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戈來到獸人營地的時候,瑪斯雷·熊皮正挨個帳篷的尋摸。他手裡拿着兩個皮袋子,每個都有半個西瓜大小,他把其中的一個向這邊丟了過來,“這個是你的,好東西呢。”
“這是什麼?”迪亞戈隨手接過來,問道。
“惡魔布包,”暗夜精靈頭也不擡的說,他專注的在那堆雜物裡翻揀着,“我原本有一個和這個包差不多大小的月布包來着,但在怒牙營地被俘虜的時候被不知道那個獸人摸去了,後來也沒找到,這個先將就着用吧,就是難聞了點。”
迪亞戈知道惡魔布包是什麼,他穿越前就有過一個,但他一直都很好奇這種包包是怎麼裝下那麼多東西的。他興致勃勃的把袋子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觀察着。這兩隻昂貴的袋子應該是怒牙部族最後的家底了,應該是前段時間運輸物資時戈爾弗克隨身攜帶的。
袋子顏色發黑,略微帶點紫色,中間有個奇特的花紋,迪亞戈猜測那可能是某種惡魔文字。袋子是兩塊料子縫在一起做成的,用的是一種紫色的粗皮線,看上去非常結實。袋口上有幾個線孔,一條同樣質地的皮繩從中間穿過,束緊了袋口。說是布包,但迪亞戈懷疑這個包其實是用惡魔皮膚縫製的,硬硬的,有一種獸皮的質感。
迪亞戈把束口繩解開,然後拉開袋口,一股濃烈的硫磺氣味立刻撲鼻而來,他屏住呼吸,往袋子裡看去,出乎他的意料,袋子裡黑漆漆的一片,他什麼也沒看到。他以爲這是光線太暗的原因,於是他從帳篷裡走出來,把袋口衝着陽光,但是他依然什麼都看不到,袋子裡就像有個黑洞,連陽光都被吞噬了。他驚訝的把袋子口朝下抖了抖,可是什麼也沒掉出來。
出於謹慎,他並沒有把貿然把手伸進去,而是從背後的箭袋裡抽出一支長箭,然後小心翼翼的伸了進去,神奇的是,箭被整個塞進去了,但按照袋子的長度,是絕對不可能容納的下這支箭的。
這東西肯定是某種法術造物,或許這個皮袋被恆定了某種空間法術,它的內部空間遠遠不像它外表看起來這麼小。
“這個袋子應該是安全的,至少穿越前的時候,沒聽說過誰的惡魔布包裡還有陷阱。”他欺騙自己說。真正的事實是,他已經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迫不及待的想要一探究竟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把手慢慢伸進袋口——這隻袋子從外表看起來也就能裝得下他的兩隻手——摸了一下,但什麼也沒有摸到。他思索了一下,然後在心裡想了一下那支箭,他感覺有到什麼東西再次出現在他手心,就這樣,當他把手從袋子裡抽出來的時候,那支長箭跟着被抽了出來!
“還真是神奇!”迪亞戈由衷的讚歎道。雖然知道這個世界有諸多的不可思議之處,但他還是再一次被震撼了。他興致勃勃的把自己的東西挨個放進去又取出來,箭支,長弓,剛找回來的兩隻手斧,射箭護手,甚至磨了兩個洞的臭氣熏天的破靴子,他都塞進去試了試。他就像一個找到新玩具的孩子,玩的不亦樂乎。
不過他倒也不是光顧着玩,在試了很多次之後,他也摸索出一些袋子的用法。裝進袋子的物品並沒有大小限制,東西放到袋口,就會隨着使用者的心意被容納進去,但最多隻能裝十六件物品,如果是箭枝這樣的物品,還可以多放一些,可能按袋子的規則,很多支相同的小物品算一件吧。
最後還是翻遍了營地的暗夜精靈打斷了他的摸索。
“我們得抓緊了,那些矮人還分了一部分人手去抓奴隸呢。”瑪斯雷提醒說,他很爲終於比迪亞戈穩重了一次而高興。
迪亞戈也很贊同他的意見,兩個人最後在營地裡掃蕩了一遍就輕裝出發了——的確是輕裝,乾糧之類的補給什麼的都在袋子裡裝着呢,如果不是爲了遇到戰鬥時取用方便,迪亞戈甚至連斧子和弓箭都想塞進去。
