一清二楚。
邪念已起,罪惡已做,想要掩蓋罪惡,就要更多罪惡來掩蓋!李柔看着自己的女兒,白白淨淨,軟軟嫩嫩,她不能再失去了,她心中已經有了打算。“明天晚上十點,南山水庫,五萬。“五萬你就想打發我,李太太?”“我沒有更多了,你不要的話,就去揭發我吧,我也沒有辦法了,你看着辦吧。”“好,明天晚上十點。不見不散。哈哈哈哈~”李柔迅速地掛斷了電話,不想再聽到這噁心的聲音。樓梯角藏着的李星辰,光着腳一步步挪回了房間。
所以當她聽到那則新聞的時候,沒有一絲絲震驚,而是在心裡說:“你成功了,李柔!”那個深夜,罪惡發生了,一切都如同李柔想的那樣順利,五萬現金,一瓶白酒,一些家裡準備好的小菜,何民生見到現金開心的不行,哪裡會在意自己兒子的死活,這些錢又夠他揮霍一陣子了,而且代林會是他的提款機。何民生喝了些酒,吹着水庫涼涼的風,酒意越發的濃了。他伸出手去,摟李柔的腰,李柔也不躲,勸他再多喝一點,何民生興致漸好,手腳不老實起來,看着代林不知是嬌羞紅了的臉,還是害怕紅了的臉,這個禽獸的望迭起,他看着手裡的酒瓶喝了起來,可一雙眼又飄到代林的胸前,隨即哼哼唧唧唱起歌來,代林被他盯得幾乎要噁心乾嘔起來,卻又極力忍耐,眼看他把這一瓶白酒漸漸喝光,何民生開始搖晃了,搖搖晃晃的向她走過來,露出邪惡噁心的笑,“你還是那麼好看,讓我再疼疼你!”李柔慢慢退到水庫的邊上,心裡厭惡至極,眼睛卻勾着何民生過來,“好啊,你過來啊。我們敘敘舊。”何民生聽到這話,心裡癢癢的,又是一陣淫笑,“你比以前懂事兒了,會勾人了,哈哈哈~我來了,看我怎麼稀罕你。”說着歪歪晃晃的走過來,他伸出手去抱代林,就是這一刻代林快速閃身一邊,用力的推了一把,“啊!”代林大口的喘着氣,她不敢回頭,她聽着拍打的水聲,和嗚咽的聲音,感覺自己的生命停止了,一切都停止了,漸漸地一切似乎都失去了聲音,過了半晌,她僵硬的轉過身,望着那已經平靜的水面,深深地呼出一口氣,“老天爺,就讓我一個人下地獄吧。不要怪罪我的孩子。”李柔快速收起錢,又往出走,黑暗中沒有人看見她腳上的鞋套。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遠,她沒有開車來,一直走着走着天快要亮了她纔回到家,她躲進衛生間,燒了鞋套,泡了個熱水澡,她的腳指頭已經磨出了水泡,“老天爺你放過我吧,我只想安安靜靜的生活啊!!爲什麼會是我愛上那個人渣!!”
李柔心力交瘁,昏睡過去了,這罪惡也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