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來自洛丹倫的騎士團,快馬進入敦霍爾德城堡。
距離第二次獸人戰爭結束,已經過去十餘年。
城堡高牆依然留存着戰爭痕跡,炮樓下方,石牆被打砸出數個大洞,裸露橫樑已經腐爛,頹圮不堪。
戰後洛丹倫王庭着手恢復多個城鎮的建設工作,但南海鎮大部分城鎮,並沒有將城市重建工作提上日程。
戰敗獸人的安置工作,成爲南海鎮城鎮羣最頭疼的事情。
南海鎮位於希爾斯布萊德丘陵以南,屬於王國邊緣地帶。雖說是洛丹倫王國南方貿易中心,南方港口中心,但丘陵北方陸地,多處沒有民衆居住。地廣人稀。
因此,聯盟將希爾斯布萊德丘陵,當作關押獸人戰斧的天然囚籠。
第二次獸人戰爭勝利後,各國領袖意見不一。以戴林爲首的庫國將領,提議將獸人滅族,無論年輕老少,一併處決。永絕後患。
此項提議,遭到了聯盟各國劇烈反對。即便遭受戰火最嚴重的暴風城王室,都沒有站隊戴林上將。
戴林、阿迪烏斯以及吉爾尼斯國王格雷邁恩投了滅族票。
其餘聯盟各國領袖,提出關押收容戰敗獸人。並要求,各國分攤關押獸人俘虜的費用。
格雷邁恩無法接受這個決定,直接退出聯盟。戴林和阿迪烏斯權衡一番,不想跟聯盟鬧僵,最終贊成聯盟決議。
集中營政策執行之後,庫國每年都會支付近千萬金幣的資金,用來維護獸人集中營的運作。
於是,原本就地廣人稀的希爾斯布萊德丘陵,徹底成了荒原。小鎮的居民紛紛向南海鎮或者阿拉希遷徙,畢竟誰也不願意跟嗜殺的獸人野獸,生活在同一片土地。
敦霍爾德城堡,從繁華的小鎮,變成冰冷的集中營。
城堡沒有工人,修繕工作擱置數十年。
堡內除了軍隊,只留下少數平民,用來維持城堡的吃穿用度。
“王子殿下。將軍在議事廳等候多時了。”德拉克中尉行軍禮,接過金髮少年手中戰馬繮繩。
阿爾薩斯沒有急着進入議事府,微笑請求道:“先不着急,德拉克中尉。我想先去城堡後方的集中營看看。”
德拉克遲疑片刻說道:“那我去統治將軍一聲。”
“不用,你我二人就夠了。”
這已經是今年,第十三份關於處理獸人的急報。王國大部分獸人集中營已經不堪重負,無力維持集中營的日常運作。少數集中營沒有上報,但實際上,也是苦不堪言,堪堪維持。
採取集中營關押,效果並不明顯。獸人依舊在王國土地繁衍生息,而且數量越來越多。
阿爾薩斯正式成爲白銀之手騎士之後,國王米奈希爾將集中營問題,交由阿爾薩斯處理。
這個棘手的問題,成爲阿爾薩斯十八歲以來,最嚴峻的考驗。
作爲泰瑞納斯唯一的兒子,阿爾薩斯生來就揹負着王國的責任。
即便阿爾薩斯一點頭緒都沒有,但他依然無法拒絕。
獸人集中營的議題,已經在聯盟會議提了數次。
聯盟各國都對這個燙手山藥敬而遠之,就算集中營維護費用每年都在上漲,各國領袖也不願意將獸人戰俘,接到本國領地。
國內會議更是束手無策,提里奧提議對集中營的獸人進行放逐。但保守派認爲,獸人依然沒有接受教化,依然狂暴嗜血。
一旦將自由還給獸人,舊日仇恨依然會演變成爲戰爭。
白銀之手兩位領袖的提議,很快被大部分貴族的聲音壓了下去。國內沒有好的辦法,更沒有官員願意接受這苦差事。
最後,這個大麻煩,還是丟給了米奈希爾王室。
其實阿爾薩斯很贊同提里奧和烏瑟爾兩位騎士導師的看法,將大部分獸人放逐到未知的西方大陸。
既然沒有決心全部殺死獸人,放逐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但聯盟又擔心獸人捲土重來,誰也沒有膽量和勇氣,下這個決斷。
敦霍爾德城堡後方,一望無際,滿眼青蔥翠綠的草地。
每隔兩千米,就是一座石磚砌成的監獄。牆外遊蕩着數百名獸人,無所事事的躺着,赤**膛,曬着太陽。
集中營附近有墾荒的耕地,小麥長勢還算可以,但大部分勞作的獸人,都是婦孺。
成年男性獸人懶散,精神極度萎靡。
戰爭結束後,男性獸人開始日間衰靡,這種情況不只侷限於一名獸人,幾乎所有綠色肌膚的獸人,都用這種精神衰靡的病症。
