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爛泥潭裡的陰影蟲子?”
在鍛石師的工作室裡,聽到布萊克說出那個在雷文德斯乃是禁忌的名詞,強大的光頭女士頓時皺起了眉頭。
她的心情因爲這個詞而非常生氣,這直接反映在了工作室四周擺放的那些奇形怪狀的雕像之上。
那些岩石製作的藝術品在這一刻感知到了女主人的心情變化,一個個咔擦咔擦的活動着身體與爪子,鑲嵌着寶石的眼睛也浮動出惡意。
只等待女主人一聲令下,這些被賦予了詛咒生命的石裔就會一擁而上,將可恨的邪神打一頓再驅逐出去。
雖然它們肯定打不過邪神大人。
但作爲沒有恐懼的石裔,它們撲上去的時候絕對不會有絲毫畏懼。
布萊克毫不在意周圍浮動的威脅。
面對鍛石師的冷漠眼神,他露出一個虛僞的笑容,點頭說:
“對,就是那些爛泥潭裡的陰影蟲子,那些被德納修斯大帝親手製造出的‘罪孽長子’,那些被驅逐出自己的家鄉只能改頭換面生存下去的可憐蟲,那些默默爲大帝服務卻得不到任何嘉獎,付出巨大犧牲卻只能繼續活在陰影中的工具人。
我知道,您對它們的感官很差勁,但那些過去的事並不妨礙我們現在聯合它們,如果用一些比較惡劣的詞彙能讓您心情愉悅的話,那麼我們可以‘利用’它們。”
“你只是在異想天開。”
鍛石師顯然很討厭納斯雷茲姆這種四處惹是生非的天生惡棍,她藉着飲酒的動作將自己的拒絕表達出來,代表着她對於布萊克的計劃沒什麼興趣。
她重新拿起自己的鍛錘,打算繼續完成自己的又一件藝術作品。
在還活着的時候,除了是一名偉大的月夜戰神外,她還是她那個差點被她親手毀掉的世界裡最優秀的雕刻師。
在死後已經不必向信仰獻身,於是這份樂趣便成爲了她永恆生命中的消遣。
然而人和人終究是不同的。
人家隨便玩玩的興趣愛好便爲暗影國度製造出了一支新的生命乃至文明體系,塑造石裔的力量也幫助她在雷文德斯獲取了罪孽領主的權能。
不愧是德納修斯大帝親自評價爲“凡人靈魂的巔峰”。
這人比人簡直氣死人了。
饒是布萊克回望自己的凡人生涯,也覺得自己那些籠罩着陰謀的經歷無法和鍛石師那宏偉又壯烈的人生相媲美。
這姐姐除了對髮型理解很糟糕之外,完全是一副真正的羣星天選之子的模板,只是她運氣不好,遭遇到了一個糊塗神靈,得到了一份不完整的神力傳承。
如果月夜戰神的體系在她手中得到補全,那麼鍛石師早已是艾露恩女士的第一位屬神,這份榮光就輪不到布萊克來繼承了。
邪神大人其實毫不懷疑,只要給鍛石師一個神靈容器,她可能用不了多久能平穩跨入神靈這個層次中。
不過這姐姐顯然志不在此。
大概是人生中對力量的追求差點讓她失去一切,導致她在死後就變的異常佛系,對於力量什麼的根本沒興趣,寧願把大好時光浪費在雕石頭這項對藝術的追求中。
“我知道你不相信,你覺得德納修斯大帝對於納斯雷茲姆們的掌控是全方位的,那些控制的邪惡生命根本無法反抗來自造物主的命令。”
布萊克卻沒有放棄勸說。
他顯然覺得自己優勢很大,便在繼續雕刻的鍛石師身旁說:
“不過這些問題其實都可以分成兩方面來看,我舉個很簡單的例子。
就比如是您創造了石裔這個種羣,是您賦予了岩石以永恆生命,讓它們得以在暗影國度和現實世界兩開花,讓它們的文明蓬勃發展。
所以理論上來說,您對於石裔的掌控應該和德納休斯大帝對於納斯雷茲姆們的掌控力度是一致的,您應該也能輕鬆控制所有岩石生命爲您所用。
但事實呢?
事實就是如此嗎?”
邪神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表情。
他伸手拿起一把精緻的鑿子遞給鍛石師,欣賞着對方手握鍛錘在已經成型的石雕上雕刻的優雅動作。
他拉長聲音說:
“頑石軍團還受您控制嗎?被您親手塑造出的第一代石裔統帥格拉夏爾將軍到底是忠誠於大帝還是忠誠於您?
