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王座上的囚徒兄弟加更【8/15】)
這是個尋常的夜晚,對於蘇拉瑪城的所有人來說,都很平常。
它和過去一萬年裡沒什麼區別,平靜的讓人根本提不起興趣,沉悶的讓人厭惡。
城市還是那麼優美漂亮,空氣中一如既往的有讓人愉悅的魔力,永月集市還是那麼熱鬧。
但再好的景色,看了一萬年也早已失去了當初怦然心動的感覺。
如果是個人類在這裡,他早就發瘋了。
但夜之子精靈們卻不會,他們沒有因爲看膩了這座城市,就對它充滿厭惡,相反,這羣奇怪的精靈反而很平和的接受了這種淡如水的生活。
並且變着法的,試圖從其中尋找到能讓自己眼前一亮的因素。
是這座城市在一萬年前的天崩地裂裡保護了他們,是蘇拉瑪城在一萬年的漫長時光中庇佑着他們,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蘇拉瑪城更好的地方了。
這裡就是人間天堂。
“聽說了嗎?富人區的斯特瑞斯家族,在上個月又舉行了一場狩獵慶典。那個充斥着騙子,流氓,和小偷的家族,邀請了月郡小姐和很多達官貴人去獵狐狸。”
蘇拉瑪城,環形碼頭阿斯塔瓦港口上,一名正在巡邏的城衛軍士兵在上司看不到的地方,美美的伸了個懶腰,又對身旁正偷喝魔力酒的同伴說:
“據說艾利桑德女士也參加了,大占星師艾塔烏斯閣下,還差一點就獵獲了那頭最狡猾的紅狐狸沃平。”
“這不公平!”
他的同伴聽說這話之後,立刻不滿的抱怨到:
“憑什麼他們就能出去城市之外享受?我們就得每天在這裡巡邏,斯特瑞斯家族對這座城市毫無貢獻卻能獲得大魔導師的青睞。
而我們這些一心爲城市付出的人,只能得到每個月那麼點報酬。
你聽說了嗎?
我們下個月配發的魔力酒配額又要減少了,那羣貴族們還在開宴會,嘁,魔力酒都是喝一瓶倒一瓶,還有人用魔力酒洗澡!
真見鬼。”
“說這些有什麼用?誰讓你父母在艾薩拉女皇麾下沒成爲貴族呢?”
抱怨者的同伴左右看了看,開玩笑說:
“至於外出城市打獵,大魔導師又沒捆住你的腳,只要你不怕被枯法者咬死,你也可以去狩獵嘛。
哈哈,最後說,魔力酒配額減少又不是什麼大事。
來,我教你怎麼搞到足夠的魔力酒。”
這傢伙嘿嘿一笑,帶着自己的同伴走到碼頭邊,擺出一副嚴肅姿態,對旁邊一名正在運送貨物的貢多拉船孃喊到:
“喂!你,過來!停船,臨時檢查。”
那被喊到的船孃似乎已經對這種事見怪不怪了,穿着短衣衫的她轉動船舵,把前後兩側都點綴着魔法燈的小船靠岸。
又熟視無睹的看着兩個城衛軍走上她的船,把貨物遮擋的舊絲綢掀開,明目張膽的從酒箱裡,取了四瓶剛釀造好的魔力酒,一人揣了兩瓶就要上岸。
船孃冷眼旁觀這一幕,並沒有阻止打算。
紫色的大眼睛裡甚至有一絲竊喜和譏諷,大魔導師一直在試圖控制魔力酒的產量,以此逼迫城市中更多的人死心塌地的爲她效忠。
但哪怕是艾利桑德那麼睿智的人,都一直禁絕不了城市私下的魔力酒走私。
原因不是出在“反抗者”們太狡猾。
恰恰是因爲大魔導師麾下的城衛軍太腐敗,就是因爲這些傢伙總是會想盡辦法弄走一些魔力酒自己享受,這才讓“反抗者”們抓了空子。
大魔導師難道不知道嗎?
不。
她清楚的很。
可惜她越是知道下層士兵的腐敗,越是不敢嚴查下來,她那樣的貴族畢竟數量少,要控制整個城市,還得這些數量龐大的城衛軍當狗腿子。
但城衛軍難道不是夜之子嗎?
城衛軍難道沒魔癮嗎?
她一直在消減城衛軍的魔力酒配額,試圖敲山震虎,但越是這樣,城衛軍的腐敗就越嚴重。
沒辦法,大家都要恰飯的嘛。
換成夜之子版本的說法就是,大家都是要喝酒的嘛。
“咦,水下面好像有東西?”
