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戈和溫德索爾在巨大的墓穴內氣喘吁吁的奔跑着。後者終於穿上了他的鎧甲,奔跑起來叮鐺作響。在他們的前面,兩隻豹子已經跑的沒影了,在這方面,四足生物有着天然的優勢。他們可以聽見身後傳來許多雜亂的腳步聲。一聲接一聲的矮人戰嚎,讓他們確定自己已經被看到了,接着身後傳來兵刃出鞘的聲音,一把手錘咻地一聲越過了迪亞戈的腦袋。在他身旁,溫德索爾大無畏的哈哈大笑:“他們追不上我們,當他們趕到橋頭的時候,會發現我們會剛好在另外一邊!”
突然間,陵墓巨大的石門出現在他們面前。在石門的外面,地面有一個緩緩向下的斜坡。唯一通往對岸的道路是一條黑黝黝的,看來孤零零的鐵索橋,長度超過了三百碼。這是矮人們爲抵抗外敵所構築的防禦,因爲敵人只能夠一個挨一個的渡過這橋樑。但是現在,這裡卻成爲了阻礙矮人們追捕逃犯的障礙,他們也得一個挨一個的渡過它。
此刻,溫德索爾放緩了腳步,小心翼翼的探步向鐵索橋上走去。
“注意前面,年輕人!”溫德索爾高聲喊道,他張開雙手以保持平衡,“這就是那條傳說中的上層鐵鏈了,看起來真的很窄很危險。”
“你之前是怎麼進的暗爐城?”就在這時,他聽到有人在背後說道。一個人影從他身側一躍而起,獵豹一般敏捷的跳上了那條鐵鏈。
迪亞戈在十字形的鐵索的脊背上飛奔,他很驚奇於自己竟然可以像精靈王子萊戈拉斯一樣輕盈而敏捷。
“哇哦……”他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呼哨,“現在,誰能告訴我,恐高症是什麼東西?”他風騷無比的喊道。
火槍聲響了起來,黑鐵矮人中的火槍手開始射擊了。但在這個距離上,他們的子彈真的沒什麼威力,一些子彈射到溫德索爾的板甲上彈開,另一些則越過他的頭頂,飛到不知道哪裡去了。迪亞戈忍不住回頭打量這些敵人,越過溫德索爾的身影,他依稀看見數以百計的黑鐵矮人正簇擁在橋樑的另一端,排隊等待着踏上鐵索,他們沉重的戰錘和鎧甲在岩漿的映射下反射着血紅色的光芒。
迪亞戈大步奔行,終於跑到了鐵索橋的另一端。他咧嘴笑了笑,然後從背後摘下了自己的步槍。比射速,比射程,他怕過誰來?
“快跑!不要回頭。我必須要守住這條路,你們快跑!”溫德索爾高聲喊道,這是一個品格高貴的人類,即使是以最挑剔的人都不能說什麼了。但是很顯然,他有點搞不清狀況。
“快過來,我們不需要你斷後!”迪亞戈又氣又急的喊道,對於一個射速驚人的獵人來說,守住這條窄窄的鐵橋就像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但是元帥顯然不是這樣認爲的,他轉過身,一手持劍,一手執盾。
“你們過不去!”溫德索爾像一個絕望的英雄一樣鼓盡全身的力氣大聲喝道,在他的面前,黑鐵矮人們驚訝的停了下來,周圍一片寂靜。
“我,雷吉納德·溫德索爾!海爾若·溫德索爾之子,暴風城的統帥!我是卡拉讚的摧毀者,兩次獸人戰爭的勝利者!我的劍與盾在戰鬥中留下我的光榮,我的雙腳踏過無數獸人的屍體,我的傷痕皆是戰場上英勇的證明!我有瑟銀的膽量,黑鐵渣滓們,你們永遠別想從這兒過去!”
元帥豪邁的大喊着,充滿了藐視死亡的慷慨激昂。曾經,迪亞戈認爲這種人很二,很傻x,但是當他看到真的有人願意爲了他犧牲自己的時候,他那顆來自地球的靈魂終於被震撼了。他終於真正的知道,自己救出的是一位什麼樣的英雄。就是這些無私無畏的人撐了暴風城的天空,只有這樣的男人才能被稱爲中流砥柱,才能力挽狂瀾。
忠誠、堅定、信仰、犧牲,當人類已經陷入悲觀與絕望的時刻,是他們的振臂高呼與英勇奮戰讓古老高貴的情操再度放射出璀璨的光芒。他們是撐起了人類這個種族的脊樑,挽回了人類最後的尊嚴與驕傲。
在這高貴的人格光輝照耀下,迪亞戈終於徹底看清了自己靈魂中那涼薄冷血,自私自利,孤僻自卑,膽小懦弱的一面,這些陰暗像皮癬一般牢牢地粘在他的靈魂深處,此刻卻如同被曝曬在陽光下,無所遁形,令他萬分汗顏,羞愧不已。這就像一場洗禮,毫不留情的沖刷着他心靈的陰霾,清洗着那些藏污納垢的褶皺。
“現在,退回到你們骯髒的巢穴中去,在我死亡之前,沒有人可以越過我的阻擋!”溫德索爾最後喊道,他一個衝鋒,用盾牌把第一個衝上來的黑鐵矮人頂下橋去,然後又揮舞着長劍把另一個矮人士兵連人帶鎧甲砍成兩截。
黑鐵矮人們蜂擁着衝了上來,但橋面太窄了,溫德索爾每次只需要面對一個敵人。
“頑固的死腦筋,”迪亞戈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低聲說道,他端起槍,瞄了一下,然後又放下了,“該死,他擋住了我的射界。”
“我去把他弄回來!”瑪斯雷一聲大喊,跳回了橋上。他變成黑豹,往鐵索橋中間的地方跑去,“撐住!溫德索爾,有我在!”
