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響起了急促的集合哨。幾乎所有的水手和陸戰隊士兵們都從底艙跑上了甲板。
迪亞戈也跟着人流跑了上來。他利索的幾下爬上艉樓,往船的側後方看去。由於剛給自己施放的鷹眼術,他比任何人都看的更遠。
海面上風平浪靜,如同一幅絲綢一般平滑,在陽光下閃着粼粼的波光,實在是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好天氣。而此刻出現在他們側後方的也的確是兩艘海盜船,他們懸掛着紅黑相間的條紋帆,桅杆頂端懸掛着黑色的骷髏旗。
“是斬浪號和紅霧號!終於逮住他們了!”
“怎麼辦?”一些不懂行的陸戰隊員們七嘴八舌的問道。
“順風轉向,截住它們!”有經驗的老水手說道。
果然,沒過幾秒鐘,大副從船長室衝了出來,朝着帆桁上的水手喊道:“升滿帆!右滿舵!”
隨着這聲命令,所有的水手們都忙活了起來,拽轉向索的拽轉向索,扳舵盤的扳舵盤,三副則帶領着幾個水手守候在錨槍投射器後面,隨時準備在接舷的時候射出錨槍,把敵船與己船連在一起。
“我們應該做什麼?”無所事事的陸戰隊員們有些慌張的問他們的長官。
“現在沒我們什麼事,一會接舷的時候才能輪到我們出場。”克拉茲從容的解釋道,他參加過幾次海戰,知道他們應該幹什麼。
“能打得贏嗎?”一個獸人不安的問道。他痛恨這種不能由自己掌控的戰鬥,在獸人的傳統中,即使要死亡。那也必須是在戰鬥失敗之後,從來不會有不戰而降的獸人。但在遼闊的大海上,還沒看到敵人長啥樣就被擊沉的可能性非常大。
“當然能!”克拉茲指着甲板上的一排矮人火炮,驕傲的說道,“我們裝備的都是十二磅矮人火炮,而他們裝備的只是八磅炮,最大的也不過是十磅炮。完全不是我們的對手。”
聽到這個消息,陸戰隊士兵們明顯鬆了一口氣。但迪亞戈知道。戰爭從來不是誰的武器威力更大就能取勝的,這還和訓練、士氣、戰術等好多方面有關。當然,他也不會傻到這會兒說出來扯克拉茲後腿。
迪亞戈沒有做聲,只是重新把視線移回海面。那幾片帆影已經更加接近了。即使用沒有被施加鷹眼術的普通水手也能用肉眼看清那是兩艘雙桅船,懸掛着黑色骷髏旗幟。在它的前部,有加強的防護柵和尖銳的撞角。
海盜們放棄了逃跑,他們也意識到自己跑不過這兩艘狹長的三桅軍艦的。他們開始左轉舵,把佈滿火炮的側舷轉向軍艦。很顯然,他們已經決定拼死一戰了。
“我們有活兒幹了!”克拉茲看着艉樓上露出腦袋的大副,點了點頭說道,他像趕鴨子一樣把陸戰隊士兵們往船艙裡趕去,“搬沙子。把沙子鋪到甲板上!”
所有人都動了起來,連迪亞戈和瑪斯雷也不例外。從底艙到艙口,沿艙板之間的梯子上站滿陸戰隊員。他們排成一條長龍,手傳手的把壓倉的沙袋往甲板上送去,然後傾倒在艙面、甲板以及船樓上,連下層炮甲板鋪了厚厚一層。這些沙子既能吸收傷員流出來的鮮血,以免弄滑甲板,又可以防止着火。一舉兩得。
沙子剛鋪好,隆隆的炮聲就響了起來。迪亞戈有些緊張的尋找着飛來的炮彈。以做出恰當的躲避。但海盜炮手的炮術顯然不精,他只看到一條高高的水柱在右舷外百十來米的地方濺了起來。
“右舷火炮,開火!”就在這時,船長的命令響了起來。
一陣震耳欲聾的火炮轟鳴,右舷火炮依次開火。迪亞戈只感到腳下的的甲板劇烈的震顫了起來。甲板上到處都瀰漫濃濃的硝煙,但他根本來不及觀察遠處的紅霧號有沒有被擊中,因爲他們自己的船被擊中了。到處都是木頭和帆索斷裂的聲音,被崩飛的木頭碎片四散飛射,發出一陣邦邦的撞擊聲,周圍到處都是驚叫聲、呻~吟聲和咒罵聲。
“陸戰隊員下艙!離接舷還早呢!”亂哄哄的一片中,克拉茲大聲咆哮了起來。他們運氣不錯,海盜船剛打過來的是實心鐵球彈,如果是葡萄彈,甲板上的陸戰隊員至少要躺下三分之一。
陸戰隊員們亂哄哄的往底艙涌去,但迪亞戈並沒有跟着下到底艙,他在下層炮甲板處就停了下來。他探頭朝裡面看去,這裡一片忙亂,一些炮手們正用綁着溼布的清潔棒清潔炮膛內的火藥殘渣,但手腳最麻利的炮組此刻已經重新裝好了彈藥,正在把火炮推回發射口。
炮聲、爆炸聲、命令聲、哀嚎聲,混雜在一起,不絕於耳,把這艘船弄的比市集還要喧鬧嘈雜。迪亞戈不知道頭頂上的情況怎麼樣,但他能聽到水手們快速跑動踩的甲板發出的咚咚聲,也能聽到火炮炮架來回推動發出的車輪滾動聲,看來上層甲板的情況應該和這裡差不多。
迪亞戈感覺自己的一身本事在這種時候完全派不上用場,於是小心的躲在直通下來的主桅後面,即使軍艦的這個部位被擊中,炮彈也無法擊穿艙壁和桅杆的雙重保護,打到他身上。
就在他剛剛躲好的時候,他前面十多米的地方,艙壁猛的炸裂開來。一顆實心彈呼嘯着衝進來,把艙壁後的炮手直接打成了兩截。不光是他,操縱這門火炮的其它炮手也被迸裂的碎片擊中了,有的在甲板上捂着臉哀嚎着,有的掙扎着想爬起來,而有的只能微微動一下。歪斜的火炮周圍到處都是血,幾乎匯聚成了一些不斷擴大的湖泊,即使事先鋪上去的沙子都無法完全吸收。
但沒有人理會他們,其他炮手視若無睹的繼續忙碌着,裝藥的裝藥,推炮的推炮,開火的開火——這就是戰爭,殘酷而血腥。治療傷員,收斂死者,那得是戰鬥結束之後的事了。而且那是勝利者纔有的權利,對於失敗者來說,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迪亞戈被嚇了一大跳,他小心翼翼的挪動步子,往那個大洞跟前湊了過去。
他探出頭,從大洞處往外望去。他看到敵我雙方正在你來我往,射的不亦樂乎,不時有炮彈命中目標,但說實話,這些炮手的準頭低的驚人,十炮裡面有一炮能打中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而且這寥寥幾顆幸運的炮彈還往往對船隻造不成多大的傷害。看來這場海戰還得持續很久。
這個時候,雙方已經接近到五百米的距離了,已經進入了死亡凝視的精確射程,但在這個距離上,普通彈對於海盜船那龐大的體積來說,如同搔癢,根本無濟於事,而寒冰彈只會讓海盜船的防護甲板更加結實牢固,不過烈焰彈或許能派上用場。他在心裡盤算着。
就在這時,他聽到背後有人說話。
“你在這裡幹什麼?”他回過頭,看到克拉茲正生氣的看着他。
“我想或許我可以幫的上忙。”
“真的?”地精隊長半信半疑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