看起來,就像是中了詛咒。
“數量的確是多了不少。五年前我來學習的時候,還沒有這些幼年獸人。”阿爾薩斯輕嘆一聲,倍感壓抑。
德拉克清楚杜絕獸人生育,是硬性規定。
聯盟的初衷是將這批獸人,關押到死。在羈押過程中,杜絕獸人生育,不讓他們繁衍後代。
但真正實施這個計劃之後,難度實在是太大。根本沒有那麼多士兵,對獸人進行分開管理。
而且,分開關押,獸人耕種的糧食,自給自足都是問題。
“這是我們的失職,王子殿下。”德拉克也很無奈,繁殖生育,士兵屢禁不止。
更何況,集中營是個大型監獄,總有可以苟且的地方。
女性獸人懷孕之後,士兵又無法下狠手,暴力使其流產。這就成了新的問題。
阿爾薩斯理解德拉克的苦衷。
這不怪德拉克,只怪聯盟以文明自居,沒有對獸人部落下死手。
換做阿爾薩斯,他也做不到強行打掉懷孕女獸人腹中的孩子。
“不怪你們。”
阿爾薩斯和德拉克中尉回到議事府,布拉克摩爾與阿爾薩斯寒暄一番。行使君臣之禮,言歸正傳。
“單純的體罰,根本馴服不了這些野獸。而且,補給成爲問題之後,好幾名士兵已經受了重傷。”布萊克摩爾也不藏着捏着,實事求是道。
現在已經不是拿管理集中營當籌碼,贏得王庭看重,升官發財的時候。
各大集中營的日子都不好過,何況敦霍爾德城堡城堡,還是聯盟最大的獸人集中營。
後山集中營,一共有四萬多名獸人,日常管理難度巨大。
這時候再捂着問題不彙報,布萊克摩爾沒有那個膽量,也沒有那個勇氣。
阿爾薩斯接過德拉克手中的花名冊,看着集中營日益增長的人數,一臉陰沉。
“布萊克摩爾中將,之前你在王庭提過,用獸人統治獸人。這個方法,沒有成效?”阿爾薩斯對獸人治理獸人的方法,印象深刻。
集中營裡面的獸人,如果能聽從少數獸人的命令,可能會更好管理。
這樣,問題就集中在少部分獸人身上。
只要少數獸人,願意聽從集中營的命令,就可以做到掌控整個獸人族羣。
獸人控制獸人的出發點是好的,但真正實施起來之後,弊端太多。
布萊克摩爾中將,在第二次獸人戰爭期間,撿到過一個獸人棄嬰。
這名獸人嬰兒,正是集中營,獸人統治獸人想法的起始。
戰爭的仇恨,隔絕了人類與獸人的聯繫。
無論何種方式教化獸人,在獸人眼中,都是殘暴的奴役。
布萊克摩爾選擇另一種方式,掌控集中營的獸人戰俘,希望他們可以形成一個相對集中的整體,方便管理囚禁。
從奧特蘭克戰場撿回來的獸人嬰兒,布萊克摩爾給他起名叫做‘薩爾’。
換做人類語言,就是奴隸的意思。
布萊克摩爾沒有子嗣,戰爭奪取了他生兒育女的權利。雖然還能行房事,但腹部的傷勢,無法完成孕育。
布萊克摩爾將薩爾當作半個兒子,細心培養照料。
教授知識,學習謀略,鍛鍊體魄,職業進修。薩爾因爲擁有獸人血脈,無論是力量還是智慧,都比同齡人,高出一截。
就在今年,薩爾成爲敦霍爾德獸人競技場的冠軍。
年僅16歲的薩爾,成爲角鬥場冠軍。
布萊克摩爾試圖讓薩爾成爲獸人領袖,但不論如何勸說,如何懲罰鞭笞,薩爾都不願意成爲領袖。
布萊克摩爾與薩爾的關係徹底破碎,年輕獸人戰爭沉默不言,一直被關在集中營的潮溼黑屋。
除去一日三餐,他不願意外出一次。
只有特蕾莎可以跟薩爾說上幾句話。
布萊克摩爾也意識到了薩爾內心的擔憂,歷經十幾年的計劃,最終還是失敗了。
薩爾知道布萊克摩爾的計劃,他不願意做這個悲哀的‘領袖’。
面對阿爾薩斯王子的詢問,布萊克摩爾無奈搖搖頭。連解釋的想法,都沒有。
“獸人信仰力量,但沒有獸人可以百戰百勝。”
阿爾薩斯皺眉:“我聽說,敦霍爾德城堡開設了獸人角鬥場,有一位名爲薩爾的獸人,百戰百勝。”
王子殿下的消息倒是很靈通。
布萊克摩爾坦白道:“這是我曾經在奧特蘭克撿來的獸人棄嬰,嚴格意義上說,他並非是正統的獸人。薩爾接受的是人類的教育。在獸人眼中,他就是個異類。無論有多強,都無法服衆。”
“我理解。”阿爾薩斯微微頷首,不再多言。
沉默片刻後,布萊克摩爾主動說道:“王子殿下,我還是希望,陛下能夠贊成烏瑟爾和提里奧將軍的提議。雖然聖騎士心懷仁慈,有些想法,太過理想化,但起碼,這是個解決方法。”