接下來的戰鬥並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他們在奧達曼挖掘場的北邊呆了半天才等到那些追捕逃奴歸來的黑鐵矮人。一場談不上多難的伏擊之後,奴隸們被解救了出來。在兩個人看來,獲得自由的奴隸們比那些黑鐵矮人難纏多了,他們的熱情簡直能融化黑鐵。尤其是瑪斯雷·熊皮,他堅定了幾次自己的意志才抵抗了銅須矮人們邀請他前往塞爾薩瑪痛飲美酒的請求。
“我們也該走了,路還遠着呢。”迪亞戈看着遺憾的走遠的前奴隸們,低聲說。他回過頭,看到暗夜精靈正在偷偷擦去嘴角的口水。
“走吧,聽說黑鐵矮人也有很多好酒呢。”他誘惑的說,看上去就像在驢子前面舉着一顆綁在棍子上的胡蘿蔔。
一直跟在身後的麻煩終於解決掉後,去掉跗骨之蛆的兩個人感覺輕鬆了許多,他們放開胸懷,步履輕快的踏上了南下的路。
……
這裡是荒蕪之地中央地帶的一個小盆地,和其它地方的砂礫地質不同,這裡的土質鬆軟,顆粒細密,介於砂土和粉土之間,每當熱風吹來,這裡就會捲起漫天的灰塵。這也是它名字的由來——漫塵盆地,一個被塵土與風沙覆蓋的乾涸河谷。
迪亞戈和瑪斯雷此刻正爬在一座小土包後面,藉着幾叢灌木的掩護注視着五十米外的一塊巖片。巖片上丟着一塊肥厚的肉片,幾隻綠頭蒼蠅正在肉片上方飛來飛去,不時的落到上面遛達幾圈,順便舔舐幾口甘美的肉汁。
而離巖片幾步遠的地方,一隻黃豹正來回徘徊着,它不時看那肉片幾眼,然後又警惕的看向四周,彷彿渴望吃到這頓美食,但卻又擔心這是一個陷阱。
實際上,它的擔心是正確的,就在它不知道的地方——那巖片下面,就是迪亞戈費勁心思埋設的冰凍陷阱。一旦它靠近陷阱威力範圍,迪亞戈就會毫不猶豫的引發。
這隻山豹毛色淡黃,沒有斑點,這在遍地黃土的荒蕪之地是一種保護色。從腦後到兩肩後側長着濃密的背鬃,這些背鬃的顏色稍深,看上去比較硬,不像獅子的鬃毛那樣柔順飄逸。從它鼻樑兩側眼角的位置,有兩條向下的淚痕狀斑紋,一直延伸到鼻孔兩側。
這隻豹子不連尾巴大約有兩米半長,體重大概要超過五百磅,這在體型較小的山豹當中,已經算是巨無霸了。它上頜長着一對劍齒虎一樣的犬齒,其中一顆看上去已經從中間斷掉了。但這絲毫不損這頭野獸的威猛,相反,它看上去顯得更加兇殘了。
黃豹在那塊肉周圍兜了幾圈,但就是不靠近。這讓迪亞戈有些擔心,這塊肉是他們前幾天打死一隻禿鷲弄來的,雖然迪亞戈有本事把禿鷲肉做的不是那麼難以下嚥,但對於這種食屍鳥,兩個人還是有些接受不能,不過倒正好用來做誘餌。在這炎熱的天氣裡,這塊肉已經開始腐爛變質了,迪亞戈不確定黃豹對這塊臭肉是否還有興趣。
和迪亞戈穿越前在遊戲裡看到的不同,在艾澤拉斯,野獸看到人類第一選擇往往是逃跑,而不是撲過來開幹,尤其是它並不是那麼餓的時候,在它們眼中,人類對於野獸比野獸對於人類要更加危險。而這隻黃豹一旦受驚跑起來,迪亞戈是打死也追不上的。
“我是一塊石頭,我紋絲不動,我緩慢呼吸,我讓它靠得更近……”
迪亞戈低聲唸叨着,有那麼一刻,他感覺自己就是《兵臨城下》裡的瓦西里,潛伏在冰雪之中等待狼的靠近,不過瓦西里等待的是狼,而他等待的卻是一隻黃豹。
就在這時,暗夜精靈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自我陶醉。
“它叫斷牙?它看上很聰明的樣子,你感覺我們能抓住它嗎?”瑪斯雷小聲說,這個好奇寶寶總是有很多疑問。
迪亞戈轉過頭,嚴厲的看着瑪斯雷,後者立刻就不說話了,但是當獵人轉過頭看黃豹的時候,他又開口了。
“你確定,不需要我使用安撫動物這個法術來幫你麼?”
