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選擇來的如此快,讓瘦小子瞪大眼睛,還欲反駁。
“嗯?”
結果海盜回頭看了他一眼。
那不帶眼罩的左眼中浮現出一抹冷漠,看的坎瑞薩德心神顫慄。那目光看向他時,就像是看着一塊木頭,一塊石頭,或者一具屍體。
如果他再要多說。
或許下一刻,海盜就會換一種方式和他“交流”。
啊,是了。
眼前這人是一個海盜,一名規矩破壞者,一名橫行大海的暴徒。
他可以和和氣氣的與孩子們聊天,不代表着他不會突然拔槍,用一顆子彈表明自己的態度。
他是個危險分子。
“不要帶走我哥哥!”
阿爾泰婭哭了起來,她衝過來抱住布萊克的大腿,懷中的蘑菇撒了一地,她哀求的看着海盜,說:
“你帶走我吧,讓哥哥留在這裡,求你。”
“你帶你做什麼?”
布萊克伸出手,在小姑娘腦袋上拍了拍,語氣溫和的說:
“帶走當儲備糧嗎?瞧你瘦瘦小小的,在船上什麼事都做不了,而且帶小女孩上船?
天吶!
何等的罪惡想法!
不出一天,你就會被我船上的無能惡棍們囫圇吃掉。
乖乖待在這裡,老加尼會照顧你們的。”
“不要!”
阿爾泰婭嚎啕大哭,弄得海盜一臉尷尬,又看到邪眼和扎拉克,在不遠處的黑暗裡探頭探腦的往這邊打量。
似乎是在看自家船長欺負小女孩。
“砰”
布萊克快速拔槍,扣動扳機,又是一顆子彈飛出去,把那兩個無能的混蛋嚇跑,然後提着散發硝煙的手槍,低頭看着滿臉淚花的小姑娘。
“哎呀,你們這些丫頭最會這麼哭着裝可憐了。”
海盜被煩的不行。
便伸出手,在阿爾泰婭額頭上彈了彈,對她說:
“我只是帶走他,又不是要殺了他。
如果你哥哥足夠聰明能幹,運氣好點不死在某一次甲板鬥毆,或者突發劫掠中,你們以後還會見面的。
你也可以自己跑來找他嘛。
只要你能有點自保之力,再找到一艘船。
記住了,小姑娘,帶走你哥哥的海盜,也就是我,叫布萊克·肖。你要先成爲刺客,再找到刺客聯盟,最後才能找到我。”
說着話,海盜的手指,在小姑娘後頸處輕輕一捏,就讓她雙眼翻白的昏迷過去,又被布萊克甩手丟給身後的摩根,說:
“帶這小麻煩鬼走,去你們的聚集地裡傳播老加尼的神蹟吧。但如果接下來四個小時裡,我的休息被一羣闖進來的流民打擾...
相信我,我會變得相當憤怒。
孩子們。
你們不會希望看到我憤怒的樣子。
很可怕的。”
說完,他邁開腳步,哼着歌,大搖大擺的走向篝火邊的馬車,要再睡一會。
小魚人跟在他身後,瞪着萌萌的大眼睛,對身後三個小孩做了個鬼臉,也搖擺着身體,跟着飼主回去呼呼大睡。
“帶她走吧,摩根。”
坎瑞薩德將地上的蘑菇撿起來,用自己的破衣服包好,又看了一眼身邊的垃圾堆,這個瘦小子壓抑着內心的恐懼,努力露出一副笑容,對自己的好朋友摩根說:
“我跟他走,這不是沒有意義的。
我的父親拋棄了他的領地,跟着懦夫王子逃去北疆,我現在...也算是,算是替那個無能之輩,給森林裡的大家找到了一個能活的更好的辦法。
那個海盜說得對。”
他低下頭,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
“我確實很恨我的父親,自我母親死後,每一個夢裡我都會想要...或許我離開這裡是件好事,但你要答應我,摩根,你要照顧好我妹妹。”
“我會的,少爺。”
摩根的眼眶有些紅,他往海盜的馬車看了一眼,認真的說:
“我以我的姓氏起誓,我一定會保護好小姐的!”