您或許應該感謝我用自己的智慧將卡爾將軍和盲眼獵手招致麾下,讓頑石軍團的另一份統治權落入了對您忠心耿耿的德萊文將軍手中。”
說到這裡,布萊克將目光放在了鍛石師即將完成的“新作品”上。
他伸手撫摸着眼前這座融合了胡狼腦袋、盤羊之角、巨猿之臂、憤怒牛蹄、血蝠之翼的巨大石裔生命,他輕聲說:
“您肯定也察覺到了大帝在一步一步架空您對石裔魔的掌控,所以您爲了自保便設計出了這無與倫比的‘岩石神裔’。
使用那些在無數紀元前的‘聖光之災’中戰死的石裔魔們的遺骸打造,將月夜戰神的怒火和死亡永恆的詛咒生命結合在一起的無敵造物。
比頑石戰士更迅捷更致命,比加爾貢獵犬更忠誠更敏銳,比石裔魔更強壯更無情。
足以抵禦間域掀起的風暴或者深入瑪卓克薩斯的通靈軍團掀起死亡的旋風,足以動搖納斯利亞堡的無情統治。
甚至在必要的時候,保護着您逃離這個即將被野心吞噬的國度進入其他的領域避難。
我猜,伱會爲這種即將誕生的暗影國度頂級掠食者起名爲‘墓翼蝠’,恕我直言,您起名的能力爛透了。
爲什麼不叫它‘死神獸’呢?”
“啪”
鍛石師手中的鑿子罕見的刺錯了一道紋路。
她用一種愕然的眼神盯着端着酒杯一臉微笑的布萊克,幾秒之後,她低聲說:
“這個名字是我今早才確定的.我聽瑪維小妹妹說,你是一名真正的先知,我曾對此報以懷疑,但現在我信了。
你想說,如果我親手創造的石裔可以被大帝策反,將武器對準自己的造物主,那麼被德納修斯創造出的納斯雷茲姆也可能會做到同樣的事?”
“不是可能,它們已經在做了。”
布萊克發出低沉的笑聲,他回頭看了一眼,瑪維夫人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統御勳章舉起,勾勒出自己在鍛石師的指導下正熟悉這勳章力量的假象,以這罪孽力量的風暴來掩飾布萊克即將打開的東西。
在鍛石師的注視中,海盜把玩着手中的黑衣之印,將幾幅畫面投影在憤怒收割者眼前。
分別是艾澤拉斯世界中跟隨着洛薩,指揮着亡靈天災屠殺惡魔的原第三領主孟菲斯托斯,以及此時正躲在晉升堡壘某個山洞中的“聖光魔王”洛薩克森,最後是躲在海加爾山僞裝成一名艾露恩姐妹會高階祭司,正陪同在泰蘭德身旁與她一起向月神祈禱的恐懼魔女金泰莎。
這三個納斯雷茲姆的影像讓鍛石師眯起了自己那黃寶石一樣的眼睛,她看了一眼布萊克,邪神解釋到:
“洛克薩森的變化是因爲長期接觸聖光導致它對自己爲大帝的忠誠產生了一絲絲懷疑,然後它遇到了我,被我引導着棄暗投明。
孟菲斯托斯是因爲它本身的慾望和野心因爲慘烈的失敗而得不到實現,其本身對於無法讓它得到更多權力與力量的納斯雷茲姆的體系已經充滿了厭惡。
在我的勸說下,它決定換一個‘賽道’和同行競爭。
至於金泰莎.
這可憐的小姑娘還以爲她的大帝可以保護她的陰暗心靈,但她顯然小瞧了無光之海的真理腐蝕,在她和我簽下惡魔契約的那一刻,她就已經開始被改造。
如今的金泰莎依然認爲自己忠貞的爲大帝服務,但她卻會把執行我的一切命令視作自己存在的最終意義。
雖然這麼說很過分很澀情,但她的心靈確實已經是我的形狀了。”
“你怎麼證明這一點?”
鍛石師狐疑的問了句。
布萊克聳了聳肩,說:
“過去大半年裡,金泰莎在我的命令下兢兢業業的扮演着自己的角色,沒有傷害到任何一個人甚至小動物,還在已經開啓的惡魔戰爭裡救下了超過三百名精靈。
最重要的是”
海盜擡起手指輕輕一彈。
在眼前的畫面中,鍛石師看到正在祈禱的金泰莎突然尖叫一聲,在其他月神祭司的注視中得到了月光撫慰並被賦予了最純粹的黑月之力。
這個畫面讓鍛石師眉頭一挑。
好傢伙。
這個恐懼魔女居然在衆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存在形式徹底轉化爲了“生命使徒”,這和剛纔那個聖光魔王的存在形式已經一模一樣了。
它們已經從存在層面剝離了死亡原力的干擾和影響。
“你覺得這樣一個純粹的,真心信仰艾露恩的生命半神即便是想要回歸雷文德斯,我們那位大帝還敢接受她嗎?