“集中營需要太多開支,每月撥下來的經費根本不夠用。”
“殿下,我想你應該是,最能說服陛下的人。”
布萊克摩爾請求道。
阿爾薩斯左手扶額,沉思片刻說道:“兩位將軍都是我的導師,我自然贊成他們的提議。但父親要考慮全局。時下國內的貴族和大型家族,都不願意鬆口。父親也沒有辦法。”
“那還要籌錢。”布萊克摩爾輕笑幾聲,頗爲無奈。
阿爾薩斯咂咂嘴,輕嘆一聲:“只有這個辦法了。”
“庫國這些年,海上貿易利潤額巨大。我想下一次聯盟會議,可以將金額分擔比例傾斜一下,讓庫爾提拉斯王國拿大頭。這樣可以緩和局勢。等到國內的大方向變了,我們還能有選擇權。”布萊克摩爾提議道。
這倒是個好方法。庫爾提拉斯連續十年都吃着海上自由貿易的紅利,庫國家族議會的各個成員,哪一個不是富可敵國的大財團。
既然享受了戰後和平的紅利,就要付出相應的行動。
實在不行,就將部分集中營,送到庫爾提拉斯去。
父親不願意開這個口,我來做。爲了維持和平,犧牲少部分的利益,在所不惜。
“諾文頓家族的獨子羅文就在南海鎮。好像戴林上將的女兒,也跟了過來。”布萊克摩爾說道。
阿爾薩斯淡藍色的眼眸閃過一抹亮光,銳利的眼神,瞬間柔和不少。
“我準備親自去拜訪一下他。”阿爾薩斯徵求布萊克摩爾的意見。
布萊克摩爾點頭:“我跟殿下一同過去。”
......
中午宴會結束,阿加曼德家族特使,帶着羅文的想法,乘船回到銀鬆森林。
羅文準備在銀鬆森林建造工廠,提供資金和技術,帶動當地就業。
工廠產出的商品淨利潤,三七分成。三成收益直接送到阿加曼德家族手中。
帶動地方就業,免費建造工廠,這可是個不小的價碼。
要是對方不是羅文,阿加曼德家族的商會特使,還以爲對方是瘋子。
這條件未免也太過誘人了。
“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鬼主意!”伊露希亞滿肚子火氣,斥責羅文說道。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諾文頓家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前來馳援洛丹倫地方產業發展,竟然被你當成了壞人。
“我不是徵求過你的意見了,你又不同意我在塔倫米爾修建工廠。”羅文佯裝可憐巴巴的說道。
伊露希亞氣的嘴脣都快要咬破了:“拿着我們的原料,賺我們的錢,你當我傻麼?”
“你們又沒有這種蒸汽動力的工廠,生產效率那麼低。我這不是也是側面帶動巴羅夫家族發展。”羅文詭辯道。
說起來好聽,諾文頓家族的工廠要是在巴羅夫家族領地延伸開來,恐怕巴羅夫家族就要改名了。
經濟入侵可要比剝奪土地更加危險。
“你不願意,我只能幫着阿加曼德家族。”
“阿加曼德的產品價格低了,跟我們打價格戰,不還是損害了巴羅夫家族的利益。我承認,你的蒸汽動力,的確可以提高效率,提高生產力。能讓產品物美價廉。但你損害的是巴羅夫家族的利益。你別忘了,我們還有不少貿易協定呢。你現在又想借着巴羅夫家族之手霸佔庫國市場,還想借助阿加曼德家族,控制洛丹倫市場。你!你怎麼不上天!”伊露希亞從來都是算計別人,現在卻被人算計了。而且被吃的死死地。
羅文退讓一步,笑了笑:“你別緊張。這樣,咱們兩大家族通婚一下,不就行了。”
伊露希亞頓時笑靨如花,忸怩道:“我可沒說過我要嫁給你。”
“呃,我的意思是,你趕緊找人嫁了。生個孩子,跟我和吉安娜的孩子結婚。”羅文汗顏。
伊露希亞頓時變臉,狠狠地給了羅文一拳:“羅文,你去死吧。我這輩子都不會結婚,你想都別想!”
二人爭吵之際,吉安娜一臉驚慌的跑到客廳。
“羅文,羅文,不好了。阿爾薩斯來了。”吉安娜淡眉微皺,神色慌張,跑到羅文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