溫德索爾回過頭,看到德魯伊黑豹正在向他高速衝來,就在離他三步之遙的地方,獵豹高高的縱身躍起,然後在元帥頭頂完成了巨熊變身。
當這隻沉重的巨熊再度落地時,即使是在鐵索另一端的迪亞戈都感到了鐵索的震顫。然後,就在下一秒,巨熊發起了兇猛的衝鋒。它低着頭,姿勢看上去就像一頭悶頭拱進的野豬,而不是熊類。但是這種有些可笑的姿勢卻取得了驚人的效果,鐵索上的黑鐵矮人們被撞的人仰馬翻,就像一排一碰就倒的保齡球。他們像下鍋的餃子一樣,跌落下方的熔岩之湖。淒厲的慘叫在空氣中嫋嫋飄蕩着,好久不曾散去。
“這個……,我老了麼?”溫德索爾有些難以自已的說道,他把盾牌重新揹回肩後。好吧,現在已經沒他什麼事了。
瑪斯雷很輕易的清掃了鐵索上的矮人,跑了回來。當他們跑回鐵索橋一端的時候,看到迪亞戈正在鐵索下面鼓搗着什麼。
“我們得趕緊走。”元帥氣喘吁吁的說道,這場大勝並沒有使他得意忘形,喪失理智,“那些矮人很快就會再次組織進攻的,我們不可能總是阻擋的住他們的進攻。”
“他們過不來的,”迪亞戈頭也不擡的說道,他從兜裡掏出一顆經過了火焰充能的紅寶石,小心翼翼放置在鐵鏈下面的縫隙裡。那寶石散發出微弱的光亮,明滅不定,彷彿隨時會釋放出裡面的能量。
“爲什麼?”溫德索爾好奇的問道,他彎下腰,看着迪亞戈的一舉一動。
“因爲我們有這個!”迪亞戈有些難過的說道,說實話,他並不想毀掉這個偉大的奇蹟,但他現在不得不這麼幹。
他從惡魔布包裡取出一束紅色的棒狀物體,填進縫隙內部比寶石更靠裡的地方。這種炸藥相當安全,沒有引信的話,即使錘擊都無法使它引爆。不過他剛設置的爆炸陷阱可以起到引信的作用。
在體驗過大型爆鹽炸彈的威力之後,迪亞戈越來越喜歡使用爆炸物了。這是他在下面的矮人礦場順出來的炸彈,原本是用來破碎礦巖的,用在這裡倒挺合適。他知道自己無法損壞這條通體黑鐵鑄就的鐵索,但這並不意味着錨固鐵索的岩石同樣堅固到無法摧毀。
做完這一切後,迪亞戈站了起來。對面的黑鐵矮人仍然瑟縮着,不敢踏上鐵索。這讓迪亞戈有些遺憾——他本來打算展示一下自己的速射本領的。
“好吧,是時候離開了。”他有些無奈的說道。
他們是貼着山壁離開的,藉着陰影的掩護,橋樑對面的黑鐵矮人並沒有注意到他們已經離去。一些黑鐵矮人正在往回傳訊,等着暗爐城那邊送黑鐵火炮過來。
他們步履從容的沿着環形石橋向南邊的通往燃燒平原的出口走去。迪亞戈甚至有時間去找回他們的驢子——這頭倔強的夯貨很幸運的沒有被吃掉,也沒有掉進熔岩湖,或者乾脆被路過的黑石獸人順手牽走。
迪亞戈帶着路,溫德索爾走在最後。這條石橋寬敞而平坦,他們沿着大橋大步如飛,迪亞戈有些恍惚,他發現自己總是忍不住扭頭往回看。
他們繼續往前走。前方出現了刺眼的光芒,一座巨大的洞口將外界的光線引導進來,他們跑得更快了。接着,一行人來到了一座從山腹中雕刻出來的巨大石門,這座城門式的建築看上去厚重而堅固,同時也在上方開鑿出了門樓和吊柵。他們狂奔過略顯曲折的甬道,來到充滿光亮的大門前。
這裡沒有什麼看守,而且吊柵現在是升起來的。他們很順利的就跑出座那古老的大門,徹底離開了黑石深淵,這座暗無天日的地底之城。
他們跨過大門外的熔岩之橋——這座雄偉的石橋跨越了拉格納羅斯造成的火焰峽谷,沿着硬石板路向山坡下走去,來到了一片廣闊的土地上。
眼前就是燃燒平原。黑石山脈的陰影籠罩其上,所有的溝壑中都流淌着熾熱的岩漿,從這裡回頭看過去,壯觀的岩漿瀑布正從黑石山的半腰處傾瀉而下,蔚爲奇觀。天空一片暗紅,到處都瀰漫着令人煩躁的塵霾。但迪亞戈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喜愛這充滿了硫磺味的空氣,他總是感覺那裡面充滿了自由的味道。
“我愛死這味道了!”迪亞戈聲嘶力竭的大聲喊道。
他們回頭看去。黑暗的入口在陰影中大張着。就在這時,他們聽到一聲微弱、遙遠的爆炸聲,但緊接着,一場更大的爆炸發生了,即使在這個地方,他們都能感到那種地動山搖般的震顫。過了一會,一陣黑煙從大門內飄了出來,雖然他們什麼都看不見,但此刻卻不約而同的歡呼了起來。
好吧,很長一段時間之內,他們不用擔心黑鐵矮人追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