德納修斯大帝總是自稱慷慨,然而祂卻是個沒有容人之量的統治者,否則我今晚就不會浪費時間去幫祂除掉三個實際上已經沒有威脅的罪孽領主了。”
布萊克抿了口酒,散去手中的投影畫面,對鍛石師說:
“所以,大帝可以做到的事情,我們兩聯手都能做到,我親愛的強者女士。納斯雷茲姆們對德納修斯大帝的忠誠是建立在它們無法反抗造物主的基礎上的。
它們不是不能反抗,它們只是沒有其他選擇。
以它們那種狡詐陰險,不搞事就不舒服的大惡人性格,它們能長久的忠誠於某個永恆者纔是最大的笑話。
我就說最簡單的一點,這些恐懼魔王們連薩格拉斯都敢背叛。
你覺得如果我們給它們一個選擇,它們會繼續愚忠於德納修斯,還是會愉快的加入這場華麗的叛變,把過去它們遭受的無數痛苦與犧牲原原本本的加倍還給它們無情的造物主呢?
得了吧,看似忠誠的恐懼魔王其實都一點都不忠誠.
只要給它們一個支點,光靠這些大惡棍們就能把雷文德斯攪的天翻地覆,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它們畏懼您,我親愛的夫人。
它們是因爲您的厭惡才被德納修斯大帝驅逐出自己的故鄉,如果得不到您的諒解和接納,借它們十個膽子它們也不敢再踏上這片被您守衛的大地。
但回家的誘惑是存在於所有靈魂心底裡的,即便是恐懼魔王們也希望能回到自己誕生的地方重建自己的文明與國度。
它們可以適應一切力量的轉變。
但相比邪能或者其他力量而言,它們依然還是最喜歡能完美包容它們的死亡。
它們本就該是誕生於地獄,狡詐又陰險邪惡的‘魔鬼’,而不是被人稱作‘恐懼魔王’,又改頭換面的融入惡魔軍團裡,把自己同化爲那羣自己根本不喜歡的暴虐者們。”
布萊克停了停,對鍛石師伸出手,說:
“這也是我來到暗影國度必須做到的事,我希望給予一個被囚禁了無數紀元的倒黴文明以真正的自由,我還在期待這羣最終回到故鄉的魔鬼們爲我真心誠意的雕刻出一座雕像,永恆的屹立於雷文德斯的陰暗天幕之下。
我期待它們稱呼爲我爲‘魔鬼的救世主’。”
鍛石師看着眼前這隻手,幾秒之後,她放下鍛錘握住了布萊克的手,她看着海盜,說:
“如果這是艾露恩女士希望看到的,那麼我會盡量剋制我對它們的厭惡並約束我的孩子們和它們和平相處。
唯一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麼做呢?
納斯雷茲姆們可不會向德納修斯隱藏它們的秘密,只要你敢大規模的策反它們,大帝就一定會知道。”
“不需要那麼愚蠢的舉動。”
海盜露出一個完美的虛僞笑容,他說:
“你要怎麼讓一羣狡詐自私之輩站在你這邊?答案很簡單,把它們丟進一個不反抗就會死的環境裡,讓它們親眼看到它們的神在流血。
它們要麼爲即將失敗的大帝奉上寶貴的生命,要麼爲了自己的存在向一羣碾壓了它們的造物主的強力人士低頭認輸。
仁慈而正義的我們當然會給它們投降的權力。
而我猜,在德納修斯大帝將自己的邪惡與反覆無常灌注在自己的完美造物上的時候,祂絕對沒想過未來有一天,祂會需要將最後的希望寄託於這羣被設計成‘永不忠誠’的子嗣身上。
唔,何等的黑色幽默啊。”
但這個回答卻並不能讓鍛石師感覺到滿意。
她皺着眉頭說:
“也就是說,我們得先擊潰德納修斯大帝,才能讓納斯雷茲姆們的威脅煙消雲散?但如果我們能輕鬆擊潰大帝的話,哪裡還需要這羣恐懼魔王暗中跳反呢?
你這計劃一點道理都沒有。”
“嗯?”
海盜詫異的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鍛石師,他疑惑的說:
“都到這時候了,我都親自奔赴險地了,你居然還認爲我們需要和大帝苦戰一場才能取勝?不,不存在的,我親愛的鍛石師夫人。
在我踏上死亡國度而沒有被佐瓦爾和德納修斯聯手砍死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贏了。
現在剩下的唯一問題是,如何贏的更漂亮一點罷了。
爲了達到這個目標,我需要在離開雷文德斯之前留下一些‘種子’,請告訴我吧,石裔之母,你最鍾愛的那個孩子現在藏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