幾分鐘之後,坎瑞薩德·埃伯洛克目送着摩根揹着自己的妹妹,拖着大包小包離開城鎮廢墟,他深吸了一口氣,擦了擦眼睛,然後轉身往篝火邊走去。
剛纔被船長嚇跑的獸人術士和巨魔已經回到了那裡,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正在那裡吹牛打屁,順便燒烤着幾塊肉。
“看什麼看!”
邪眼回過頭,用獨眼惡狠狠的盯着瘦小子,他呲着牙,恐嚇到: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摳出來!去去去,一邊去。”
面對獸人的恐嚇,坎瑞薩德握緊拳頭。
但還是低着頭,坐在了篝火邊的木頭上,他抱着雙臂,豎起耳朵,去聽獸人給巨魔教授術士魔法。
聽着聽着,這瘦小子覺得這還挺有意思的。
魔法唉...
兩個小時之後,邪眼一邊吃着烤肉,一邊看扎拉克雙手涌動邪能,嘗試着維持一個小小的惡魔傳送門,要召喚出自己的第一頭惡魔小鬼。
這巨魔學的挺快。
而且之前就有施法的經歷,教他倒是並不難。
不過在邪眼喝了口酒之後,突然又感覺到另一邊有微微的魔力震動,他回頭一看,瞪圓眼睛,在篝火邊的陰影裡,那個人類瘦小子,也用手指在嘗試溝通邪能。
而且在他指尖,已經有了一小團如火花一樣跳動的邪能流光。
“法克!”
邪眼大罵了一句,把巨魔和小男孩同時嚇了一跳。這術士丟下手裡的烤肉,大步朝着坎瑞薩德走過來,他大聲喊到:
“你,不要停下!繼續施法,讓我看看。你從哪學會這個的?”
“我...你教他的時候,我聽到了。”
坎瑞薩德被嚇了一跳,手指尖艱難維持的邪能流光一下子熄滅掉,但這並沒有打消邪眼那獨眼中閃耀的光。
獸人搓着油滋滋的手,在這瘦小子肩膀上拍了拍。
他咧着嘴說:
“我就說嘛,船長怎麼會有興致和傻孩子玩,他肯定是看中了你的天賦。聽一遍就能感知到邪能,你簡直是天生的術士。
但現在的你還把控不住這魔力的流淌。
來來來,讓邪眼大叔教你控制它。
我和那個混蛋巨魔正打算組建一個小小的施法者團體,你或許會成爲我們的潛力新星...別怕,別怕,跟我來。
看到這個東西了嗎?
它叫小鬼魔印。
是可以用來召喚惡魔爲你服務的,你想要一頭屬於自己的惡魔嗎?
不要聽那些無知者的傳言,惡魔一點都不可怕。
它們對我們而言,很有用。
不但有奸詐的小鬼,敏銳的地獄獵犬,強大的惡魔衛士,你還能召喚出妖豔的魅魔,是的...術士們纔不屑於浪費時間,追求什麼愛情之類的東西。
我們有魅魔!
我們可比那些可悲的男人幸福多了。
來吧。
成爲一名術士吧,瘦小子,成爲我們的一員吧。
這是一條最好走的力量之路。
你只需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就能換來無窮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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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眼教你這魔法的?他怎麼會這麼熱心?你要小心點哦,那個壞術士沒準是打算把你騙去當祭品,召喚強力惡魔,別懷疑,術士們做這種事最順手了。”
“還有,你只用了兩個小時,就召喚出了自己的小鬼?沒看出來嘛,你還是個小天才。”
“你這隻小鬼看着奇奇怪怪的樣子,好像有多動症一樣,不如我那頭聽話...它好吵啊,廢物玩意!”
“砰”
“嗯?怎麼不說話?你的船長在問你問題呢,你就這麼以沉默迴應?你知不知道,你這種行爲,在船上是要被吊桅杆的!”
在搖晃的馬車裡,布萊克收回散發着青煙的手槍,回頭看着一臉木然的瘦小子坎瑞薩德,又擺了擺手,對肩膀上的小魚人說:
“清理一下,看着怪噁心的。”
“呱呱呱”
小魚人一臉不滿的跳下飼主的肩膀,又對布萊克揮了揮拳頭,發泄了一下憤怒,然後拖着那頭被子彈近距離幹爆腦袋,身體還在抽搐的惡魔小鬼的屍體。
它以不符合自身體型的力量,一腳踹開馬車的門,把那噁心的屍體丟出了飛馳的馬車之外。
“船長...”