拿了魔力酒的城衛軍士兵,正要回去找個沒人的地方享受享受,但在離開小船時,他往水下掃了一眼,立刻愣在了原地。
他的同伴已經扭開瓶蓋,往嘴裡倒酒,享受那魔力混着酸甜酒水流入體內的舒適味道,卻感覺到身旁人不走了。
便怒目回頭,看到同伴蹲下身去看水面,覺得這傢伙多事。
然而,在他想要開口訓斥的那一瞬,整個碼頭周圍的水面立刻暴動起來,在如水下猛獸的狂亂嘶吼聲中,一頭面目猙獰的枯法者從水下一躍而出。
那已經退化成爪子的雙手死死勒住了那個城衛軍士兵的脖子,在他的尖叫聲中,倒黴蛋整個人都被拖入水中。
下一瞬,恐怖的鮮血伴隨着撕裂與咀嚼的聲音,就在水下盪開。
“啊!”
另一名城防軍士兵被嚇壞了。
他驚恐的後退,手中的魔力酒砸落在地,把腳下染成一片紫色污漬,魔力酒帶出的香氣,讓水中的枯法者們更狂暴。
只是幾秒不到,十幾頭從水下撲過來的枯法者就帶着刺眼的血色腳印,匯入了身後狂亂的枯法者濁流裡。
而在原地,只剩下了一個被開膛破肚,被吸乾了體內所有魔力的夜之子的屍體。
他倒在血泊之中。
他的腦袋,距離他的被掏空的身體只有三步遠。
但這兩樣東西,永遠都不可能迴歸到一起了。
亂了。
整個碼頭在枯法者大軍衝上來的一瞬間就亂了,被魔力刺激的已經發瘋的枯法者所到之地,只有一片殘垣斷壁。
就連碼頭上的報警水晶,都被那羣法力野獸粗暴的撕扯下來,被當做“美味”,將其中的魔法吞噬乾淨。
而那個目睹了一切的貢多拉船孃,早已沒有之前的冷靜姿態,她瑟瑟發抖,手腳發軟的搖着船舵,往平民區衝去。
她現在只想離這危險的地方越遠越好,她現在只想去警告自己的朋友們。
枯法者們暴動了!
天吶,這些怪物是怎麼進城的?
刺耳的魔法警報很快就在整個碼頭區迴盪起來,城衛軍們大舉出動,卻被狂暴的枯法者迎頭擊潰,混亂在這座已經和平了一萬年的城市裡蔓延。
焦急的將小船駛入永月平民區的貢多拉船孃並不知道,在距離她只有一步遠的地方,陰影中的布萊克,正悠哉悠哉的把她船上的十幾箱魔力酒,放入魔法行囊裡。
布萊克坐在船上,往海灣那邊看去。
海面上的魔法結界已被提升到戰時標準,通往內外海灣的海水被徹底隔斷,一萬年前,那結界是因爲燃燒軍團入侵落下的。
可笑的是,一萬年後它被重新啓用,卻只是因爲一個海盜...
“所以,布萊克·肖=燃燒軍團?”
這個念頭在海盜腦海裡升騰起來,隨即他自己就被自己逗樂了。這絕對是他今年想到的,最好玩的一個冷笑話了。
一定要記下來,回去說給塞菲爾聽。
---
“嗯?城市警報響了?這是怎麼回事?”