“閉嘴!”迪亞戈猛的轉過頭,動作之迅猛直讓暗夜精靈擔心他會把腦袋甩飛掉,“如果你不說話,就算幫到我了。”
這讓滿腔熱情想要幫忙的德魯伊感覺很受傷,不過迪亞戈此刻可顧不上安慰這個敏感的大男孩,他正等着那隻野獸上鉤呢。
當他轉過頭去的時候,他失望的看到,那隻野獸已經不見了,作爲誘餌的臭肉仍然靜靜的躺在陷阱上,紋絲沒動。
“唉,又沒成……”迪亞戈嘆了口氣,沮喪地從坡頂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委屈的眼淚汪汪的毛孩子,感覺還是有必要安撫這個大男孩的一下。
“其他職業是很難理解一個獵人對於寵物的執念的,”迪亞戈柔聲說,他拍了拍暗夜精靈的肩膀,“沒有寵物的獵人,能叫獵人麼?”
他彷彿想起了什麼,扭頭不壞好意的看了德魯伊一眼。
雖然他什麼也沒說,但瑪斯雷立刻就明白了他這個眼神的意思。他毛髮直豎的跳了起來。
“不,想都別想。”他暴跳如雷,完全不是剛纔自傷自憐的樣子。
迪亞戈再次嘆了口氣。穿越前的時候,抓個德魯伊當寶寶,是多少獵人的夢想啊。看瑪斯雷的反應,顯然達納蘇斯的精靈獵人們也不乏這個想法,或許有人還把這個想法付諸實踐過。
迪亞戈記得在燃燒的遠征時代,幽暗沼澤的領主穆塞雷克在獵人中大名鼎鼎,因爲他是唯一一個成功的抓住德魯伊當寵物的獵人。他們當年解救出那個被抓去當寵物的精靈德魯伊時,那個德魯伊的話,讓人記憶猶新:你要知道,被獵人抓去當寵物,對於一個德魯伊來說,是多麼屈辱的事情啊!
很顯然,暗夜精靈瑪斯雷·熊皮生氣了。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後果很嚴重。他連續幾天都沒和迪亞戈說話,即使是後者精心烹製了幾道美餐都沒有平息他的怒火。他寧可啃着自己帶着硫磺味的乾糧,也不和迪亞戈吃一鍋飯,看上去事情真的大條了。
這讓迪亞戈有些煩躁,因爲他的年齡也不大,即使是穿越前也不過二十八歲,作爲一個宅男,又能成熟到那裡去呢。對於知心姐姐的角色,他顯然是無法勝任的。
然而更讓他煩躁的是,黃豹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看上去這隻多疑的野獸已經意識到有危險在靠近了。
這可不是個好現象,因爲根據迪亞戈穿越前的經驗,斷牙在荒蕪之地並沒有固定的巢穴,它更喜歡在荒野中游蕩,漫塵盆地不過是它出現頻率最高的地方而已。如果感覺這裡有危險,那它可能以後再也不會來了。
雖然不想承認失敗,但迪亞戈還是覺得這次可能要空跑一趟了。他決定再守三天,如果三天仍然看不到斷牙的蹤跡,他們就繼續往西走,去灼熱峽谷。
然而幸運總是在不經意之間降臨。就在第三天清晨,迪亞戈走出帳篷,準備開閘放水的時候,他驚奇的發現,就在他的腳下,岩石下方大概二米多的地方,黃豹斷牙正慢悠悠的沿着溝壑散步,看上去非常的悠閒自在。
在那一刻,迪亞戈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被巨大的幸福感填滿了。他毫不猶豫地高高的躍起,在空中伸展開四肢,向那隻黃豹背上撲去。這一刻,他沒想起冰凍陷阱,沒想起安撫動物,獵人的野性本能驅使他像一張大網一樣籠罩住了那頭美麗的野獸。
斷牙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了一大跳,它幾乎被撲下來的迪亞戈給砸趴下。但是當它明白過來自己的處境時,黃豹立刻開始了亡命狂奔。
這隻聰明的黃豹並不是瞎跑,它專門挑難走的地方跑,有時還會像野豬一樣一頭扎進荊棘叢中去,這讓迪亞戈吃足了苦頭,剛睡醒的他還沒有穿上皮甲,那些尖銳的棘刺輕而易舉的劃破他的襯衣,在他身上劃出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不過迪亞戈並沒有鬆手,他的兩隻手在黃豹的頸下挽住,像打了個死結一樣緊扣在一起。雙腿則緊緊的盤着大貓的後腰,像兩條蛇一樣纏繞着它。