坎瑞薩德木着臉,低聲說:
“你剛打死了我的小鬼,我可是花了好久才把它召喚出來的,你得賠我。”
“嗯,我知道。”
布萊克坐在旁邊的的“座位”上,給手裡的火槍塞進鉛彈,他一臉無所謂的說:
“它太吵了,我不喜歡吵鬧。過幾天,你還能把它再召喚出來,聽我句勸,孩子,和惡魔打交道要注意一點。
小鬼們很狡猾的,如果不加管束,它們會把你這樣的新手術士吃的渣都不剩。
嗯?
爲什麼要站在那,不難受嗎?
坐下啊。”
海盜說着話。
但坎瑞薩德這個十四歲的少年,撇着眼睛看了一眼旁邊放着的棺材,裡面還有一具看着就恐怖的老頭屍體。
又看了一眼正毫無心理壓力,坐在棺材板上的船長,他嚥了咽口水,努力的壓制心中的不安。
他結結巴巴的說:
“那個,我喜歡站着,這是我在森林裡流浪時養成的習慣,船長,你不必在意。”
“哈,你害怕屍體?”
布萊克轉了轉眼珠子,譏笑着說:
“以前沒見過棺材嗎?怕什麼?這老頭都死了三千年了,靈魂離體了,他又不會突然跳起來咬你一口。
你呀,還是太年輕,作爲一名術士,你必須克服你的恐懼。
來。
我幫你!”
他伸手抓住坎瑞薩德干瘦的手臂。
在少年的尖叫中,把他丟進棺材裡,又順手將蓋板蓋上,也不理會坎瑞薩德與屍體共眠的驚恐,還有在棺材中敲打蓋板的呼救。
“你真的很惡趣味,你知道嗎?船長。”
兩個巨魔幽魂懸浮在布萊克身邊,捂着肚子哈哈大笑,布萊克卻不理會他們,而是從馬車窗戶的玻璃上,向遠方眺望。
他們已經駛離了暮色森林,現在正沿着一處荒涼陰森的山道,往逆風小徑的南部疾馳。
這裡是一片逼仄的峽谷地形,兩側山路相當陡峭,稍不留神,就會掉入下方近百米高的河谷之中,摔得血肉橫飛。
而在布萊克的視線盡頭,他能看到一座豎立在陰森天際之下的黑色高塔。
雖然沒有記憶中的魔多高塔那麼誇張暴戾,但眼前這座塔卻更充滿了一種怪異的邪氣,就和布萊克第一次見到納格法爾號時的感覺很相似。
都是一樣不該出現於現世之中的邪惡之物。
那裡是卡拉贊。
星界法師麥迪文從小長大的地方,他也是在那裡與黑暗神祇的一縷思維朝夕相處,被控制着做下了恐怖的惡行。
麥迪文已經死了。
但遺憾的是,他的罪孽並沒有隨着他一起離開。
“我是在保護這個可憐的小子,他的人生還不足以讓他接受接下來他要見到的地獄景象。”
布萊克伸手壓着不斷跳動的棺材板。
他最後乾脆一屁股坐在上面。
他眺望着遠處那座高塔,對身邊兩個幽魂說:
“到那裡之後,打起精神來,麥迪文在那裡弄了很多怪異的,不能以常理論之的玩意,我需要你們爲我時刻示警。”
“你其實不必如此擔憂。”
布萊克身邊的引魂燈裡,傳出梅里·冬風的聲音,老法師說:
“小艾格文已經在卡拉贊中等你了,有她在,那座塔裡的恐怖之物,並不會將你視作敵人。”
“我知道,我知道。”
海盜擺了擺手,說:
“以客人的身份去那裡,我當然不擔心。問題是,我並不想當個單純的客人...來都來了嘛,那座塔裡又有那麼多好東西...
喂,尊重一下我的職業好嗎?
我可是貪婪的臭海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