蘇拉瑪城中拉響的魔法警告,很快就傳遞到了城市東南角的一處臨海莊園中,這裡和城市主體是完全隔離開的。
它有一條高塔步道和暗夜要塞連接,除此之外,它完全獨立於蘇拉瑪城,只有通過船隻才能到達這裡。
最重要的是,這處莊園位於魔法結界之外,這在某種意義上觸犯了蘇拉瑪城的禁忌,但也代表了這座莊園主人的權勢。
它屬於大魔導師麾下最受信任的魔法顧問塔莉薩女士所有,但這會在這裡的,卻不是莊園的主人。
而是兩位和塔莉薩顧問交情匪淺的城中大貴族,她們正在這裡商討不能被其他人知道的密事。
“侍從,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聽到刺耳的魔法警告後,莊園主廳裡,一位穿着華麗的夏多雷絲綢長袍,手指上帶着紅寶石印璽的女貴族往門外看了看。
但她自己並未起身,而是吩咐門外的家族侍從去打聽一下情報。
然後又回過頭,和坐在自己對面沙發上的,與她容貌有七分相似的女精靈繼續着剛纔的話題,她手裡端着一杯“千年”魔力酒。
那低沉的紫色酒水在酒杯中倒映着讓人迷醉的光暈。
這種魔力酒根本就不是用來喝得,這窖藏千年的魔力酒是蘇拉瑪城的貴族們最好的收藏品,用來展示家族底蘊和財富再好不過。
宴會上拿來開一桶,就能讓再怎麼難纏的貴客都喜笑顏開。
但眼下卻被這對精靈姐妹用來飲用,由此可見,這兩位絕對也不是什麼蘇拉瑪城的小角色。
“安納瑞斯,我的妹妹,我需要你的幫助。”
端着魔力酒的女精靈貴族用最古老,最正統的薩拉斯語說了句,這精靈語是上古精靈帝國時期貴族的語言,一句話說完,舌頭最少要打九個結。
可別提有多麼高雅脫俗,也別提用這種腔調說話有多累了。
沒辦法。
這是傳承超過一萬兩千年的大貴族之家的沉重日常。
嗯,她們的舌頭一定很靈活...
她看着對面不發一言,但與她穿着一樣奢華的妹妹,又用那拗口至極的貴族強調說到:
“我的密友塔莉薩向我透露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消息,大魔導師閣下正在爲她挑選一位新的政治顧問,這是月郡家族重返榮耀的最好機會。
我有意競爭這個位置,阿斯塔瓦家族那邊已經打點好了,他們會在一個月後的會議中支持我。但充滿了強盜、騙子和小偷的斯特瑞斯家族,卻也有意競爭。
上個月,他們舉辦了一場很成功的狩獵慶典,據說艾利桑德女士對那個暴發戶家族已另眼相待。
除了麻煩的斯特瑞斯們之外,暮灣家族好像也有所行動。
我知道你和暮灣家族一些人關係匪淺,便藉着今天這個機會,又請求了我的密友塔莉薩借了她的莊園,在這裡和你談這件事。”
“我不會幫你的,莉莉絲!”
名叫安納瑞斯·月郡的夜之子精靈妹妹冷笑了一聲,以同樣優雅的姿態和語氣,端起另一杯酒,對自己的姐姐說:
“暮灣家族之前就邀請了我,我會以月郡家族的名義,支持他們的家主。”
“但我纔是月郡家族的主母。”
莉莉絲·月郡眯起眼睛,舉起左手,將紅寶石印璽展示給自己叛逆的妹妹,她說:
“父親當年親手把家族印璽交給我,就是因爲...”
“砰”
兩姐妹的內鬥撕逼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剛纔被派去打探消息的僕從一臉驚慌的衝進莊園裡,雙腿發軟的倒在地上,指着外面說:
“主人快走!外面...外面衝進來一羣無毛猴子,還有綠皮怪物,還有巨魔!我從沒見過那樣的生物。
他們沒有耳朵,皮膚是白色和黃色的,他們還駕駛着幽靈船。
現在已經衝進了莊園,正在攻擊衛兵們,主人快...”
“砰”
這僕從話還沒說完,就被從陰影裡跳出來的管家刺客莫羅斯一腳踹暈,穿着黑白燕尾服的亡靈管家手裡握着血紅色的匕首,看了一眼眼前的兩位精靈女士。
莉莉絲·月郡不愧是萬年貴族之家的長女,反應極快,起身將有些慌亂的妹妹護在身後,抓着自己禮儀性質的手杖,當劍一樣指向前方。
又用薩拉斯語朝着眼前的亡靈管家喊了一大串。
“呃,這位女士的薩拉斯語太古老了,抱歉,但我沒太聽懂。”
老管家莫羅斯也是體面人。
能給麥迪文當管家,薩拉斯語什麼的他肯定是懂,但問題是眼前這大貴族的拗口語言實在是太複雜,讓莫羅斯一時間也面露無奈。
但他最少聽懂了一部分。
“兩位是名爲‘月郡’家族的大貴族後裔?啊,這可太好了。”
莫羅斯看了一眼手裡的匕首,將那東西放回刀鞘,彬彬有禮的對眼前兩位貴族女士說:
“我一直在爲布萊克主人的社交圈擔憂。
他結交的都是一羣危險人物,很不符合他的身份地位,現在有兩位真正的貴族淑女加入,一定能大大提升主人的名望和生活品質。
所以,請恕我無禮的邀請兩位前往納格法爾號上做客。
兩位月郡女士,請隨我來。”