“跟我走吧,絕對包你吃香的,喝辣的,哦,對了,不知道你喝不喝酒……,你還能天天吃到肉,都是新鮮的,你要幾成熟的?要生肉也可以,血淋淋的,美味極了……”迪亞戈語無倫次的絮叨着。雖然他能把心裡想的通過靈魂聯結傳遞給野獸——這是獵人們的不傳之秘,這一點即使是法師們都無法做到——但他還是喜歡在傳遞思想的同時說出來,這純粹是習慣問題,並不影響溝通效果。
黃豹顯然沒被美食所誘惑,它突然改變了戰術,猛的一個翻滾,背朝下向前滑去,粗礪的岩石在迪亞戈的後背上擦過,劃出一條條溝壑。有的地方整個皮膚都被揭了下去,露出下面紅色的肌肉和白色的筋腱。
“好吧,我會帶你走遍艾澤拉斯,而不是死守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你會看到大海、高山,還有茂密的森林,一望無際的草原……”迪亞戈繼續信口開河,其實連他本人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他全身都在疼。不過,這並不重要,馴服野獸最重要的是要不停的說,用盡量多的信息讓野獸陷入混亂。其實就是忽悠,如果能把它們忽悠蔫了,那就成功了。在這方面,迪亞戈穿越前的一位東北籍小品演員最有天賦,他不止一次的臆想,如果哪位大叔能穿越到艾澤拉斯來,絕對是獸王級的獵人。當然,光靠一張嘴也不行,你得讓你看上的那隻野獸相信,你是強大的,值得追隨的,即使按照叢林法則來說,你也是荒野中的強者,唯有服從,纔是唯一出路。
斷牙繼續在荒野中奔跑着,見縫就鑽,那裡狹窄它就往那裡去。最後它甚至朝着一顆橫倒的枯樹底下衝了過去。它背上的迪亞戈被狠狠的撞在了樹幹上,與以往的蹭擦刮劃不同,這次是結結實實的正面撞擊,迪亞戈甚至都聽到了自己顱骨凹陷發出的“喀”的一聲脆響。
迪亞戈悶哼一聲,差點暈了過去,如果不是抱得緊,他幾乎被撞下豹子的後背。一個巨大的血腫迅速在他頭頂上膨脹了起來。但這並沒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我會帶你見見世面的,人類,矮人,獸人,巨魔……,只要是艾澤拉斯有的種族,我們都要去看一看,或許以後,我們還會到外域去看德萊尼人,到潘達利亞去看熊貓人,你能想象麼,一個和你一樣渾身是毛的智慧種族,呵呵……”迪亞戈感覺自己都要失去意識了,但他仍然緊緊的抱着這隻野獸,不過他沒注意到斷牙的速度正在逐漸變慢,畢竟獵豹並不是一個以耐力見長的種族,它們的優勢是高速衝刺。
“我們會嘗試所有沒有嘗試過的一切,我們會好奇的探索,勇敢的冒險,精彩的活着,你要相信我,絕對會給你一個不一樣的人生的,對了,你是豹子,那就是精彩的豹生,你的同類們會羨慕壞的……”迪亞戈昏昏沉沉的嘮叨着,他感覺自己疲憊的要死,現在最渴望的就是一張柔軟的天鵝絨大牀,美美的睡上一覺,但他仍然固執地堅持着不暈過去。
就在這時,黃豹終於承認了自己的失敗,它精疲力竭的轟然倒下了。在它身旁,人類獵人終於鬆開了手腳,他像個“大”字一樣平躺在地上,一隻手和一隻腳還壓在黃豹的身下。
“壞了,我怎麼鬆開手了?你會趁機跑掉麼,大貓?那我可就再也抓不住你了。”恍惚之間,他迷迷糊糊的想,然後就徹底的失去了意識。
半刻鐘之後,周圍的草叢被撥開了,暗夜精靈德魯伊循跡而至,他變化的黑豹從草叢後面露出腦袋。
“天哪,你這是剛去了趟剝皮地獄麼?”瑪斯雷震撼的喊道。在他的面前,迪亞戈·阿斯納爾身上幾乎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看上去就如同被巨熊碾壓過的破破爛爛的布偶。
“好吧,看上去我們至少得再耽誤一週的時間才能離開了。”暗夜精靈蹲下來,按了按迪亞戈的胸口,那裡癟塌塌的,看上去肋骨斷了不止一條。
“或許更長時間。”他補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